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浮生有苦说不出来,支吾了半天说道“你好好休息吧!”
听见江酒酒这么说,景修皱着眉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仿佛不认识林季了。
景修转移目光,看着杨浮生,知他有事瞒着他。
杨浮生此刻只能忽略景修这探索地目光,硬着头皮站起来,叮嘱了一句“你回去一定要去看医生!”
江酒酒知道杨浮生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乖巧的说着“知道了。”广播这时候响起来,是他们的动车要开了。
景修将杨浮生的公文包递回给他,示意他将一旁的行李箱也别忘记拿,冷静的说着“走吧。”他没有多看江酒酒一眼,倒是多打量了夏正几眼,就这样转身离去了。
杨浮生接过公文包匆匆和江酒酒道了别,江酒酒也被夏正搀扶起来,慢慢地走向检票口。
夏正有很多话想问,但就是太多了,反而一句也问不出来了,出了声,又沉默回去,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没了他原本的声音,而江酒酒也没听见。那便不问了吧。
很多事就是这样,想张嘴询问一下,然而一张嘴又发现自己也不知道问些什么,还是沉默为好。
景修和杨浮生上了动车之后,景修显然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他忍耐了许久,终究忍不下去了,问道“江..酒酒,怎么回事?”
对于景修没头没脑的回答,杨浮生一脸迷茫,揣测着是在问江酒酒的胃病吗?他回答着“老江啊,胃病呗..”他瞧了一眼景修,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不说。
“不,林季。”景修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憋出两个字来。林季,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到的名字。
杨浮生坐在动车靠窗的位置,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断后移的景物。本不想说,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控制他,想让他说。他半响才开口说着“酒酒失忆了,选择性失忆。”
他不知道景修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他怀疑景修是知道的,但是他又希望景修不知道,所以他蜻蜓点水般的说道。他怀疑景修知道是因为当年景修突然就离开了江酒酒,随后避之如蛇蝎般,他两头都问不出原因,所以他和他媳妇都是这样认为的,认为景修知道当年的事情,所以离开了江酒酒。但是景修今天又这般问起,好像不知情一样,如果他不知情的话,那他又希望他永远都不知情。
景修挺直地脊背突然瘫下来,他靠着椅背,眉头皱起,眼睛有些失神,嘴里喃喃着重复杨浮生的话“失忆了。”为什么会失忆?她不应该和林季恩恩爱爱的嘛,为什么会失忆?他继续问着“为什么失忆?”
杨浮生双唇紧闭,不肯开口。最终带着嘲讽的说道“你不是向来不想知道她的事情吗?何必问呢?”
“现在我想知道了。”景修没有在意杨浮生的嘲讽,他迫切地想知道。
杨浮生闭起了眼睛,装作休息的模样,坚决地说道“但是,这件事,我不想说。”
不说是对江酒酒的保护,不说是在景修面前给江酒酒留着最后的余地。景修也不再执着,他想起另一件事,刚刚江酒酒悄声让杨浮生拿药,那个是什么药?显然不是胃药,也显然江酒酒不想让除了杨浮生之外的人知道。“你给她的是什么药?”
杨浮生蓦然的睁开眼睛,盯着景修,他的目光带着些许埋怨,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抗..抑..郁的。”这事他可以说,作为江酒酒的好友,他必须让那个始作俑者羞愧。
景修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很少在波澜不惊的景修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看上去依旧傻乎乎的,笑脸盈盈的江酒酒,抑郁症?!他满嘴的不可置信“怎么会?”
