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丫鬟继续沉默,这次她们是真的不敢说了,穆双轻撇了她们一眼,转身柔声安慰着小声哭泣的绿丝道:“别哭了,打在哪了,起来叫姐姐看看,还疼不疼啊?你瞧你,绕着她便是了,非要跟她一般见识干什么呢。”
绿丝抬着脸嚷嚷道:“那兰儿处处跟我使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欺负我也就罢了,竟然还骂到了你头上,我跟她理论她就打我,还说我是没资格跟她说话的下贱的人,我就是气不过,气不过!!”
穆双心疼的将她拦在怀里道:“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一个劲哭作什么,快去洗洗脸,把那些东西收拾了,别气了啊,乖。”
绿丝抬起眼,很不置信的看着穆双,在她的记忆里姐姐从来不是这么温顺懦弱的一个人,怎么嫁到苏府之后变成了这个样子?穆双调皮的朝她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绿丝眼里的疑惑,这么聪明的穆双又怎么能读不懂呢?
她是很安稳,但是从现在开始,她不打算再安稳下去了,苏离为了自己把自己伪装的跟一只刺猬一样,与苏二少奶奶针锋相对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她这样缩着藏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反正该挨的欺负也不少挨,该落的恶名声也没少落,这样的情况下谁要还再继续忍下去,谁脑子里就是种水草的!
穆双转过脸,又是另一副态度的对着那些丫鬟道:“下去收拾东西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那些丫鬟如蒙大赦一般的慌忙朝外退着,温顺的三少奶奶发火了,而且面上是为了那一个叫绿丝的丫头,其实她介意的还是别人说她的出身问题吧,这些丫鬟骨子里还是鄙视穆双的,只是不晓得,如果她们要知道了就是这个看起来出身不怎么样的三少奶奶是来自遥远的时空另一端的人类,还做过当初宠及一时的云王侧妃,还是太子殿下从心底佩服的那类女子,还是皇后与皇上喜欢的子女,那这些势力眼般的人会如何去想?
穆双看起来很平淡,似乎并没有因为别人欺负绿丝或者辱骂自己而导致自己发了那么顿脾气的事上计较,苏离也没有问究竟是什么事,穆双不想说的话,他从来不去问她,他对穆双的尊重与纵容已经超出了那个时代里一个男子对自己女人所有的包容和宠溺的范围。
年关将至,而此时云王府里也是热火朝天,李朝天忙着强打起精神来跑在皇宫各处,看看皇后与那些公主之类的都有什么需要,而陆修被斩之后,云公主与李朝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为了杜绝这个后患,李朝天狠心的瞒着皇后,将云公主远嫁塞外,连个团圆年都没给她机会去过。
穆双离开的这些日子,他其实一直是知道她的行踪的,他知道苏老爷举办了盛大的家宴来认可她的身份,她知道苏离很疼她,两个人人前人后都是一副幸福的模样,他知道穆双每天徘徊在赌坊与苏宅两地,清晨出发,午后返回,他知道苏离为了她,搬回了多年未回的苏家宅门。
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只属于自己的那个云王侧妃了,她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儿媳,别人的嫂子与弟媳,别人的老板娘,别人的,一切都是别人的,她已经在渐渐的将他从自己的生活里残忍的抹杀掉,因为所有人,都仅仅知道她叫锦瑟,都在称呼她为锦瑟姑娘或者苏三少奶奶。那个双娘娘,似乎如同梦境一样遥远和恍惚。
甚至,连青坠都被他打发走了,青坠走的时候很硬气,丢掉了他给她的价值不菲的财产,净身出了云王府之后行踪不明。而后,他知道了穆双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消息。今夜,年二十九,处处燃放的烟火绽放在云王府外墙处遥远的夜空中,散开出一个绚丽的烟花,在漆黑的夜色中分外耀眼夺目。
而此时的书房中,依然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的回忆着那段永远都不可能回到的过去。秦可儿守在书房门外,而心却早已飞向了云王府外的醉春楼,她知道,此时此刻欧阳轩一定还是在清竹姑娘的房间里,呵呵,说什么清清白白,若真清白的话,还会这般纠缠不止?苦涩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化,仅仅是自己的单相思就搞的自己这么心神不宁,她回头看了眼灯火昏暗的书房内,那云王爷心里的痛跟这比起来,恐怕就不能用痛字来形容了吧。
一声脆响之后,又是一个灿烂夺目却又无比短暂的焰火冲破夜空,极力的张扬着自己妖娆的颜色,最后在这千万年沉寂的墨色的黑夜中渐渐的消失了踪迹,归于烟尘。
醉春楼内
清竹悠悠的歌声与弦音传过,依然是那曲被所有人熟知的凤求凰。欧阳轩手边的茶已经凉透了,他痴痴的望着淡然吟唱的清竹,一曲歌毕,清竹浅浅一笑,将琴放至一旁,自己则走上前来坐在了欧阳轩的一侧,醉春楼三大花魁,如今仅剩她一位。
眉舞情伤难愈,红颜早逝,锦瑟则所嫁他人,脱离了这里的风尘岁月。醉春楼最近有新来的姑娘,也有被赎身的姑娘,唯一一层不变的就只有她自己了,多年来的大仇得报,清竹回首看来,觉得自己的人生竟然是斑驳的锈迹,再也回不到当年瓷白如玉的时候去了。她对欧阳轩的情意心知肚明,可她更知道,秦可儿对欧阳轩的那份深沉隐忍的等待。两个选择,两种人生,可是被选择的那个人却对这一切混然不觉,依然傻笑着对自己说:“瑶儿,这歌可是越来越好听了呢。”
“是么?毕竟唱了这么多年了。”清竹眼色带笑,笑中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她强打起精神来,笑着浅声对欧阳轩道:“先生,醉春楼年节期间是不开门的,所以明儿年三十起,你大可不必往这跑了,怕是十四娘会叫你空跑一趟,你不如安安稳稳的过个年,省得这般奔波才是。”
欧阳轩笑道:“恩,那也好,只是这段时间见不到你的话,心里还是会惦记的。”他眼中的柔情被她收进眼底,可她,却无福消受。
清竹笑道:“这会也晚了,先生还是回去吧,来日方长,再见不迟。”
欧阳轩起身道:“好,那我先走了。”
“恩,先生慢走。。。恩。。。珍重。”清竹很艰难的说出了那两个字,而欧阳轩却完全不知道那字的意思。
最后一眼,匆匆别过。
她的心渐渐的冷却了下来,红尘俗事,总有烦丝千缠万绕,那一抹浅白身影的少年还是。。。就这样记在心底吧。上官瑶,此生无憾了。
欧阳轩的背影消失在了窗外茫茫的夜色中,清竹口中,一曲清冷的别离从笛声中传过。
道声珍重,从此不见。而我。。。谢谢你,曾经如此怜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