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宋泠月准时到了金凯门,用荣少爷的名义订了大包厢,又让人往里头放了一张屏风,静等着夏夜槿带人前来。
八点钟,包厢的门被人敲响了,宋泠月急忙坐到屏风后头,压低了帽檐,粗着嗓子应了一声,“请进吧!”
张副官推开了门,扫了一眼,没看到人,再仔细一看,人躲在屏风后头,轻笑一声,把夏夜清请了进来,“总长,请进吧!那小子在屏风后头。”
宋泠月一听到夏夜清的大皮靴子声,汗水就从头皮渗了出来,下意识的攥紧了椅子扶手,身子往椅子里挺了挺,恨不得蜷在椅子里。
“我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原来是个怂蛋,怎么,敢做不敢当?脸都不敢露,怕出了门挨枪子儿吗?”夏夜清冷冰冰的声音。
宋泠月不争气的哆嗦了一下,半天才缓过来,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说道:“夏总长这话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您替令弟前来会面,不是来还钱的?”
夏夜清大马金刀的在沙发上坐下,盯着屏风后头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笑着道:“当然是还钱的,交易嘛!买了货就要付钱。”
转头对张副官吩咐道:“把钱拿上来,给这位先生递过去。”
张副官应声,对外头喊了一句,立即有两个当兵的,提着一个鼓鼓的纸皮袋子走了进来,甩手把袋子搁到了屏风边上,又自发退了出去。
夏夜清抬了抬下巴,“你数一数吧!看看够不够你的货款。”
宋泠月看着那个纸袋子,犹豫了半天都不敢动,好像里头会跳出一条毒蛇,随时能咬死她似的。
夏夜清看她半天没动静,嗤笑一声道:“真的怂到这个地步,要不要我过去帮你点一下?”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宋泠月急忙说道,伸手把袋子够过去,一把把清点起来。
钱比她预计的还要多,这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的目的就是为了钱,夏夜清送都送了,不要白不要。
“没错,就是我们说好的价钱,他要是早给了,不就省的跑这一趟了吗?”宋泠月嘀咕了一句。
夏夜清站起身,一手插兜,一手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慢条斯理的说道:“要是早给了,我怎么有机会来这里见见你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呢!你把枪火卸了些零件,只留了验货的几个,坑了我兄弟不说,还给我通风报信,胆子不小。”
宋泠月一怔,通风报信?她没有啊!
正想要解释,一个迎送员端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来到了包厢门口,笑着说道:“先生,您要的红酒。”
迎送员没有说是哪位先生,夏夜清以为是里头的人要的,点了点头,“送进来吧!给我们倒两杯,这时候,的确是该庆祝一下。”
“是,先生!”迎送员应了一声,把托盘放到里头的桌上,打开红酒,倒满了两杯。
夏夜清端起一杯,递到了屏风边上,“不怕死的,喝一杯吧!然后告诉我,你是想弄死我,还是想弄死夜槿?”
宋泠月接过酒,一口喝干了,本来想壮胆子,没想到不起作用,一个哆嗦,一下子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说话都结巴起来,“没、没有,我只是想坑你一笔钱,故意卸了零件儿,就会被你知道,你就会替他出面来给钱,然后回去教训他一顿。”
夏夜清眯起了眸子,饶有兴味的盯着屏风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样子。
拿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仰头喝了,捏着空杯子,淡淡说道:“你不知道那批货的来源吗?你又知不知道,货在谁手里,谁就是个死?”
宋泠月听到最后一句话,已经彻底吓懵了,她以为这些黑货只会在丁会长手里才会形成威胁,只要倒卖给夏夜槿,就万事大吉了,能坑夏夜清一笔钱,还能让夏夜槿挨一顿揍,万万没想到,后果是这样的。
如果她早知道,她一定不会这么做,她是恨夏夜槿曾经欺负她,想出一口恶气,也恨夏夜清的狠心,可她从来没想过害死他们,因为那是夏夜清啊!她怎么可能去害他。
“不说话?是默认了,还是吓傻了?”夏夜清又问了一句。
宋泠月爬回到椅子上,拼命地摇头解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想要害死他,请你相信我!如果我要害死他,何必这么麻烦,还要暴露自己,我没那么蠢。”
“咔”一声,夏夜清手里的杯子被捏碎了,玻璃渣子掉了一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甩掉手上残留的玻璃渣子,闪身出了包厢,张副官紧跟了出去。
走出没多远,夏夜清又返了回来,指了指屏风后头的宋泠月,凶巴巴的说道:“你赶紧给我老老实实滚回家,再敢做这种事情,我打断你的胳膊。”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
宋泠月好容易才缓过来,听到这席话,又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心“扑通扑通”一阵狂跳,这个人,还是那么可怕!远离他是对的,坑他是活该!才想诅咒他一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夏夜清从金凯门出来,才到门口,就觉一阵眩晕袭来,差点儿栽倒在地上,急忙扶住一旁的张副官,才没有倒下去。
“总长,您怎么了?”张副官看他状态不对,急忙扶住他,往车子旁边走去。
夏夜清一手把住打开的车门,强撑着抬起头,提醒张副官道:“我们着了别人的道,酒里下了药,让他们往公馆去个电话,派人接应,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今夜,不太平。”
张副官一听这话,扭头吩咐一个人进金凯门打电话,一手立即摸上了腰里的枪,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低声问道:“是不是里头那小子做的手脚,要不要让人干掉他?”
