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去忙了,巫山心情复杂地望着地上惨不忍睹的孟君遥,没想到看着情敌落难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目光忽然停留在其胸前。
等等,不对呀,这胸前分明鼓起两个山包,难道......?
这时,看到伤员的嘴略微动了动,巫山赶紧俯下身去,听那人虚弱地说:“水,水......”
广寒锁随身背着纯净水,巫山马上让他拿出来一瓶,把水倒在小小的瓶盖里,一小口一小口喂给伤员,清澈的水浸湿了干涸开裂的双唇。
巫山再次俯下身问:“你是孟君遥么?”
伤者用虚弱的声音回答:“孟,娟,瑶。”
这回巫山听清了,嗐,名字不对,声音也是个女性,原来是找错人了!
线索又断了,得从头来过。
说起来,巫山至今还没有跟孟君遥正式碰过面,不过在小白家楼下见过他的侧影和背影,记住了他的身高和体型,手里也有他的照片,对他的印象还是挺深的。
那个男人其貌不扬,身材也不出众,但是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且五官给人一种舒服、善良的感觉,并不令他讨厌。
巫山留下一张照片给医护人员,让他们如果有孟君遥的消息及时跟自己联络(不过联络不联络得上是个问题),然后又匆匆到其它避难所和救护中心找人去了。少耽误1分钟,就多1分找到的希望。
整个M市的通讯受到干扰,信号时有时无。
前文说过,巫氏有个技术就是可以在手机上安装强力信号接收器,这样就可以在没有信号的地方从千里之外借到信号来上网和拨打电话,不过别人的手机就没这待遇了。
巫山一边找一边又试着拨了一遍孟君遥的手机,没人接。
不敢多拨,生怕浪费他的电。有些情况下,手机留一点电是可以救命的。
广寒锁不知道巫山亲赴灾区的具体原因,一直说,这是何苦呢?有什么人非得巫先生冒险亲自来找?
巫山听烦了:“寒锁,你要再啰嗦你先回去!这人对我很重要!”
广寒锁这才不吱声了。
找人期间,巫山打开手机收听了新闻。
跟以往的“新闻前10分钟国 家 领 导 人 很忙,中10分钟本 国 人 民 很幸福,后10分钟外 国 人 民 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同,今天本 国 人 民 也不是太幸福了。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今天是xxxx年x月x号,农历x月x,今天的主要内容有......下面请听一组简讯......”
当听到前方发回的报道说灾区死亡人数目前公布为32人时,巫山火冒三丈。
遍地都是死尸和残肢,血流成河,你告诉朕才死了32人?!
这数字隐瞒得太明目张胆,太无法无天了!
不用说,肯定是当地官员为了自己的政 绩,不敢报出真实的死亡人数,但也不能把群众当瞎子呀!
巫山气得拿出手机,自己拍了一堆照片留作证据。
不远处原本是个寺庙,里面供奉着观音像,可惜观音娘娘天天接受香火,也没能保护好一方百姓。
不过,巫山路过那附近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旁边的建筑都七歪八倒,大树连根拔起,一片废墟,唯独那尊白玉观音像,风姿绰约地稳稳地矗立在连个裂缝儿都没有的底座上,毫发无伤!
于是有当地人说,所以观音娘娘还是显灵了的,如果没有她,说不定死伤更多。
不过巫山对此表示怀疑。
问遍了各个救护站,还是没找到叫孟君遥的,巫山想,说不定他是安全的,或者正帮着救援呢。所以没消息也许是好消息。
亲眼见了这么多惨烈的画面,见了这么多不顾个人安危救死扶伤的医护人员,巫山忽然感到在大自然面前,自己其实很渺小,很无能,帮不了多少忙,而那些医护人员各个都比自己伟大得多。
他决定以后无论对谁都再也不自称“朕”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原来是余震来了!
现场最紧张的人莫过于广寒锁,立马护住巫山,拼命拉着他跑。
巫山除了从小跟着父亲见过大世面的原因之外,还有着一份与生俱来的淡定:“不用跑,咱们已经在空地上了。”
而当地其他人对于这么小的余震早已见怪不怪了,就当没发生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幸好这余震只片刻就过去了。
惊魂未定的广寒锁再次掏出了口罩劝巫山戴上,说可以防尘土、尸臭和病菌。
之前巫山死活不肯戴,觉得没必要,这一次他看到广寒锁那么紧张自己,还是听话地戴上了。
这时,小白的电话打进了巫山的手机,她带着明显的哭腔:“巫山,你给我回来,立刻!马上!就现在!”
