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李晋回到院子,他的院子隔壁是辛伊,所以他照常先去辛伊床前站了片刻,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今日很累,他却并没有去休息,而是铺开画纸,回想着辛伊今日坐在陈晓叟对面的模样,细细描摹,在他笔下,那女子宛若有了生命,静静坐在那里,以手支头,一副无欲无求,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这样好好生活,最好一直这样下去……
唐啸霖跟他说接辛伊来兴城是为了方便保护她,可他觉得并不是这么简单,若是保护,在洛城也可以保护,为何非要让她来兴城?
是不信任自己,要利用她来钳制自己?
若是那样……
“你又是为何自愿前来?”
第二日,又是一整天无人搭理。
辛伊觉得,她如今就跟个深宫妃子般,等着帝王偶尔想起她才会召见。
兴城到底怎么了,为何唐啸霖不直接见自己,还要通过陈晓叟来传递?
付灵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啸霖又知道了什么?
若她是付灵芷,会跟谁合作?
她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唐啸群,毕竟唐啸群如今只能算依附在唐啸霖身侧。
还能是谁?
亢庆之还是天下盟盟主?
若是那位盟主,为什么还会有天下盟的人在她身边保护她?
若是亢庆之,她不信付灵芷有能耐劝得动一个狡诈多端的人物为她所用。
辛伊眯眼,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个跟付灵芷的父亲同在一个地方的人。
一个有足够财力请得起人来刺杀她,一个完全有可能跟任何人狼狈为奸的无良奸商!
真是,越想也生气,辛伊恨不得飞过去臭骂他一顿,好歹咱们将来是亲戚,你用得着跟付灵芷那丫头狼狈为奸吗?
又过一日,一大早,陈晓叟来找辛伊,说要跟她一起去取那日的画像。
辛伊明白,定时有事要跟自己说,当下也不拒绝,吩咐希儿不用跟着,跟陈晓叟一起去了“博古斋”。
博古斋里老板正清闲,见到陈晓叟来赶紧迎上来。
“陈公子今日过来的早,您那画已经裱好了,您可要看看是否满意?”
陈晓叟直接引着辛伊上楼:“送到楼上吧,那日我用过的丹青包一份,一会一起结账。”
楼上还是跟那日一样的摆设,两人坐定,闲聊了几句,等送走了来送画像的老板才关上门,开始步入正题。
“唐大人想请辛小姐算一下,十一月十三可是个好日子,是否可南攻。”
南?禹城?
辛伊忍不住一笑,心说越快越好,好早日跟那老奸商算算账!
“有皮包鼠在,还用得着攻?那里的百姓应该高高兴兴迎接我们才是!”
陈晓叟拿了画像铺在桌上,拿起画笔跃跃欲试。
辛伊白眼,裱好了还动笔,也不怕晕了墨迹!
“哪有那么容易,你也知道,诸城本就无粮,如今再加上禹城,兴城就算再富庶也得被拖垮了!”
起义之前哪想到左邻右舍都穷得叮当响,现在好了,想打个地方还得算计着粮草够不够。
“此言差矣,我昨日算过,禹城那边泛着金光,想必是有个财神爷,定会助唐大人渡过窘境。”
陈晓叟终于下了笔,全神贯注运笔,画完一笔才问:“洪元?”
可不是洪元,辛伊一脸慈蔼点头。
“应该是他没错,除了他,我想不出禹城还有谁能有这么大财气。”
陈晓叟摇头:“行不通,唐大人派人试探过,那人小心的很,不会帮我们。”
“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陈公子敢不敢用。”
陈晓叟终于抬起了头:“哦?”
“不巧,我母 亲有一位故人,跟这位富商有些牵扯。”
陈晓叟皱眉:“这位故人会帮我们?”
辛伊摇头,笑意不减,说道:“不,绑架就好。”
“绑架?”
陈晓叟眉头皱得更深,辛伊却还是笑意盈盈,仿佛绑架个人是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小事。
他怀疑,这位故人肯定跟辛伊有仇!
仿佛看懂了陈晓叟的心思,辛伊叮嘱道:“不能伤了她,说是绑架,却要恭恭敬敬请回来,若是唐大人愿意,可以送来跟我一同居住。”
“好。”
陈晓叟立刻就明白了,是个女人,若是辛伊母 亲的故人,那想必不是个年轻女子了。
“是我错怪了你,本以为你柔善,却不料跟我是同道中人。”
心黑的很!
辛伊既不反驳,也不辩解,静坐着等陈晓叟画完。
这次下笔不同上次,每一笔都小心翼翼,生怕晕了墨,所以画起来格外费功夫。
最后一笔落成,陈晓叟照常拿起扇子开始慢慢扇,等墨迹干透。
“听说你前夫生前就写好了和离书?”
好好的氛围,被这一句话打破,辛伊不欲多少,不耐烦催促:“还要多久?”
陈晓叟撇嘴,嘟囔道:“我都有点理解他了,是个男人就受不了你这不冷不淡的性子!”
嘁——
不比你强,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辛伊正在腹谤,眼前突然多了一幅卷轴,顺着卷轴望去,陈晓叟举了举卷轴,邀功道:“呐,不用客气!”
用手指了指自己:“让我拿着?”
对面的人点头:“幽会么,总该送女人点东西,做戏做全套,不用客气。”
辛伊一脸嫌弃接过,那日的时候就那副鬼样子,刚才又添添画画,指不定现在还能不能入眼。
回到院子,辛伊就开始吩咐希儿打扫院子,打扫完之后又找出几床被子,嘱咐希儿明日若天好就拿出去晒晒。
十一月初二,陈晓叟迎着一个戴面纱的女子送到辛伊的院子。
见到来人,辛伊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矫姨——”
女子唤作矫春娘,她摘下面纱,看着二十五六的年纪,身穿浅灰色裙衫,整个人低调到尘埃里,一双眼睛仿佛看破世事般清明,只是看到辛伊的时候才发出些光彩。
“伊伊——”
辛伊拉着矫姨的手,把她引到屋里。
“路上没受委屈吧?”
矫春娘轻轻摇头:“没有,他们对我很客气。”
安抚似的拍了拍辛伊的手,矫春娘问道:“你父母近来可好?”
辛伊点头:“他们都很好,您呢,一直可都好?”
矫春娘想起原先在辛家庄的日子,有些恍惚,过了会才道:“挺好的,不过,你怎么会跟这些人在一起?”
这些人指的自然是唐啸霖他们,在禹城,这些人应该被称为反贼……
“不过是为了活命,很复杂,有时间我再跟您说……”
“现在,能请您给洪元写一封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