夏夜清摇摇头,“不是她,如果是她,她就不会喝那杯酒,恐怕她也是被利用了,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快走。”说完这句,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后座。
张副官拉开车门跳上了副驾驶,司机不等吩咐,启动车子,油门踩到底,车子飞一般蹿了出去。
车子一路飞驰,穿过一片黑暗区域,眼看前方要有灯光了,后方“砰”的一声响,车胎被人打了一枪,车子失衡,司机死命打方向盘,车子才没有侧翻,却被逼停在路边。
“下来,抄家伙!”张副官踹开车门吼了一嗓子。
前头车上的兵发觉状况不对,立即停了车,拿上车里备好的枪,分散开来守在了后车四周,警惕的注视着前后的黑夜里。
很快,枪林弹雨袭来,两方的枪声持续不断,夹杂着人被打中的惨叫,和不甘心的怒吼,远远地传了开去,周围的住户听到枪声,吓得家家紧闭大门,这样的闲事,谁也不敢管。
宋泠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看看四周,已经不是金凯门的包厢了,她躺的地方,是一张柔软的大床,是陈霆锋的床,她在陈公馆。
“蹭”的一下坐起身子,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司令,你在吗?”
“我在,你醒了?”陈霆锋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光影一闪,满脸含笑走了进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外出办事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宋泠月脑子一片纷乱,忍不住问道。
陈霆锋穿着一件白衬衫,外头套了一件藏青色的马夹,梳得整齐的短发,下巴泛出了青胡茬,冷峻的外表更显帅气刚毅。
他矮身坐到宋泠月身边,握住她的手,无比温和的道:“事情办完了,你可以睡个好觉,以后都不会有麻烦了。”
宋泠月隐隐觉得那里不对,摇了摇他的手,盯着他的目光问道:“司令,你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晕倒在金凯门,是不是你做的?”
陈霆锋点点头,“是,这些日子你做的一切,都是我暗中策划的,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怕你胆小退缩,所以没有事先告诉你,昨夜,一切都解决了。”
“什么?什么都解决了?解决了谁?”宋泠月的心跳再次加快了,呼吸都不稳起来。
“夏夜清,他已经死了,昨夜,我的人包围了他的车,杀了他。”
陈霆锋的声音淡淡的,却像一把利刃,刺进了宋泠月的心脏里,后面陈霆锋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眼前一阵阵发黑,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彻底晕死过去。
夏夜清死了,他怎么会死?而她宋泠月,就是间接害死他的人,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小月,小月,你醒醒啊!来人,叫医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泠月已经能听到周围的动静,有很多人在她身边说话,时不时的还有人动动她,想让她醒来,那是陈霆锋,一向温和的他,少有的发起脾气来。
“你们都是怎么看病的?晕倒这么久都救不醒,还想不想当医生了?”
一个外国医生耸了耸肩,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病人受了刺激,不容易好的,你要等,等她醒来,ok?”
“哦你妈的K!”陈霆锋爆了一句粗口,“等等等,如果能等,还要你们来干什么!”
“嘿,Calm down!请你冷静!”外国医生好脾气,不跟他一般见识。
旁边有位中国医生也开始劝道:“陈司令,月亮小姐是惊吓过度,请您耐心一些,让她好好休息,不会有事的。”
陈霆锋这才缓和了一些,这些人来回晃的他眼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们回去吧!我守着她,等有情况再给你们去电话。”
外国医生无奈的摇摇头,实在摸不透这些人的脾气,收拾了药箱,跟着中国医生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