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日从黑风寨下山之后，舒清的脑海里便时常都会出现莫温顾的影子。
那些刺耳的话语宛若魔音，每日萦绕在她的梦境里，更萦绕在她的耳边和眼前。
胸膛里仿佛有一种压抑已久的真相随时都会随着这魔音破壳而出。
天气渐凉，时近正午，天色有些暗沉。
用完午膳，舒清便披了一件连帽的白色斗篷，带着白色的面纱，独自从后门走上了街去。她步履匆忙，时不时还会回头望一眼身后，似是在担心有人跟踪她。
沿着主街道走出不多时，舒清便来到了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她停在街道中心左右张望了一会儿，便撩开帘子，进路旁一家不太起眼的小作坊。
作坊内人声吆喝，但多半皆为男子，故此，舒清的来访很快便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马上就有人恭敬的走至她面前：“姑娘，请问是来谈买卖的，还是来找人的？”
舒清也不说话，只是从腰间掏出一块木牌，展示给他看。
但见那木牌上面用红色的颜料雕刻着一个数字——十六，而反面则是“六道门”三个字。
六道门乃是江湖上几位隐秘的一个组织，一直以来以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为生，上至替阿婆跑腿送鸡蛋，下至替江湖豪客斩杀仇家，只要是舍得出银子，六道门都能替雇主做到。
这六道门一般都隐与闹市之中，只有有缘人才能寻到。
舒清亦是听人介绍，才寻找到了这儿的。
那小二看到了她的木牌，当下笑了：“姑娘楼上请，道十六才方从京城回来，此时正在二楼的蓬莱房内歇脚，还请姑娘自己上去见他吧。”
说着，那小二又将木牌原封不动的还给了舒清。
“多谢。”舒清说着，径自上了楼去。
六道门内之门徒平日里接生意靠的便是这一块木牌为证，而门徒从不以其真实名姓出现，多以“道”字为姓，再以数字为名，而一名门徒同时只能接一桩生意，当他接下了生意，便要将随身携带的木牌给雇主，直至任务完成之时才能取回。
舒清拾阶而上，没一会儿便站在了蓬莱房门前，她当下伸手敲了敲房门，屋内登时传出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谁？”
舒清亦然是压低了嗓音：“梅花散人。”
屋内又传来一阵动静，不多时，门从里头被推了开来，里头一名侠士打扮的人冲着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请进。”
与道十六一般，舒清并没有以真实姓名见他，而是随口取了个代称。
入的房内，道十六立即恭敬的请她坐下。
舒清开门见山的问：“如何，可有我想要的消息？”
“姑娘要查的那位舒清小姐在京中十分有名，在下没有费多少气力，就将姑娘嘱托给我的事给调查清楚了。”道十六说着，便将手中的密封好的信笺递给了她，“据在下调查，那舒清小姐乃是个身形肥胖的胖子，说来也是个坎坷的人物。她曾因着在二里亭与当今的庆王莫温顾有过一夜缠绵，便死缠烂打的嫁给了他……”
“你说什么？”舒清骤然深吸了一口气。
虽说她早有预备，可当道十六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舒清还是呼吸一窒，心绪难平。
她的世界顷刻之间仿若都颠倒了过来，胸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道十六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快了，便放缓了语速道：“姑娘要查的那位舒清小姐在京中乃是个传奇人物，她曾痴迷英俊潇洒的庆王，最后更是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他。只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庆王早就倾心于京中第一美人柳吹绵，故此对这个王妃是冷言冷语，平日的宴会也从不带上她，如此大约半年之后，那舒清小姐又被诬告害死柳吹绵之妹柳吹烟而锒铛入狱……之后，舒清小姐出了狱，舒府便举家消失在了京城里头，至今也没有人知晓那舒清小姐的下落。”
舒清微微一笑，当然不会有人知晓他们去了哪里，从扬州到陈州，不过也是数月之间的事。
此时此刻，舒清心中很乱。她无端的便想起了莫温顾此前对自己那殷勤的态度。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她与他真的有过一段过往。
道十六见她怔着不说话，这便又提醒她：“其余的事这信笺内全都写得一清二楚，姑娘可以带回去慢慢看。”
舒清勉强回过神，自腰间取下一只荷包：“多谢，这是酬金。”
道十六掂量了一下荷包里的银两，少说也有五百两银子，此番他去京城，来往不过几日，除了费了些口舌之外，也没出多大的气力。
他忙起身，将那银子取出了一半：“姑娘，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这些你拿回去……”
道十六匆匆忙忙的追上前去，可这熙熙攘攘的作坊里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舒清魂不守舍的离开作坊，随着大街上的人流漫无目的的朝着前方走去。
手中之信笺宛如是有千斤之重，舒清拿在手里只觉得沉重无比。
走着走着，舒清竟是走到了莫温顾与临子悦所住的客栈之前，意识到自己来错了地方，舒清忙往后退了一步，将身子隐藏在了转角处。
莫温顾与临子悦正从客栈的前门走出来，临子悦先上了马车，莫温顾则是负着手，还站在原地在与莫三说话，他的神色严肃端正，那英挺的五官惹得街上的女子频频向他侧目。
莫温顾却是并未用正眼去瞧她们，与莫三说完话之后，便撩袍上了马车，往城外的方向而去。
待等马车跑远了，舒清才从角落中移步走了出来。
道十六所说的那些话仿佛逐渐唤起了她的记忆，刚才的那一瞬，记忆之中闪现过了几个重叠的画面，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是这般偷偷的注视着莫温顾的。
她曾疯狂的痴迷过莫温顾？还曾与他成了夫妻？那么尽欢也是莫温顾的孩子吗？
她猜想的果真没错，舒自成在骗她！雪环雪珮也在骗她！所有的人都在骗她！她的夫君根本就没有战死沙场，而让她伤痕累累，成了今日这般光景的人就是这个莫温顾！
舒清咬了咬牙，攥紧了手中的信笺，头也不回的走向常府。
如今得知真相的她越发觉得莫温顾可恨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