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昔一直没插话,他叹息了半天,才又接下去道:“当时那一场大战是在阵法之中,无声无息的,也没人知道,我忙着收拢十大城主的势力,也顾不上其它的。”
“再到后来,大概几百年前吧,叶非花忽然过来找我,说玄瞻上仙没有死,他放在外头的兽眼……对了,那个时候我们修两境,都是用兽类当眼睛、耳朵的,而且那个时候,与外头联系也多,出出进进也容易。”
“叶非花说他见到了玄瞻上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玄瞻上仙不认识他,也不记得云梦城,他就是在外头游历,据他自己说,已经游历了近千年。我们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我又不能亲去,就派了……”他指了指柏轻贤,“轻贤过去,与他结交,也暗中保护他,叶非花化名顾佑,也去了,君蕤去没去,有没有派人去,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与他关系一直如同水火。”
唐小昔忍不住看了柏轻贤一眼,他正低头微微沉吟。唐小昔心说难道她所认识的玄瞻,记忆是从这时起的?
苏洄道:“后来玄瞻上仙遇到了你的前世,加上后来出了意外抬棺,我们都曾帮忙,可是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被玄奕知道了,他封了阵门,从那之后,出去就不容易了。可是玄瞻上仙曾经拜托轻贤寻找你的转世,所以那时我与叶非花与他谈判,为轻贤换取了十年的时间,一直守到了玄瞻上仙转世,我们以为玄奕不会让他转世成功,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干涉。”
他半天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余下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唐小昔道:“照你这么说,玄奕简直就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那他现在为什么成了鬼?”你反倒好好的?
苏洄的杯子僵在唇边,然后缓缓放下:“是啊,这件事,只怕连玄奕自己都没想到。我之前说过,云梦城是个‘器中阵’,里面的阵法再好,也不能改变他是个‘器’的事实,但凡世上的神器仙器,年深日久,都会修出器灵,而云梦城人气极足,自成国度,器灵就更是神异。”
“大约三百年前,器灵崛起,与玄奕一场大战,神殿被毁,玄奕肉身亦毁,他也潜伏休养,云梦城至此成为死阵,一直到两三年前才感觉到又有了生机,我们猜测玄奕是那时候醒的。”
唐小昔道:“那为什么,神龙卫叫他统领大人?”
苏洄笑了笑:“他本来就是神龙卫统领啊,他并不是城主,也没有自称过城主。”
“那为什么神龙卫做鬼之后,还会效忠于他?”
苏洄语塞:“这个……我也不知了。”
她又问:“如果说,两三年前才感觉到玄奕的生机,那么在我师父去人间之前,他应该是个潜伏的状态,又怎么为你们打开门户?怎么限定十年?怎么干涉玄瞻重生?”最关键的,玄奕现在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怎么可能再管云梦城的事务?
苏洄不住的轻咳。
连柏轻贤都不由得抬头看着她,他记忆中的小徒弟,一直是天真妖憨,虽然玄法上极为灵悟,俗务上,却有点没心没肺的,没想到如今思维如此缜密,句句一针见血。
苏洄苦笑着承认,“其实他潜伏修养,以及后来醒过来,都是我们猜的,我们只是见他不出来,就猜他可能受了重伤,当时我与叶非花去找他时,也未尝不是个试探的意思,当时他在神殿中与我们对答,虽没有现身,声音听上去却十分正常,即便由着轻贤出去,也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神殿。”
直到出了大殿,唐小昔仍在思忖,见柏轻贤在旁边安静的坐着,慢慢的喝茶,不由得一笑,道:“师父,你说,苏洄说的都是真的么?”
柏轻贤无奈的轻咳,放下杯子:“昔儿,我与苏城主,份属主仆,他们都是活了几千上万年的大能,我只不过是一个几百岁的玄修,我没见过最早那位玄瞻上仙,受命与外头那位玄瞻上仙相识时,还不及百岁,只是在云梦城中修炼,所以修为比外头的人要高些……”
他压低声音:“苏城主今日说的话,有好多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是真是假……我不知,也不好说,但是昔儿,”他声音再低些:“师父只有你一个徒儿,只有你一个亲人,这几年在城中,师父无时不刻在挂念你,今日终于找到你,师父纵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你周全,大不了跪死在城主面前。”
他不能背主,又想护着她,也是两难。
唐小昔赶紧抱住他胳膊:“师父你别多想,我又没说苏城主说的不对。”
她想起她最后问了苏洄一句:“那你叫我来到底想做什么?”
苏洄答她,“因为玄瞻上仙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他学识见识仍在,他曾说过,但凡有劫,就有解,徒弟是他的死劫,情字则为解。所以我们就认为,你来了,也许可以改变云梦城的现状,毕竟,一个死城维持不了多久,也许过不了几年,就要自毁了。”
是让她学阵法?重新调整云梦城的阵法?器既然还在,器灵也在,难道是要让她找器灵在哪?
这些,苏洄全都说他不知道,所以她现在就是在盲人摸象。
柏轻贤忽然道:“说起来,当初城主占卜,你本来应该在大约半年之前就到云梦城的,为何晚了这么久?你与师父分手之后,又遇到了些什么事?”
半年前?抬棺之前么?唐小昔也没在意,就跟他聊了聊这些年的事情,柏轻贤十分心疼,连连叹息,一直聊到子时都过了,见时间实在太晚了,柏轻贤才哄着她睡了,悄悄的带上门出来。
他离开不久,窗前就慢慢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蓝思归就住在城主府里,她一来,他就知道了,只是不敢去见她,直到此时,觉得她大概已经睡了,才过来看看。
他无声无息的站着,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就这么一直站了几个时辰,看到天快亮了,他才无声叹息,转身离开。
房间中,唐小昔慢慢的坐直,双眼清炯炯的,显然一夜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