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小坐论剑老 八人齐聚剑宴开
禹城,传说之中,上古之时洪水泛滥,大禹不辞辛劳,踏遍山海之地,遍查山川地形,九通九疏,更兼筑坝围堵。在北利用大河,奔腾万里,在南利用大江,破涛千层,终于引导洪水直直泄入大海,挽救了山海之中的百姓,这禹城便是为了纪念大禹的丰功伟绩而建,据老人说,已经有四五千年!四五千年之间已是饱受战火的摧残,多次被毁,又多次被重建,只是每每重建一次,这禹城就要扩大些许,壮观几分,在一千年前,天下氏邦重新统一山海之后,分封九国,那禹城就成为了九大功臣之一夏启的封地。那夏启以禹城为国都,建立禹国,到如今也快有一千年的历史,而那号称总领天下剑事的护剑宗的总坛就设在禹城之内,一处叫隐仙楼的地方。
欧云虽然已经骑在马上,只是已经吃饱,睡意朦胧,竟然在六君之一的背上打起盹来。不知不觉在酣睡了四个时辰之后,他忽然听到一阵呼唤。
“公子!公子!欧云公子!”荣夫见已经快要赶到禹城,便想高声将那在马上熟睡的欧云喊起,便一直呼唤道。欧云猛然一醒,身子一斜,差一点就要倒下马来,幸好手中有缰绳缠住,这才没有下坠。他恍惚之间问道:“怎么了?”
荣夫答道:“回禀公子,已经赶到禹城了。再往前走便是要进入城内。”
欧云一听,心中大喜,只是昏睡刚起,开始视野只是一阵迷糊,当他揉揉眼睛之后,立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高大的城墙威严壮观,正对着城门的是一座高约三十丈的雕像,雕像所塑造的人挺身而立,身披残破的战甲,手持巨型长戈,指向苍天,昂首望远,右肩之上有一只正欲翱翔的飞鸟,六对翅膀的每一根羽毛都像剑刃一般尖锐,目光闪耀而凌厉,喙似倒钩,爪似鹰爪。在巨人雕塑的脚下是一圈石块磊出来的屏障,屏障之外是人们过往的大道,屏障之内却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尽了屏障所圈出来的每一寸土地,只是那雕塑却仿佛不受这火焰影响一样,周身没有一点被灼烧的痕迹。欧云想要靠近巨人雕像,只是越靠近,那巨人脚底的火焰产生的热浪就越似尖刀般逼迫人们远离,他能够耐得住这疯狂袭来的“热尖刀”,他的马儿却是再也不肯前进一步。
欧云激动地大喊:“看!天神!只不过和我们云开城里的后土神的样子有些不同。”赫连柯看着欧云好似一个激动的孩子一般,刚想说点什么,只是看见他身边的剑卫,一个个是面无表情,也不言语,都没有想要谈论这眼前的巨像的意思,他也便守住了嘴,只是跟在众人身后,按马徐行。
欧云远远地看着眼前的神像,好不激动,怀着崇仰的心情,突然快马一鞭,绕着那巨人雕像走了一圈之后,便又回到了众剑卫回城的队伍。
欧云等人一进入禹城,立刻在路边找了一家像样的酒家坐下,赶了一天的路,欧云早已是饥肠辘辘,虽然他只是伏在马背之上,打着瞌睡,虽然他之前已经吃完了不知多少人才能吃得下的一车酒食,可是一进入这禹城之内,他还是即刻就饿了起来。
荣夫刻意走上二楼,找了一处靠临街边的位置坐下,众人围坐了两桌,叫店里面的伙计摆满菜肴,便都各自吃喝起来。欧云却是对荣夫所选的位置很不满意道:“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我们到那清静一点的别间坐下岂不是更好,这里人来人往,嘈杂无序,就连街市之上的人只要稍一抬头都能看得见我们,酒楼和街市,这两边的吵闹你选的位子都给占了!”荣夫立刻起身解释道:“公子息怒,那街市之上的人可以看见我们,我们也可以在这里不费吹灰之力就看见他们,你看这酒家是禹城城门大道之上最临街的一家了,那些和我们一样赶到这禹城来的人马,哪一个不是要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经过!我们已经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日,来的晚了一些,只好多找一些机会打探一下这里的情况!”赫连柯恍然大悟道:“哦,原来荣统领想要坐在这里看看还有哪些山海之中的人物要赶过来!”欧云听他们说了许多,自己却是不放在心上,倒也没有强要换一个位子,因为他知道,要是出门在外,那荣夫的所见所闻,可是比他自己多了不少,他既然要选择这里,自然有他的道理。
忽然从城门方向开过来一阵人马,荣夫大喜道:“我们还没有坐下,这消息便就来了!公子,你快看!我想这也是前来探听护剑宗密会的消息的。”荣夫疑问道:“怎么,你认识他吗?我怎么没有见过?”荣夫答:“那人我自然是不认识,但是他们打得旗帜我却认得!敢用麒麟月牙旗的,不是天都城天下氏派遣的的特使,又会是谁呢。”
赫连柯急问道:“你说的那天下氏是不是九国之主!人皇天下氏!”荣夫回道:“正是人皇一族!是我山海九国拱卫之主。”赫连柯不解道:“为什么那天下氏已是人皇,还要派特使来这里打听护剑宗所传达的消息呢?他不是已经是你们九国之中,最最至高的人吗?那护剑宗不应该也要听从他的诏令吗?”荣夫回道:“赫连少主有所不知,这人皇虽然是天下之主,地位已是至高,可是在九国之中,国家庙堂自有他的高低,这民间的山海武林也有它自己的高低,居庙堂至高则为人皇,人皇一诏,九国震动。处山海武林之巅则为九剑,九剑一出,谁与争锋?更兼世人对剑推崇,又广尊豪侠,而那九剑之名,更是只有那些有大德大恩于山海世界的人才能取得,世人最最看重,所以那人皇天下氏也不敢越界,掺管天下的剑事,便有了这统管天下剑事的护剑宗。”欧云听闻插嘴道:“照你这么说,这护剑宗总领天下剑事,已不是位高权重?这天下之人谁好谁坏,还不是它一句话的事?”荣夫道:“正是如此!”
