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玄遐急想撑起身体,可是却全身无力,怎么都起不来。他面前的地面上,积着一滩鲜血,脸色也惨白的吓人,连眼下都满是青白之色。
弃情道的反噬,每日都在折磨着他,且一日比一日更剧烈。他们在一起,于他是真正的饮鸩止渴,可是他却不舍得放弃,一天都舍得,一日都不舍得,就这么一天天忍着焚心蚀骨的痛楚,享受最后的欢愉。
门又被叩了几下,就听隔壁的云惜醒了,脚步声响了出去,然后就听玄奕带笑的声音道:“云惜姑娘,还认得我吗?”
“啊!是你呀!”云惜的声音听上去很欢喜:“端木奕!你怎么在这儿!”
他来干什么?玄遐咬紧了牙关,勉强挣扎站起,拈了个诀消了地面和衣服上的痕迹,然后强行推动气血,让脸色不显出病态。
外头云惜欢喜的声音道:“神仙哥哥!仙哥!你看谁来了!”
第一次时他没能答出来,第二次时,他才终于能应了一声,再次检视全身,然后慢慢的走了出去。
玄奕正跟云惜聊着什么,见他出来,就抬头看了一眼,他仍旧雪袍银发,神情冷漠,好像永远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想比起玄少瞻,玄遐这副样子,玄奕十分的看不上。
装屁啊!倘若真的不食人间烟火,那你别整这么些事儿出来啊!这会儿也别色令智昏,明知道这个云惜只是一个做出的美梦,仍旧沉迷其中,不愿醒来。
玄奕也懒的理他,只跟云惜天南地北的聊了一会儿,一直到找了个借口把云惜打发出去,他才转头跟玄遐道:“那个魔,是什么人?”
玄遐眼神微变:“什么?”
玄奕道:“九世咒,魔契,立契的那个魔,是什么人?”
玄遐慢慢的垂下了眼:“你没必要知道。”
一听他这个疏淡的口吻,玄奕就拳头痒痒,好歹还记得计划,于是比他更冷漠的道:“你不说,我马上去找云惜,告诉她你带她求药是为了什么,告诉她你之后又做了什么,告诉她你亲手……”
“住口!”玄遐脸色一青,一把攥住了椅子扶手:“云惜把你当朋友,她还不顾反噬救了你!”
“我知道!”玄奕冷冷的道:“云惜对我的恩我没忘!可是云惜已经死了!而你,是杀她的凶手!你想让我怎么办?给她报仇?”
玄遐怒视着他。
这是他的脸上,头一次出现这么“人类”的情绪。然后他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的道:“他是犼。”
玄奕很久之后才出来,他并没留意到,云惜这么久一直没回去。更没留意到,在他离开时,门外很快消失的一片衣角。
玄奕回了客栈,一见两人,他就道:“我问出来了!你们猜猜那是个什么东西?”
玄少瞻道:“难道是僵尸?”
玄奕一愣,然后大怒:“混蛋!你知道还叫我去!你遛我玩儿是吧!”
“不是不是!”唐小昔道:“我们是在你走之后,因为聊起你的衣服,就想起了玄遐总是戴着忘川珠……所以瞻哥哥才说这个魔有可能是僵尸。然后我又想起了谢羡鱼用的剑叫将臣剑,这将臣,传说也是一个僵尸,他为什么不挑别人,偏偏挑谢羡鱼呢,所以我们才想他可能……”
玄奕更怒:“聊我衣服干什么!”
“行了,别闹了!”玄少瞻倒了杯茶给他:“说说吧!”
玄奕横了他一眼,然后劈手夺过茶喝了,算是接受了他的示和,这才道:“玄遐说话太过简略,爷都要问烦了。据说他当年无意中打破了一个屏障,放出了一只被封印已久的犼,非常厉害,两人大战一场,他制服了犼,但也沾了僵尸血,身体三灯齐灭,阳气尽失,他带着犼去了冥界,嗯……”
他打了个岔:“估计就是那个时候,顺便去找了连通阴阳的忘川珠,然后让自己的身体不会像僵尸,又不死的。”
他又拐回了正题:“本来犼是不死不灭的,可是他去冥界,借冥界的炼魂鼎炼化了那只犼,本来这样也就结束了,可是他并没有想到,这只犼是僵尸始祖将臣,早已经成魔,有了独立的神智,并不像普通的僵尸那样没了身体就什么都没了……所以两人就此结仇。”
他顿了一下:“后来将臣神智重回之后,两人几次交锋,最后一次将臣许久……嗯,据他说是至少十年没有出现过,他还以为已经死于天劫,却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又插了一脚。”
“等等!”玄少瞻忽然一惊,霍然站起:“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两人都看着他,他双眉深皱:“你这次去见到云惜了?她可有什么异常?”
“什么异常?”玄奕微怔:“没有异常,与我们之前相识时一样的天真可爱。”
玄少瞻慢慢的坐了回来,唐小昔扶住他的手肘,想了一想,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是怀疑……怀疑……”
玄奕无语:“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有话直说行不行!”
“没事,”唐小昔的表情有点复杂:“我只是想到,云惜的身体服了那么多天材地宝,难道不是……咳咳,犼的神魂最喜欢的寄体么?将臣这么煞费苦心的弄这个诅咒,除了报复,也许也有很大可能,是图谋这个身体。”
玄奕想了想,就点了下头:“很有可能!所以你们……”
说出了这两个字,他也回过神来:“你是说,这个云惜很可能是将臣扮的?”
这个推论太过匪夷所思,玄奕惊的半天才喘匀那口气:“可是,他这样做的目的何地?如果只是为了杀玄遐,早就可以动手了,且一击必中。”
“你别忘了魔契。”唐小昔道:“六十四拜都拜了,他又何必着急?不如等着魔契成,玄遐化魔,那就是他的从属了,他要他生要他死,还要吞噬他的力量,还不是轻而易举?比直接杀他合算的多。”
“不止如此,”玄少瞻正色道:“云惜不会让玄遐杀昔昔,但是他会。将臣会不惜一切,促成魔契的。”
玄奕拧起了眉:“那昔昔岂不是很危险?”
“她一直很危险,魔契也不是今天才成的。”别人都紧张起来了,玄少瞻反倒淡定了,沉吟着道:“将臣是犼的尸体与神木汇成,所以,藏宝之地应该与木有关……走,我们不管他们怎样,先去找铸魂铸体之法!”
他站起来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