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途中的反思
最近几年,大陆的传统节日台岛人同样过的和大陆一样。可是,由于两个儿子都是工作繁忙,成家后每个节日就不能都全部团圆了。这回洪岳阳要回大陆探亲的这件大事是突然决定的,所以就不打算大张旗鼓的去惊动那两家人,他告诉夫人说,等我走了几天后你再慢慢转告他们是了。夫人说,这样做恐怕这两家子会抱怨的,因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洪岳阳唯恐耽误儿子和儿媳妇的工作——只要消息一透漏,他们肯定要回来一趟,甚至,儿子两家恐怕不会同意父亲此行,毕竟他已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好说歹说,说通了吴琼丽——一定要把去大陆的消息瞒着两个儿子。吴琼丽硬是坚持要让公司的一个职员陪同老人家同行,以便一路好照顾他的起居吃住。可是,洪岳阳还是回绝了夫人,说自己这次回大陆可不是常驻而是速战速决,顶多一个礼拜就可以返回的。
吴琼丽说,你难道不觉得你已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了吗?
洪岳阳回答说,我的心还仍然年轻。
吴琼丽高兴的抱着洪岳阳亲了亲,眼中挤满了泪花。
洪岳阳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此行该携带的钱款和行李,一共三个包:一个可以推拉手提的大旅行包,一个可背可提的中型的手提包,一个可以随手提拎或放在大包里的小包。
公司的司机开着轿车把洪岳阳送往机场,刚走约有十公里的一个高山下,车子刚要拐弯,洪岳阳问夫人,说:
“我好像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没带。”
夫人说:
“我昨天晚上可是什么东西都给你拾掇好了说的。”
洪岳阳说:
“这不怨你,是因为我昨天晚上反复查看我那年从大陆带来的那个包袱,见到里边的那些东西一时心中激动,想得太多了,然后,又突然产生了一个新想法,可能就把这个包袱丢下了。这个东西必须带上,也是你昨天晚上嘱咐过的,现在必须回去赶快把它找回来。”
司机调转车头。
拿回丢失的东西,车子直奔机场。
办好一切手续,只等飞机起飞。
“回去吧,我到那儿办完要办的事马上就回来。”洪岳阳让吴琼丽回家。
“我懂,只是在这儿等你登上飞机我就回去。”琼丽反复看着自己的男人。
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候机大厅里传来了一个女高音的广播:飞往香港的第某某次航班马上起飞了,请买好机票的旅客做好登机的准备——一连重复几遍的广播。
洪岳阳马上就要辞别夫人,不可避免的心中有点儿舍不得,一时眼中挤满了泪花。
吴琼丽还是大方地逮着老伴的手握了握,又给他一个慢慢的拥抱。洪岳阳的泪珠不由得嗦嗦滴下,说:
“亲爱的,回去吧,我不会食言,办完事马上返回,在家好好的等着我”。
司机帮着老人把行李从候机大厅的安检通过,又帮他送上飞机的存放处存放好行李,洪岳阳让司机照顾好夫人马上返回。
司机祝他一路顺风。
洪岳阳不知不觉已在飞机离开台岛某机场的平稳飞行的航线上。他正好坐在窗户的边上,和他同位的也是一个年近花甲的比他稍微年轻的老人。他掀开窗帘,自己已经在一个像大片树叶的岛屿的东西方向的上空,他无心观察宝岛的隐约的模糊的风景,也无心留恋那身下的一望无边的大海,只是微弱的听到耳边均匀的柔柔的风声,这是他来此宝岛第二次乘坐飞机。第一次是和王不高到泰国去恰谈业务,那时倒有些晕眩,而这次却非常的习惯。
时间没容他多想,飞机就降落在香港的直通大陆的机场上。洪岳阳又办好了转飞大陆广州机场的的签字手续。
飞机从广州起飞后,洪岳阳从平稳的座位上这才能俯视浏览他一别五十年到祖国的那些他叫不出名的风景,那一座座高楼大厦的城市一摞眼底,那一条条整齐的公路如蜘蛛网般的从眼前闪过,那深绿色的绿化带连接着一个个布局有方的村庄向身后闪去……
五十年啊,亲爱的母亲,你的面容我都差点儿生疏了!当我毫不自主离开您的时候,你可能还是遍体鳞伤!?可现在您已经是一个东方的巨人屹立于我的面前。
好难得啊,他巴不得亲吻眼下的美丽的河山,美丽的祖国大地……
不到四个小时,飞机降落在靠近陵海县城不远的一个机场上。