巫山反问:“我要是回去了,谁给你找你的孟老师?”
小白的哭腔更明显了:“可是那么多人,那么乱,你到哪儿去找他啊?我要你毫发无伤地回来!”
巫山心头一软:“别哭,我会小心的,尽快回去,挂了。”
这时,旁边一个一瘸一拐的伤员恰巧看见了广寒锁手里握的照片:“诶,这不是孟老师的照片吗?”
巫山忙问:“你认识照片上这个人?”
那人抬头看了看这个戴着口罩的大块头:“认识啊。”
巫山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希望这回不会空欢喜:“知道他现在哪儿吗?”
“你们也是孟老师的朋友啊?”那人伸手一指,“他就在那边躺着呢。”
巫山本来习惯了命令的语气,最后还是换成了迫切的恳求:“能带我去找他么?”
那人:“没问题,跟我来!”
巫山心想,还好还好,起码姓孟的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办,再重的伤,我都包给他治好,大不了花重金请国际上最好的大夫给他会诊。
穿过躺得横七竖八的伤员,他们来到一顶大挡雨棚里面,这里也躺着好几个人。
其他人身边都有一两个亲友守护,有的还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只有最靠左边的那一位,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那人也正打着点滴,一动不动,衣服倒还完好,只是一只脚上缠着绷带,以及右臂打着石膏,缠得赶超木乃伊。肌肤裸露的部份有很多血口子。
巫山跟手里的照片对照了一下,没错,就是这个男人!自己有史以来最强劲的情敌、小白心头的那颗红豆、如假包换的孟君遥!
他长得还真是不怎么样,尤其是再配上这副缠着绷带的落魄衣着。
“巫先生,您要找的人就是他呀?”
广寒锁实在想不明白,从没听巫先生提起过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他怎么会值得巫先生放下工作,冒着生命危险来寻找他?难道他是什么人才,能给巫氏带来成千上亿的利润?
可是看这样子,真不像啊!
巫山蹲下身,轻喊孟君遥的名字,这名字陌生又熟悉,从自己口中喊出来怪怪的。
喊了几遍,对方毫无回应。
巫山忙伸手探他的鼻息和脉搏,也是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巫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好不容易找到了,要是姓孟的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回去怎么跟小白交代?
他赶忙打发广寒锁去找个医护人员来看看,可是这里一个闲人都没有,医护人员各个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无法做到有求必应,而且有的医护人员从灾难一开始就在这里坚守,至今还没吃过饭,没睡过觉,都疲倦得要命。
巫山真有些急了,趁广寒锁离开的空档,他抓起孟君遥那只好的手低声说:“姓孟的,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岂不是一辈子赖小白心里不出来了?我可不想跟一个死人争!”
灾难来临的那一刻,孟君遥正在楼下悠哉游哉地跟人下棋。
同楼的邻居小赵说,刚才回家路上,宝宝的鞋掉了一只,她要原路返回去找一下。
于是孟君遥好心地说,那你把孩子留下,我帮你抱会儿吧。
于是那个宝宝就乖乖坐在孟君遥膝盖上,吃着手指头看他们一帮大老们儿下棋。
突然就地动山摇,一片混乱,地球被调成了震动模式,仿佛世界末日了一般。
孟君遥第一反应是把那个孩子护在怀里,使劲往空地上跑。
“砰!”
一个巨大的花盆从高空坠落,正好砸在孟君遥挡住孩子脑袋的右臂上!
一阵钻心的剧痛和晕眩,他当时就觉得那条胳膊断了,但即便这样,单手抱着小孩仍没停下脚步,后来又在废墟中踩到了钉子,一只脚也受了伤。
用尽毕生力气,总算一瘸一拐跑到了临时搭建的救护点儿,孟君遥这才感到双腿发软,不得不把哭闹不止的小孩交给其中一位医护人员进行检查,并问清对方姓名,以便待会儿领回孩子。
暂时卸下重任的他,完成这一切之后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渐渐的,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虚无的白,白得刺眼,白得诡异,远处似乎还有飘渺的梵音。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被风一吹,像只气球般有气无力地向上飘去,想抓住些什么来固定自己都做不到。
他有些慌了,他对人世还有眷恋,不想现在就告别。就算是走,也要亲口向在乎的人们打个招呼才走吧?
这时,他仿佛听见小白在遥远的地方喊他:“孟老师,你不要走,不要走,我舍不得你......”
孟君遥虚弱地想,我又何尝,想离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