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勋一直想劝说陈晓叟尽快献祭辛伊和那个孩子,以免夜长梦多,可陈晓叟不知有什么考量,一直不紧不慢的推托。
现在山里的人都是陈晓叟的人,陈晓叟不同意让辛伊去献祭,上官勋除了干着急也没有别的办法。
陈晓叟不知道那晚跟辛伊谈了什么,之后完全没有了要送辛伊献祭的意思。
其实,只有辛伊知道,那晚,她并没有跟陈晓叟说什么。
她感慨完人生不过是得过且过,最后问陈晓叟能不能想办法留下孩子带去给李晋。
陈晓叟当时没说话,只是定定看了那孩子许久,最后说:“何必这么麻烦,只有十日而已,我们等等李晋好了。”
辛伊不知道陈晓叟是否有别的打算,也不知道这个打算是否会对李晋不利,其实,想也知道,陈晓叟的打算肯定是对李晋不利的。
她曾经以为陈晓叟的意愿是称王拜相,现在她终于明悟,陈晓叟更想要坐上那个最高的位子。
她现在是砧板上的肉,只希望以李晋的手段,能把自己和孩子救出去。
三月初一,李晋带着大军围住了上官勋定居的山。
里三层外三层,确保山中的苍蝇都飞不出之后,李晋独身进山。
上官勋的小屋外,陈晓叟完全没有被围困的窘态,举止间闲适非常,甚至语带轻松地跟李晋寒暄:“晋王终于来了!”
李晋完全没有要跟陈晓叟寒暄的打算,声音里仿若能沁出冰来:“她呢?”
她指的自然是辛伊。
两人都心知肚明,可陈晓叟却并没有接话,继续说道:“你可知你现在贸然离开洛城,我的人极有可能发动政变?”
李晋嗤笑一声,语带不屑:“那莫不是现在站在这里的陈晓叟是个假的?”
陈晓叟微微摇头,他自然不是假的。
对面的李晋微微挑眉,转瞬就明白了,陈晓叟手下有一易容高手,那既然这处的陈晓叟不是假的,那洛城必然是有一个假的陈晓叟了。
筹谋多年终成空,可在李晋的面上却看不出半点情绪,陈晓叟微微有些失望。
“她呢?”李晋又问了一遍,仿佛除了辛伊,别的事情都不值得他上心。
“在祭台。”
听到“祭台”两个字,李晋的脸色终于变了,他铁青着脸上前两步扼住陈晓叟的脖子,威胁道:“你敢!”
陈晓叟眼中并没有什么起伏,甚至笑了一下:“想要救下她也不是没有办法,送洛城里的辛伊来献祭,怎么样?现在还有六天的时间给你考虑。”
这个消息无疑大大超出李晋的认知,他拧眉盯着陈晓叟,陈晓叟平静回视,以证自己没有玩笑。
“呵,我为何要送她去献祭?”李晋反问。
他知道自己的师伯有些神通,特别是后来出现的辛伊,他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接受了一些,可是,也只是仅此而已,至于什么献祭,为所未闻,他也半点不信。
“两个辛伊,我很想知道,晋王心中的到底装的是哪一个?”陈晓叟挑衅般说道。
李晋微微眯眼,有一瞬间手上加大了力气,转瞬又恢复到原先的力道。
还不能杀了陈晓叟,要先把辛伊救出来。
可陈晓叟已经在这一瞬间加大的力道里感受到了李晋的挣扎,脸上的笑容加深,恶意道:“若是现在必须要让一个辛伊去献祭呢?你要送谁去?”
李晋松开掐在陈晓叟脖子上的手,把陈晓叟掼在地上,居高临下说道:“我说了,我不会送她去献祭!”不论哪个辛伊。
陈晓叟咳嗽两声,笑出声来,再次挑衅道:“那如果我让你把洛城的辛伊让给我才会把这里的辛伊放了呢?”
李晋冷笑一声,陈晓叟对辛伊的心思他早就知道,可陈晓叟跟自己不一样,他虽然对辛伊有些不同,但从未表现出过什么。
“做梦!”李晋冷冷丢给陈晓叟两个字,迈步往里边走。
本以为会遇到些阻拦,可是途中并未遇到任何阻拦,李晋深知情况有异,可他来不及顾虑那么多,他只想快点找到辛伊。
出乎李晋的预料,途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甚至陈晓叟的手下看到他都直接让路放行。
“辛伊!”
