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看不出他身上有任何的修为!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一个没人管的穷书生,毕竟这么久他也没说要回家,连送个信也没有,也没有人来找他。
店小二也很奇怪:“展爷不认识谢三公子么?”
“不认识啊,”唐小昔随口答道:“我就是不小心救了他,就带回来了。”
店小二眼里顿时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加上十分的同仇敌忾。他压低声音道:“展爷你是不知道,谢三公子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御剑门的人。”
唐小昔内心挣扎了一下。
她觉得听他说是不是还不如上去直接问谢羡鱼?可是想了想她又不是什么君子,只是一个女子而已,于是点了点头:“好,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据小二说,谢羡鱼的父亲,是御剑门门主的弟弟,名叫谢云龙。
谢云龙因为是幺子,不用承担什么家族责任,所以自小就游侠四方,然后认识了谢羡鱼的母亲,两人成亲,生了谢羡鱼,谢羡鱼资质极好,所以很受家族看重。谁知道在他七岁那年,却忽然爆出了一个消息,他的母亲是青剑门的人。
这就要提到一件两百多年前的往事了,两个门派都在锦州,又都是擅剑的,关系一向不错,谁知道两百多年前两家门主结伴出行时,御剑门一众精英弟子全军覆没,门主也意外身亡。
青剑门主重伤后被人救下,侥幸逃了一命,据他说是御剑门主忽然发疯杀了所有人……这种说词御剑门怎么可能相信,两家争执不断,互有伤亡,成为死仇。
虽然如今已经过了两百年,两家明面上已经不再针锋相对,但宿仇仍旧未解。所以一爆出谢母是青剑门的人,御剑门就说她别有用心,让谢云龙休妻,谢云龙坚持不肯,后来几番争执,被家主从族谱剔除。谢云龙带着妻、子搬了出来,自得其乐。
本来事情到这儿也就结束了,谁知道谢羡鱼十二岁的时候,又爆出了一个消息,谢羡鱼学会了御剑诀。
御剑门是剑修,御剑诀是御剑门的赖以成名的秘技。但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人学会御剑诀了。上一个施出御剑诀的,还是二百年前那位意外身亡的家主。
所以这个消息一传到谢家,可想而知有多大的震动,一方主张将他迎回,壮大门派,一方却觉得他既然别有用心,越厉害就越可怕,应该尽早铲除。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事隔半年,就在谢家决定将谢云龙一支迎回的时候,却出事了。
谢云龙两人死了,谢羡鱼后来被人从地洞里找到,却被挑断了手筋,再也不能用剑了。
唐小昔吃惊不小:“挑断了手筋?”
“是啊!”店小二也有些唏嘘:“这件事,傻子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谢家自己人做的手脚,就怕他回来抢了家主之位……可怜一个天才,就这么被人给毁了!”
他压低声音:“这事之后,谢家还假惺惺的派人接三公子回去,三公子拒绝了,还是住在旧宅里,后来谢家又找了大夫给他治伤,可是手筋断了,这哪里还医的好?剑是不能拿了。”
唐小昔皱紧眉头:“后来呢?”
“后来?”店小二道:“后来三公子养好伤,弃武从文,先中了个解元,后来还中了个会元,可厉害了……平时就画画谋生,三公子画的画可好了,那花能引得蝴蝶来呢!”
唐小昔有点无奈的看着店小二一脸的崇拜,看来这位三公子很得百姓喜欢,她问:“我是说谢家……”
忽听有人轻咳了一声,唐小昔一抬头,就见谢羡鱼扶着楼梯,正在若无其事的往下走,并没抬眼看她们,显然在等她们掩饰好。
唐小昔顿时就咽住了,虽然她没说什么,可是背后说人,被人抓了个正着,怎么着也有点不好意思。再说她之前摆出了这么高冷淡泊的架势,一句也没问人家的过往,转头就找外人八卦,形象一下子就全毁了。
可是她不说了,店小二却完全没察觉,义愤填膺的道:“谢家?谢家装完了好人,看事情过了,哪里还会管三公子死活!这种伪君子……”
谢羡鱼显然十分无奈,又咳了一声,店小二这次总算听到了,赶紧转头,“啊啊,是三公子啊,您怎么下来了,可要小的扶着你?”
谢羡鱼对他一笑,就在他身上略微借了借力,缓缓的走了下来,唐小昔站起来拱了拱手,道:“你还好吧?”
“很好,”谢羡鱼微笑道:“昨日周大夫便说差不多了。只是正常走路还需要再等几天。”
两人一时无话,唐小昔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我看看。”
反正他已经听到了,也没必要装了,谢羡鱼眼睫垂下,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袖子覆了过来,然后放到了桌上,唐小昔掌心按在他腕部,灵力探入,果然看到他的手筋断了,虽然还能拿笔,但使剑是肯定不行了。
唐小昔迟疑了一下,又骈两指掐了一个诀,轻轻点在他眉心,很快就“看”到了一股透白的剑意。他果然是一个剑术的天才。
唐小昔慢慢的放下手,皱紧了眉头,谢羡鱼温和的道:“兄台不必介意,我已经习惯了。”
唐小昔突兀的道:“你知道是谁么?”他愣了愣,看着她,她直视他澄澈的眼睛:“可要我帮你报仇?”
谢羡鱼又愣了一下,良久才慢慢的垂下了眼,唐小昔道:“难道你的父母就这么死了?你的手筋就这么白白被挑断了?你不想报仇么?”
谢羡鱼的手在桌上轻轻的握了一下,握到了素袍的袖子,又缓缓的松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认识他十几天,这是她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情绪。
她心里忍不住想,如果是顾文鲂,他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谢羡鱼终于缓缓的道:“这件事情,很复杂,与外面的传言不一样。”
这句话,是一种隐晦的拒绝,但是唐小昔挑了挑眉,道:“哦?愿闻其详。”
这的确很不礼貌,可是她还是问了。问完之后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心想在玄少瞻出关之后可以揍他一顿,因为她明明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是他把她惯成这样的,霸道无礼不识趣种种……嗯,这锅就得玄少瞻背。
很远的一处山谷中,有人打了个喷嚏,窗台上红羽独脚的鸟儿,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挪远了些。
唐小昔仍旧看着对面的谢羡鱼。
谢羡鱼虽然性情温和,但并不是不会拒绝人的,但在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却不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他正色道:“这整件事,其实都是因我而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