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处身激战之中,生死一线,可是,几乎是在她冲过来的第一刻,他就看到了她。
他的小姑娘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直冲了过来,满脸惶急,双眼含泪,死死的咬着嘴唇,小老鼠一样绕着两人直打转转,一次一次的被斗法的气流冲开,然后又挣扎着,一次一次的冲过来。
她还是个小姑娘呢,她还没长大,他要是死了,她一定会哭死的……她一个人,要怎么办?想想就觉得心疼坏了,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好好的活着才行,陪着她,护着她,一辈子。
就在那一刻,他全副心神都在她,全靠身体的本能与蓝思归交战……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种几乎要爆炸的感觉慢慢的消失了。
生,其实只要一瞬间,死,也只要一瞬间,生不如死的入魔,同样只在一念之间。她是他的良药,比什么灵丹都管用。
突如其来的,玄少瞻忽然轻轻的笑了出来。
唐小昔一眼看到,整个人都吓愣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的回忆刚刚那些入魔的人,他们的表现是失去神智的嘶吼,那为什么玄少瞻的表现这么奇怪?虽然他笑的很好看,可是正打着架呢他笑什么?她迅速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全是她。
下一刻,他折腰翻身,一掌拍出,声如惊雷,蓝思归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低呜,身体居然被他拍出了数丈,直跌在了地上。然后玄少瞻节节抢攻,迅速把战局扳回,一直到蓝思归被打的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有一朵红花,从他耳中慢慢长出,看起来已经被驱除干净的骨生花,有如附骨之蛆,在他无能为力之时,再次趁虚而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的口鼻,全身,都被灿烂的红花铺满,迅速将他淹没。
玄少瞻随即双手一合,两道灿烂的光芒像月下的河流,从他指尖流泄而出,然后迅速弯曲,合围,将蓝思归的尸体和他身周的黑气笼在了其中。
然后这光芒便如火光一般,一点点,一圈圈的往中间聚拢,一直到了合为一团,然后又慢慢消失掉,光芒消失之后,蓝思归的尸体和红花也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没存在过。
唐小昔低声道:“玄少瞻?”
他站在原地,微微闭目,又是那个朗月清风的谪仙人,怎么也不像是入了魔的样子。她一步步靠近,忽然一把抓住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子把丹塞到了他嘴里。
他唇角微勾,将丹噙在双唇间,却不咽,她看的急死了,伸手就去戳,想把丹戳进他嘴里去。他忽然失笑,扶住她手,轻轻在她指尖亲了一下,然后张开眼睛,低声道:“你在这儿,真好。”
她看他那桃花眼仍旧黑白分明,这才放心,双手扶抱住他腰,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柔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这短短片刻之间,反败为胜,好似从死到生走了一遭,他由着那小姑娘这么扶着他,慢慢的走下山,龙晓渊迎了上来,道:“怎么样?”
他道:“不会死。”顿了一下,又道:“也不会入魔。”
龙晓渊松了口气,然后就道:“你这老胳膊老腿的,不行了,以后还是少打架吧!”
他向来抓紧一切机会糗他,玄少瞻笑而不语,眼神在一地的玄门中人中走了一圈,微微皱起了眉。
魔息入体,自古以来就是最难解决的事情,堪称流毒无穷。但因为魔几乎是不死的,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力量,魔的本体类似于母体,每一道魔息都类似于“子体”,所以当本体死了,“子”的力量也会大大的减弱。
也所以,玄少瞻杀了蓝思归,就等于是解决了最大的问题,这些跟过来的人,大半心性都是过关的,残余的这些魔息,再加上他的指点,应该可以控制。
但他刚才失神之际,挨了蓝思归一掌,好死不死挨在了腹,此时丹田中气息激荡,必须先解决自己的问题。
玄少瞻长吸了口气,这才道:“龙五,传讯给屏翳,炼些本初丹,助这些人驱除魔息。”
屏翳在人间传说中,是个臭名昭著的大魔头,其实他炼的丹,堪称生死人肉白骨的仙品。尤其因为他的古怪性子,他从不炼人间丹谱上的丹,他的丹,大多是只此一家的绝品。例如唐小昔吃的唯我丹,例如玄少瞻说的本初丹。唯我丹是专用于玄少瞻和唐小昔这种魔息与魂魄已经融为一体的,不会失去神智,而本初丹,则是用于这些魔息入体的老道,助他们强化初心,驱除魔息。
龙晓渊皱眉道:“你又揽这种事,屏翳未必肯炼。”嘴上这么说,却仍是传了鹤讯出去。
玄少瞻低声道:“我要闭关三天,这些人,你帮我照应一下。”他拉住唐小昔的手:“昔昔助我。”
“什么?这个……我怎么照应?”龙晓渊无语的指着地上那些人。
这些人只是用封印针封印了,一醒来就会入魔,让他怎么处理?可是这情况玄少瞻当然知道,他既然这么说,就是他的情形确实不能耽误,龙晓渊只好咬了咬牙根,摆手:“赶紧滚!”
玄少瞻这才拉着唐小昔的手,瞬移了出去。
虽然说是让她助他,其实他选的闭关之地都很安静安全,唐小昔基本上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守着他而已。
他入定的时候非常安静,脸上神情也完全没有变化,根本看不出他体内的情形如何,唐小昔只是看着他的脸发呆,一边就在想,蓝思归真的就这么死了?闹的赫赫扬扬的一场风波,死了这么多的玄门中人,居然就这么解决了?
她想着他那双丹凤眼,想着他那个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很不安,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而此时,血池之底,玉台之上,一个阵法不知何时被引动,一直在闪闪烁烁,直到此时,金光中心,慢慢的聚起了一缕薄弱的魂魄,然后缓缓的盘膝,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