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条巫山关注的新闻,就是公布的地 震 死 亡 人 数从32人上升为99人。
尽管这个数字是上升了,但只增加区区60多人,依然远远脱离实际。
巫山很清楚,是当地政 府官员为了保住“乌纱帽”,而刻意谎报死 亡 人 数。因为如果死 亡 人 数到达一定的数字,市里啊,省里啊,反正相应的一把手就得下台。
巫山决定让自己派去的救援人员,帮忙统计一下真实数字,同时也准备好了自己跟广寒锁拍下的有说服力的现场照片。
一天的工作告一段落,他下意识地拿起了手机想打给小白,但想了想又放下了。
她现在满心都是她那个孟老师,说不定又在医院里陪着聊天陪着吃饭,就别去打搅他们了吧。
巫山从不为难病人、伤员,要争,他也得跟势均力敌的汉子争。等那个姓孟的伤养好了再说吧。
所以,那次巫山离开医院的时候,对小白说你想去看他,随时去就是了不用问我的意思,VIP门卡也都给了她。
小白果然再次来到了病房,不过,在知道了孟老师一直埋藏的秘密之后,她的心情已经不一样了。
令她惊讶的是,孟君遥这会儿竟然正坐在床上尝试用左手画画!这是有多热爱美术啊!
腿上放了本厚厚的杂志,一张白纸垫在上面,他拿了根铅笔在涂鸦。
可惜也只能叫做“涂鸦”,因为左手还远远画不出右手的水平,但是这种乐观积极的精神让小白很是敬佩。
孟君遥笑着说:“我得早点做准备,等通知我右手废了的时候再开始练习,那可就有点晚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有心的听者却黯然神伤。
小白注视着面前的男子,他对自己笑得一如既往,大气,谦和,就像对待任何一个朋友一样。
但是她现在终于看懂了他的心。他对自己的爱,比大海还要深厚,还要包容。
这一次,小白绝口不提嫂子,也不提任何会让他不开心的事,只是陪他聊天,陪他吃饭,督促他吃钙片和促进钙吸收的维生素D,帮他调整病床的角度,做照亮他生活的小太阳。
虽然伤时刻在疼,但并不妨碍这样的日子成为孟君遥近年来最开心的日子。
他再次提及了银行取款的事,小白说:“好,我先替你跑一趟试试。”
小白走后,孟君遥跟护士侧面打听了一下自己手术和住院的费用,发现这私立医院的消费不是自己可以承担的,长此以往住这里的话,欠巫山的会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还不上。
但考虑到目前自己行动十分不便,还没想好可以搬去哪里,伤脑筋啊。
不久,小白回来说:“孟老师,银行说必须得见到你本人才行。”
孟君遥有点犯愁,因为他伤的是右臂和右脚,都在一边儿,拐杖也没法用啊,无法保持身体平衡。
身份证、户口本,所有的证件和存单凭证都没有,小白能理解他的这份焦虑:“要不,我用轮椅推你去吧!”
医院派了车,在小白的精心照顾下,孟君遥终于来到了银行。
工作人员是一位和善的大嗓门儿小哥,跟他一条条确认身份,其中一条:“孟先生,您的婚姻状况是?”
没人料到银行会问这个问题。
孟君遥一时语塞,下意识地看了旁边的小白一眼。
小白难得开窍一回,心领神会地故意说:“孟老师你渴吗?我去帮你倒杯水吧。”
说完就赶紧溜走了。
然而,她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门口的屏风后面停留了片刻,只为能亲耳听一听孟君遥的回答。
孟君遥可能是特地放低了声音回答,可惜那尽职尽责又直肠子的客服小哥却一边记录,一边用超大嗓门儿重复了一遍:“哦,您的婚姻状况是未婚是吧......”
呃,这小哥哥显然不适合做保密工作。
不过也不是他的错,银行确实要求客服一要声音大,二要口齿清楚,三要跟客户反复确认来着。
屏风后的小白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未婚”的那一刻,脑袋里还是“嗡”的一声。
她后悔曾经不停跟他打听嫂子的情况,后悔跟他索要合影,这些一定给他添了很多烦恼和不便。
她都可以想象,孟老师跑去随便找个女性朋友问“我能跟你合张影吗”那种尴尬万分的样子。
小白内疚了许久,为了平复心情,就故意在饮水机那里磨蹭。
这时银行已经核对完信息了,交给孟君遥一张卡,他的积蓄都在里头了,还好,一点不少。
下一位客户马上就要进来,可小白还没回来,行动不便的孟君遥不想耽误人家办公,于是自己努力单手转着轮椅,尝试一点点挪开。
客服小哥哥又大声问他:“孟先生,用不用我找个同事帮您推轮椅?”
