天渐渐黑了下来。
唐小昔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她小跑着到了围墙边,随手掏出晚饭时的包子,还没来的及叫,几只野猫就嗖的一下窜了出来,唐小昔把包子掰开放在地上,蹲下来挨个撸了撸毛:“别急别急!都有!顾小四,你从哪儿蹭一脸泥……”
黑白花小猫百忙中舔了舔她的手指,唐小昔痒的一缩手:“你这……”
忽听身后有人道:“唐姑娘,这么有兴致?”
唐小昔吓了一跳,一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倚着树看她。唐小昔飞快的跳起来,笑眯眯的道:“陈三公子,这么巧?”
陈皓然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觉得这是巧?”
“原来不是巧吗?”她一脸迷惘:“难道陈三公子是来找我的?”
“装!”陈皓然悻悻道:“有空儿喂猫,没空儿见我?躲了我好几个月,我不来抓你,你是不是要躲我一辈子?”
唐小昔义正辞严道:“陈三公子说哪里话,我怎么会躲你?你是我的良师益友,我恨不得时时刻刻聆听你的敦敦教导!”
陈皓然哧了一声:“少来这套。”
他走过来,低头看她,“顾四有什么好?养只猫都得叫顾四?就这么日思夜想?他不就是会吟两首歪诗?会画两笔画?你看上他什么了?脸?我的脸也不差吧?”
“不是,”唐小昔努力赔笑:“我就是懒的起名字,你看那个鼻子上有斑的就叫陈小三……那个背上有两道黑的叫陈小皓,那个脸特别圆的叫陈小然。”
她偷眼看他,他正无语的瞪着眼睛,她赶紧道:“陈小然特别听话,你等我叫他……陈小然!”一只白圆的肥猫真的转回头,她招手:“陈小然!”
肥猫来回转了两下,然后跑了过来,唐小昔捏了捏毛爪子,讨好的看他:“是不是特别英俊!”
陈皓然又好气又好笑,蹲下摸了摸:“陈小然?”他忽然一皱眉,揪着猫爪子一掀,猫打了个滚,露出明显大了的肚子。唐小昔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他站起来,指着她肚子:“陈小然?”
唐小昔也傻了,跟着他站起来:“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简直无语,可是看她这副傻样,又忍不住想笑,看她头都要埋胸口了,他心软起来,揉了揉她发顶:“算了,不说这个。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给爷个准话,别钓着爷……当心爷一个不爽,把你吃了!”
“啊?”她一脸无辜:“我不是说了么,我有事想求你帮忙。”
他挑眉:“什么事?”
她道:“现在不能说。”
他瞪了她半天,忽然一笑,慢条斯理的往她这儿走:“是不是在你嫁不出去的时候,要我帮忙娶你?”
她被迫一步步后退,一直到背抵着大树,退无可退,昏暗夜色中他双眼熠熠,唐小昔眼珠子往东瞥瞥,往西瞥瞥,急的小鼻尖都要冒汗了。
陈皓然看在眼里,噗的一笑,正想说话,忽听脚步声传来,他一把抓住她,往树后一避。
唐小昔挣扎不脱,眼睁睁看着夜间巡查的人从不远处经过。
落到巡查的人手里,肯定要关禁闭抄书,可是落到陈皓然手里,随时都有被树咚地咚的危险,唐小昔当机立断,把手一挣,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巡查的人瞬间就把头扭过来了。
夜间私会,唐小昔和陈皓然被拉回各自的书院关禁闭,并罚抄学规一百遍。
唐小昔看门一关,立刻从腰包里取出一个小纸人,施了个咒上去,小纸人走笔如飞的抄写。唐小昔昨天就没睡好,打了个哈欠,就在旁边趴好,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早就忘了她今天晚上本来是准备出门的。
天一亮,唐小昔收起了小纸人,立等着女官开了门,就要往外走,林尚礼伸手挡住她:“慢着,谁让你走了?”
唐小昔活动着筋骨,没精打彩:“书我抄好了。”
林尚礼讽笑一声:“是么?”