李晋的声音略微带着些不可置信的颤抖,辛伊于呆愣中回神,看到李晋的瞬间眼泪争先恐后涌出,模糊了视线。
“李晋……”辛伊呢喃着李晋的名字。
这一声仿佛一把刀一般插到了李晋的心上,他想,就算这一刻陈晓叟让他用他的性命来换辛伊,他都会换的。
快步走进屋内,李晋把辛伊和孩子牢牢圈进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
辛伊摇头,不是他的错,是她,明知这里的事情早就脱离自己的认知,可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以回去的希望置自己和孩子于险境。
半刻后,辛伊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李晋悬着的心也落回原处,俯身在辛伊眼角亲了一下,李晋道:“走,带你回家。”
好不容易憋回的眼泪又想涌出,辛伊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压回去。
跟在李晋的身后,还未走出屋门,李晋就停下了。
辛伊跟在后边,久不见前方的身影行动,以为有什么变故,悬着心自李晋身后探出头去。
看清门口的情形之后,辛伊全身僵硬,仿若雕像。
门口之人显然也是刚从僵硬之中回神,看向辛伊的表情带着些惊疑不定。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另一个世界的李晋!
两个李晋,面对面站立,俱是风尘仆仆,俱是满面疲惫,只是,一个肉眼可见的沧桑,一个随也是疲惫,可却带着明显的意气风发,可以想见,必定是生活和顺,万事顺遂。
打破寂静的是挡在辛伊身前的李晋,他轻笑一声,笑自己,笑命运。
从震惊之中回神之后, 他率先拔出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门口的李晋。
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从前的自己会抢走身后的辛伊,而自己,争不过这个李晋!
凭什么呢?
明明这个李晋只是他的过去,偏偏自己无比确信,前一刻刚刚对自己软下态度的辛伊会毫不犹豫的为了这个李晋抛弃自己!
只差一点点,若没有这个李晋出现,他距离拥有辛伊只差一点点!
偏偏,偏偏就差了一点点!
原先站在门口的年轻李晋此时心情终于从震惊之中抽离出来,他费了很大一番周折才知道辛伊被带去了汝南。
马不停蹄赶到汝南,却并没有见到辛伊的面,跟并无太多交集的师伯周旋数日,这才被卫希告知一些消息,最后半猜测,半胁迫,终于让上官勋把他送来这里。
知道辛伊怀有身孕,李晋当时心情复杂,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保全,他自然是希望能跟辛伊再有一个孩子的,可是,这个孩子却在这种时候到来。
他当时甚至在想,辛伊,不要犯傻,只要你能回来,孩子就算没了也没事的!
煎熬的等待了一个月,他实在等不下去了,上官勋也说肯定是出了变故,他让上官勋把他送过来,可是上官勋根本不同意,最后,他只能利用上官勋的过敏之症强行开启了祭台。
面对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带来的震惊远不如看到屋内的那个女子和她怀里的孩子。
尽管模样不一样,可他一眼就确定了,那是辛伊!
在辛伊身前的李晋动的一瞬,他感受到了澎湃的杀意,李晋就也动了,他立刻就明白了,这里的李晋也喜欢辛伊,并且,他想抢走他的妻子!
年轻的李晋怒极,眼圈发红,缠斗中恨声道:“她是我的妻子!”
暴怒的声音并没有给对面的人造成任何影响,年长的李晋轻笑一声,没有答话,然而他想表达的意思却清晰明了。
她究竟是谁的妻子,还未可知!
年轻的李晋尽管一直在战场厮杀,可毕竟比不过年长的李晋不止经过战场的洗礼,还一路算计到了皇位。
场中的局势明显对年轻的李晋不利!
“晋王!”突然一道女声传来,缠斗的两人瞬间分开。
三人站立,一轻一长两个李晋都往辛伊的方向欺近,辛伊没有看年轻的李晋,而是对着年长的李晋喊道:“晋王!”
语气冷硬,带着警告。
年长的李晋这才知道,刚才缠斗中她喊的是自己,是了,那个年轻的自己还没有晋王的称号,自然,他也没有晋王的实力。
可是,辛伊冰冷的神情却告诉他,就算他是晋王,如今更是皇帝,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比不过年轻的李晋!
年长李晋气笑了,冷哼道:“怎么,你以为他来了就意味着可以甩掉我了?”
不等对面的两人回话,年长的李晋径自答道:“休想!”
如今,他坐拥天下,初衷虽不全然是为了辛伊,但辛伊始终是他斩荆披棘砥砺前行的动力,这时候要他放弃,怎么可能?
如今就算天塌了,他也要辛伊留在他身边!
除非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