小白听见,赶紧跑了过来:“不用不用,我来了!”
看到孟君遥单手吃力的样子,心头一颤,忽然萌发出想永远照顾他、陪伴他的念头,就像自己年少时,他为自己所做的那样。
这个为了不耽误自己的幸福而选择忍痛割爱、远离自己的男人,让小白的心碎成了渣渣。真希望时光能够倒转,那么她绝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
她想,不,我不能跟巫山结婚,至少近期不能,否则得多伤孟老师的心啊!以前不知道他的心,现在知道了,就更不能伤害他了。
小白把刚才打好水放在一旁的纸杯端了过来,可是孟君遥说他不渴。
小白坚持要递过去:“护士说让你多喝水,都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能不渴呢?”
孟君遥拗不过小白,只好小小地抿了一口,刚够沾湿嘴唇的。
可小白分明看到他的唇很干。
忽然,她明白了什么:“孟老师,你是不是怕水喝多了,去厕所不方便?”
孟君遥有些囧地承认了,他最怕麻烦别人,再说这种事,自己不便起身,也不好麻烦小白帮忙。
小白垂下了头,再次感觉心无力,自己能为他做的真的不多。
于是赶紧推着轮椅上了等他们的车子,等回去用病房里带扶手的洗手间,他就可以多喝点水了。
小白:“孟老师,你伤好之后有什么打算?”
孟君遥:“还没想好,可能会回M市帮忙重建吧。”
“还回去?!”
小白的震惊指数1万点。一个手脚都打着绷带的人,不为自己考虑,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帮忙灾区重建!
小白:“你不想回到家乡来啊?”
“我对那个地方有感情了,也有很多回忆,”还不知道小白已经明察秋毫了的孟君遥硬着头皮,“再说,你嫂,咳咳,嫂子不是还在那边吗?”
小白赶紧附和:“哦对对。”
孟君遥:“灾区重建需要很多人的力量,我只是想尽我的一份力。”
小白以为他当然会选择远离灾区,远离那可怕的回忆,没想到人家还打算回去贡献力量,她顿时感到是自己太狭隘了,这个男人比自己了解的还要伟岸得多。
回到医院后,她让孟君遥好好休息,就先行离开了,她需要冷静冷静。
小白刚走没多久,门又猛地被推开,一个人风风火火冲进了病房。
原来是巫海。
巫海这个奇葩,隔一段时间就会过一阵与世隔绝的日子,带几块面包几瓶水,一个人躲到深山老林里写生,画树,画鸟,画虫子,画石头,画天空,画风的声音......不刷牙不洗脸不洗澡。
反正他就算在家,也是好久才洗一次头洗一次澡的,究其原因,也许跟他小时候溺水那次经历有关,谁知道呢。
他老人家写生,不带钱也不带手机,晚上就搭个帐篷将就一晚,根本不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完全是一个当代版山顶洞人。
直到有一天,他正在草丛里愉快地撒尿,忽然听见两个附近的村民上山来一边采蘑菇一边讨论地震后续,才知道M市发生了8.0级地震。
巫海吓得一抖,裤子湿了一半,他像只火箭炮一样蹭地从草丛里跳了出来——“M市,那不就是孟大哥所在的城市吗?!”
拉链都没拉好,巫海就连滚带爬地下了山,看得两个村民面面相觑——地震都过去那么多天了,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人的反射弧也忒长了,是刚从外星来的吗?
孟君遥的手机在避难过程中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所以任巫海怎么打电话,也是找不到他的,小白当时打也一样。
巫海坐立不安地以光速在家里“嗖嗖”转圈,转得沈长歌眼都花了。
沈长歌:“大海,你这是又犯什么毛病了?”
巫海:“妈,我一个兄弟住在M市,地震过后联系不上他了,您说我急不急?”
沈长歌一听也懵了:“呀,那是挺急人的,你们有没有共同的朋友可以打听一下?”
“共同的朋友?”
巫海想到了小白。
这时,巫山大步流星走进来:“你找孟君遥?”
巫海:“是啊哥,M市地震了你知道不?8.0级呐!”
巫山瞅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全世界除了你还有谁不知道?你哥我都已经去过一趟灾区回来了。
巫海:“哥,你不会知道孟大哥的下落吧?”
巫山:“知道他的下落,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巫海:“不可能,你肯定不知道。”
巫山淡淡地说:“巫氏私立医院,1910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