“怎么不会?”杨浮生的怒气也不知从何而来,许是想起这些年江酒酒的付出,替她悲悯着。
“她的胃病,因为当年拼命赚钱去英国看你落下的,这么多年就没有好过。她的抑郁,你以为她凭空能得吗!那么傻愣愣整天乐呵呵的女孩子,因为你忽远忽近,最后竟那样绝情的对她,得了抑郁症,你知道她那一年每晚都睡不着觉,隔天还要拼命的去打工,那样不要命,真的是...”杨浮生说的暴怒,最后不忍说下去,一拳打在了桌板上。
杨浮生也不知道,原来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竟然也这样心疼傻乎乎爱着的江酒酒。
幸而,他们坐的商务座,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然,又将会引起怎样的围观。景修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这些,他都不知道。也从未有人和他说过,也不是不和他说,是他一直抗拒知道这些。
现在知道这些的时候,他除了愧疚还是愧疚,他开始怀疑当年的事情是不是一场误会,是他当年太偏激了。
杨浮生深吸一口气,格外认真地对景修说道“阿修,我第一次求你。如果不能好好对酒酒,就彻底放弃她,不要折磨她了。你自己不喜欢,也不用这样折磨。”杨浮生什么都知道,虽然景修这么多年,一直对江酒酒避而不见,但是依旧会在醉酒后喊着江酒酒的名字,胡乱的拨打着江酒酒的电话,却一句话也不说,虽如此,江酒酒在第一次接到这样莫名其妙的电话时,就没有挂过。
他们俩对于这件事情,倒也心照不宣,一个不说话,另一个也不说,就这样僵持,然后等景修自己挂断了为止。
杨浮生有一次就亲眼目睹了,这两人傻蠢傻蠢的举动。他也猜测,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江酒酒一直割舍不下景修的原因之一。
“我知道了。”景修低垂着眼眸,动车穿过隧道,头顶的灯亮起,他的脸庞被幽暗的灯光照亮,看起来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连声音都带着委屈的感觉。而后两个人,各存心思,一言不发。
江酒酒坐在动车上,接过夏正去给她倒的热水,笑着说了声谢谢,就闭上了眼睛休息着。她也是现在才缓过来,也真不知怎么今天胃病和头痛一起来了。但是她一闭上眼睛,就是刚刚景修双手插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思及至此,心都开始疼了,有些坚强,只是柔软生的茧。就不能,不能让悲伤迷会路嘛。
其实有些人,越去想他,连同他过去的一切,都会如同抽丝拨茧般的一点点的浮现出来。
江酒酒刚进入高中的时候,没有那么讨喜,那个时候还不流行说什么颜值即正义,但是长得丑的,长得傻乎乎的,就是会被欺负。她就是喏,因为军训晒得黑黝黝的,又胖乎乎的,也不矮,位置就很巧妙地安排在了后排了,而后排男生居多。那个时候的男孩子,横冲直撞的,也不懂什么是礼让,总是冒冒失失的样子。而江酒酒无疑就成了他们戏弄的对象,那个领头的就是景修。
景修坐在江酒酒的后排,每天看着这小胖妞沉默寡言的,上课下课,认真做笔记,活得好像一点色彩都没有。他决心戏弄,偶尔将她的椅子藏起来,偶尔将她的作业本藏起来。她也不恼,总是好脾气的找到,有些委屈的看了他一眼,又安安静静的回去做作业了。
景修承认,江酒酒每次委屈地看向他的时候,他总会心软,那个眼神像极了他们家的金毛傻乎乎地看向他的时候。但是过后,他就立马就忘记了,下一次又犯了。
景修也承认,他在想这个小胖妞什么时候会发火,他在等待。
江酒酒那个时候已经被景修迷得六神无主了,本来就不善言辞的她,哪里懂反驳,每次看向景修准备理论一番的时候,就看见他笑起来,一副公然无害的样子,哎,舍不得骂了,于是就忍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一次,景修拿笔戳着她的背脊,心无旁骛地说着“小胖妞,作业给你。”
那个时候江酒酒是这一排的组长。江酒酒愣住,脸红起来,旁边的男生无疑都听到了这个称呼,围过来捂着嘴大笑着,嘴里重复着“小胖妞,哈哈哈哈。”江酒酒窘迫的耳根子都红了起来,她握了握手里的笔,站起来,看着景修,她虽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但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