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蓦地抓住了穆双的手,双眼挑衅般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苏老爷,他冷笑道:“从小到大你一直在试图管我,可你从来都没能管成过我什么,这次锦瑟姑娘的事,父亲,你一样插不了手,你妄想把你控制在你的手心里,变成像苏寂那样的任你摆布的苏家人,我不会,也不能,更不从!”
宋清看着父子俩吵的这样面红耳赤的,只能微微一叹息,心里暗暗了的叫了声苦,三少爷如此回来兴师问罪,势必是将老爷彻底得罪死了,本来父子俩就不合,这下一闹可怎么好啊,他满眼责难的看了一眼旁边依然迷茫的穆双,这个女人,真是个祸水,最近宁安城里大大小小的事件似乎都在围绕着她转悠,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竟然让三少爷不惜与老爷彻底翻脸来维护她不可。
苏老爷闻言怒起,横眉一竖,怒吼道:“我怎么生的你这样的逆子!你存心要气死老夫吗!”
苏离嘴角一颤,满脸讽刺道:“父亲,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活下来吧?你以为当年,我会随了娘一同死在那起灾难里,结果却天不从人怨,我这条命注定不该绝,既然我不绝,我就一辈子不会让你好过,我不欠苏家什么,从来都不欠,只有苏家欠我的,欠的。。。是你们一生一世都还不清的罪恶!”
穆双感觉的到,苏离握着她的手冰凉的有些颤抖,他是在怕什么吗?究竟。。。他与苏府之间发生过什么事?穆双默不作声的将手微微一转,安慰般的悄悄的将苏离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苏老爷现在已经气的面色铁青,穆双担心再这样吵下去,对两个人都不好,毕竟是父子,又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呢?
穆双用眼神示意宋清让开地方,宋清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是他并没有办法来化解眼前这起争吵,事到如今,他只能别别扭扭的地方让给了穆双,穆双松开苏离的手,默不作声的绕到轮椅背后,轻声道:“苏少爷,让锦瑟送您回宅吧,怕是一会儿风雪再起,路上就不好走了。”
苏离分明还是想分辨些什么,穆双立刻掉转轮椅头,轻轻在他耳边欠身道:“你打算让事情变的无法收场么?他毕竟是你父亲,还是冷静些好不好?”
苏离紧紧的握了握拳头,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苏老爷,便由着穆双将自己推离开了这个地方。
苏离离开后,一直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威严的苏老爷无力的滑坐在了椅子上,周围的家丁被吓的忙后退了几步,纷纷低下了头,苏老爷面容中,已然已经没了刚才与苏离争吵时的那份气焰,一种深深的失败感在他心里升起,这么些年了,最终还是没能让苏离原谅当年的一切,为什么仇恨的种子总是这么强大,恩情,亲情,无论再浓烈,始终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淡漠和消失,惟独仇恨这个东西,时间越久就越深刻,直到最后,轻而易举的击溃了那些单薄的亲情。
“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满意。”苏老爷沮丧的询问着周围的家丁与丫鬟,换来的,却只能是一片安静,没有人敢回答他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能回答得了他这个问题,苏老爷心里狠狠的决定,绝对,绝对不能让锦瑟这个女人接近苏离,苏离,你以为为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苏离,这样的女人你怎么敢去碰,难道你就不怕引火烧身么!
窗外的风雪果然渐渐的大了起来,此时鸿乐赌坊,苏离的房间内,只剩下了苏离与穆双两个人,苏离很显然的还在生气,默不作声的坐在窗前冰着一张脸只字不发,穆双微笑着蹲在他面前道:“怎么了,还在生气呢?不过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气什么了么?”
苏离责怪似的看着穆双,良久之后,终于在那张冰冷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无奈的叹息,他口气略带幽怨道:“那夜花魁盛典,你为何要与我父亲独处一室?”
穆双浅笑着解释道:“不是独处,还有绿丝在场,我们只是闲聊而已,并没有任何逾越行为。”
苏离轻哼道:“他是我父亲,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会不清楚么,他现在,一门心思的想要阻止我为你赎身,我偏偏不让他如愿,我决定了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更改的,也是任何人都无法逆转的,他想靠着他的财势与人际关系来压我,我一定不会就此罢休,我到是要看一看,究竟是他能赢,还是我能赢。”
苏离眼神中的倔强显而易见,穆双纠结的问道:“你跟你父亲吵架,是因为你想为我赎身,而你父亲不愿意,是么?”
苏离摇头道:“不仅仅如此,双儿,他一向都懂我想要什么,就跟我懂他想干什么一样,如果没有了这层父子关系,我们就是彼此最大的敌人,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对方的弱点和死穴。”
苏离紧紧的握住穆双的手,眼神看着窗外弥漫的风雪,他抿了抿嘴,艰难道:“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努力的修补着我的各个弱点和死穴,因为我从来都不信任他,我知道有一天他一定会对我下手,我想远离他,远到从此各不相干,可是。。。该来的总会来,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穆双不解的看着苏离,等着他的下文,这样说了一半一半的话总是很难让人接受,今天已经出现了太多的她所不能去理解的谜团。
苏离沉默的看着窗外的一切,今年的冬季,似乎来的格外的早,穆双见他在这么冷的天里竟然穿的如此的单薄,不免的心疼的问道:“明明知道在下雪,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呢?”
苏离默然的摇了摇头道:“不冷,天天呆在房间里,多添道火盆就是。”
穆双嫣然一笑,转身走向苏离的衣服柜子,东翻西翻的总算翻出了一件厚点的袍子,她这会才发现苏离的衣服几乎是清一色的纯白,而且样式少的可怜,似乎一年四季替换的总是那么几件,看不出新旧,看不出年月,安静的如同苏离不急不躁的时候的样子。
穆双捧着那件袍子,忽然觉得苏离很可怜,他的可怜不是来自他物质上的缺乏,他是鸿乐赌坊的老板,苏家的三少爷,物质上必然不会有任何缺乏,穆双可怜的,是苏离那颗孤单的心。他用孤单将自己封闭起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让常人难以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