她从她手里拿过学规,装模作样的翻了翻,当着她的面,抬手就扔进了旁边的储水缸里,挑衅的看她:“我怎么没看到?你分明是一个字也没抄。”
唐小昔收了笑,看着瞬间湿透的纸张,挑了挑眉。
林尚礼干这种事儿,不是第一回了,每回都是这个套路,她也不烦。好吧,她撩的汉子是有点多,可都是孤家寡人,你行你上啊,不往汉子身上使劲,对付她干嘛?正义使者啊?
她退回去坐下,慢条斯理的道:“尚礼大人,你说,在顾四郎面前丢脸,是什么感觉啊?”
林尚礼脸色一变,随即冷冷的道:“少胡说八道!跟顾四郎有什么关系!安心抄你的书,抄好了,本官自然会放你出去。”她转身就走。
切!神气什么啊!唐小昔对着她背影做了个鬼脸,往椅子上一坐。
她才不急着出去呢!毕竟,今天肯定会有人来救她出去的。
巳时初(9点),静室的门被人打开,唐小昔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拿捏好了淡定的表情,施了一礼:“陈大人。”
陈昭谏见她毫不意外,不由得挑了挑眉,唐小昔假装没看到他身后林尚礼惴惴不安的样子,微微一笑:“大人请坐。”
陈昭谏坐了,道:“本官要问唐姑娘几个问题,不要叫人打扰我们。”
林尚礼恭敬的道:“是。”
她不敢多看,垂首退了出去,有些心惊。难得唐小昔又犯到她手里,她本来想至少要关她三天三夜,没想到陈昭谏居然来找她!难道她跟陈昭谏还有交情?
心里正盘算,忽有人带着一位公子,急步过来,林尚礼一见之下,瞬间心头狂跳,面孔红涨,忸怩道:“顾四公子,您怎么来了?”
顾文鲂脚步甚急,态度却仍温雅:“听说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所以过来看看。”他微微一笑:“不知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唐姑娘?”
果然是来找她的!
那女人水性杨花,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都记挂着她!林尚礼心头恨极,指甲都掐进了肉里:“顾四公子,对不住,陈昭谏陈大人在里头,吩咐了不让打扰。”
顾文鲂一怔,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陈大人?”
林尚礼悄悄看他,阳光映在他俊美面上,整个人儒雅清华之极……整个长安城,哪个不知顾四郎玉郎君之名,仰慕者不知凡已,没想到偏偏对那不要脸的女人情有独钟。
正自恨恨,忽听一声鸟叫,林尚礼只觉得脸上一湿,噗的一声,已经淋了半脸的鸟屎,眼睛都张不开了。
顾文鲂闻声回头,连他这样君子之风的人,都忍不住退了一步,艰难的道:“大人……还是先去洗洗。”
林尚礼猛然回神,尖叫一声,捂着脸就往外跑,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涌上了唐小昔说的那句话“在顾四郎面前丢脸,是什么感觉啊?”
此时,房中。
陈昭谏道:“你知道本官要来?”
唐小昔微微一笑:“还没恭喜大人化险为夷,免了父子分离之苦。”
他家中之事捂的严实,除了几个亲近之人绝对无人知道。而且,他也查过,她与此事中人绝无勾结。
可是她实在是太小了,还不到十五岁,一张包子脸乖乖巧巧,怎么看都不像得道高人。陈昭谏道:“唐姑娘通卜算之学?不知师出何门?”
唐小昔微笑:“我师父不过是游方道士,无名无姓。”
陈昭谏也知道玄门有很多奇怪的规矩,大概是不方便说,也不多问,便道:“你为何要提醒本官?”
唐小昔弯了眼睛笑:“大人仁德宽厚,曾救千人命,本该有此福报,所以就算一时父子分离,也终会阴差相错而重逢,我不过是提醒一句,免了大人这番波折而已。”
陈昭谏愕然道:“千人命是何意?”
唐小昔把袖子一牵,敛睫掐指,这个动作很多道士会做,这么一做,世外高人的范儿瞬间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