洪岳阳手里提着肩上背着几样说是简单的可是对于这个老龄人来说还是比较繁琐的行李,他不断地仔细地注重他手中提着的是他认为非常重要的提包,那里边存放的可是体现自己人生光环的物品,他千万不可丢失——他知道大陆的政府非常注重这些具有整治价值的东西。包里的东西不知如何珍贵,从他在茫茫大海中漂流至台岛的吴琼丽家以来,他就秘密保存,夫人没权利看,儿子女儿没权利看,他保管得如此神秘谁也不知道。他思念着“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些东西送回大陆,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
梦实现了,这个时机到来了,这些东西也许当今大陆政府觉得不重要——因为他从不少的有关媒体中已经得知大陆不少政策已经不断的革新,已经不讲过去那些制造矛盾的不和谐的旧事了,可自己必须证明自己对于当时的那个人民政府有过特别贡献的,这个事实不能变。
洪岳阳反复想着,不知不觉地随着人群就来到了机场出口的门旁。
他忽然想到,临行时他的那个朋友告诉他。大陆有政府的有关人员来接你。还说“他通过‘台海协会’替他吹牛了——说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商人,可能这次大陆之行,他要对大陆做些什么大事。”
是啊,这个铁杆的该打的朋友,瞎吹什么啊!?做就不声不响的做,这个家伙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做的他竟然知道了,还提前给我吹牛了——真该打——我返回来再和你算账。
“老先生,您——是从台岛回大陆探亲的吧?”一个政府官员模样的人走向洪岳阳,客气的问他。
“是啊,您怎么知道?您是干什么的?”洪岳阳被这突然的问话一惊,他想——莫不是“想怎么着我——或者‘绑架’吧?”他又突然转为比较沉着的问。
“老先生,你多虑了,我是政府负责专门接待台岛客人的,我有证明,请过目。”那个政府官员顺手掏出政府有关接待台岛来大陆投资探亲的证明递到洪岳阳面前。
“好的,我是来大陆故居探望亲人的,希望您政府多多关照。”洪岳阳一边仔细看那个官员递过的看来是非常正规的文件和证明。
“老先生放心好了,我是专门派车来接待您老人家的,随我上车吧!”那个政府官员很亲切地走上前要去替老先生提行李。
“还是我自己来吧,包裹很重的。”可是,争执不过,洪岳阳相信了这个官员,把一个大的包裹递给那个当官的,自己还是小心的提着那个非常重要的小包。
那个官员提着老人家的包裹,又用心地搀扶着老人向一辆停在机场门旁的黑色轿车前走去。司机客气的搀扶着老人家走入车内,又让他坐好,然后退出车外又让那位官员入座。
黑色轿车缓缓地启动向八里屯镇驶去。驾驶员放开音响,车内响起了著名歌手蒋大为的专题歌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美丽的歌曲像催眠曲样地催促着车内的每个人,使每一个成员都心旷神怡,都好像一下子进入了那个桃花盛开的意境。
洪岳阳没听过这样动人的引人入胜的豪放的情歌,也不由得随着这种意境想入非非。
——可爱的故乡,这会儿就是桃花盛开的时期,家乡的人啊,故乡的亲人啊,你们还能健壮的欣赏桃花吗?大概不可能了吧!?
陡然,他又想起那年,自己和两个夫人抱着女儿到大门的凉家桃园赏桃花。枣花伸手就去树上掐取一枝半开半蔽的桃花递给女儿。
二夫人珍珍忽的给了枣花一声喝哧:
“姐,花儿开得这么美,不可以随便折取的,多可惜啊!?”
枣花说:
“二女人,这花好看,我才採一枝,不好看,我才赖得採呢!”
珍珍说:
“姐,这你就不懂了,因为美丽,你就要爱惜,折断一枝,这枝就永远的凋零了;花好比人,你的魅力只是青春,过了华年,就再也不如花儿了!”
枣花微笑着说:
“小女人,还给我文雅起来了呢,我可没你那么懂得什么比什么的,只懂好看,就属于我的。”
珍珍也是微笑着说:
“好看,就只属于你的了,岳阳也好看,你怎么就让一半给我了!?”
枣花觉得可笑,说:
“小女人,得了便宜耍乖乖,我是代表洪家,要你给洪家养一个儿子,给洪家传宗接代的,要不我才不可怜你呢!?”
洪岳阳觉得这两个夫人一个直爽坦率,心胸无暇;一个美丽加修养,胸怀也绚丽洁贞。得之我幸亦!
一晃五十多年比拟江水东流不反,我无情的抛弃了她们,她们是不是还在人间?
“花折一枝,就永远的凋零了”,是啊,在那风风雨雨的年代,在那时复时变的年代,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活出来确实不容易啊!女儿不幸的夭折了,我的群儿和平儿是不是也老了?他们怎么样?他实在的不敢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