正说话间,只见一个仙风鹤骨的道人策马往这里急奔,那马是四蹄生风,马蹄足有海碗之口那般大小,仔细看去,竟然没有扬起半点路尘,四蹄俱是踏空而行,速度极快!那匹宝马的眼睛一红一黄,额间又有一撮白毛,除此以外全身漆黑,更不掺夹半点杂色,荣夫低声惊呼道:“那是七星剑老之一的黄河水!那匹马是人皇赠给他的,天下十四骏之一绝影。”
欧云心中幽怨道:“你怎么见过?为什么人皇给老头子的那一匹马不会飞啊?”荣夫回道:“那匹马我是见过,只是剑老我却是第一次见!”至于欧云的后面半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就不说了。
那黄河水的身后还有两个怪人,各自扎着两个大麻花辫子,一身色彩斑斓的布条子,就好似一个绣球一般,本该杂乱无比。只是他们也跨在马上,速度亦是飞快。策马奔腾之间,逆风直吹,把身上的布条子吹得拉直了一般。他们却是悠然自得,在风中不受半点影响,嘴里怪笑着:“哈哈哈哈”忽然就从那马背之上跃起,只在空中一点脚下,那脚下好似有什么羊角大风在推着他们一般,“嗖”的一声,就已经冲出去近百丈之远,一下子就踏在了那黄河水的前面。
这时其中之一回头对那道人说道:“哟,臭水沟,我们可要先你一步到达隐仙楼了,真是痛快啊,你就在这里像个蜗牛一般,慢慢地爬吧!哈啊哈哈,你放心,我们会等你的!啊哈哈哈哈!”荣夫在窗边看着大惊道:“那个人敢对护剑宗七星剑老之一的黄河水这般无礼,肯定也是高人无疑!莫不是也是这七星剑老其中之一?”
只见黄河水倏忽一下就从马上跃起,直接就停在在空中,只见他大步一跨,就足足前进了十多丈,不一会儿就飞在了刚才笑他的两人之前,便也嘲讽道:“姜老头,你们怎么才来啊。”说完那黄河水便在空中走得更快了。那两个人看见自己被黄河水超了过去,心里极为不快,一脸的不情愿,也便马上施展起了自己的飞天技,凌空踏步,紧紧跟着黄河水就往禹城的中心飞去。须臾之间,那三人便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欧云是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便笑道:“那两个穿花布条的老头好怪啊!明明是自己先去招惹那什么水!那水几步之内又超了过去,自己却是要在屁股后头追赶!真是好笑!”荣夫一听,正色道:“公子,我们山海之人,可是不敢拿七星剑老来耍笑子,言语不敬已经是极大地冒犯了!”欧云反驳道:“他们之间相互拌嘴,倒是自在得很,却不允许我们说出来,这也算是天下之人敬重的七星剑老吗?”说罢便自顾自的又喝了一杯美酒。
荣夫一听,也是面红羞赧无比,那七星剑老自己也没有见过,只是天下之人都很敬重,没曾想到却是三个一碰面就要耍嘴皮子的老头,一丝威严也没有,也难怪公子觉得他们好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维护剑老的形象了。
这时赫连柯说道:“我倒是觉得那被你们称作剑老的人着实可爱的紧!按照荣统领的说法,他们本该是位高权重,极有威严之人,就像我那高高在上的父亲一般,从来不苟言笑,一点趣味也无。但是让我意外的是,那七星剑老却是一些活泼的老头,名望自不必说,这几位能够成为剑老,肯定有他们过人的本事,只是这本事不是用在摆一副臭脸之上,假似威严。单单一个徒有其表的尊崇之相,那也是一层薄纸,一点就破,倒是他们这个样子,却叫我觉得是深藏不露,一张一弛之间,足以见得他们各自的底蕴。”荣夫大赞道:“还是赫连王子说的好,他们定是深藏不露,他们既然身为七星剑老,那么对他们报以尊崇,便是我等山海人士该做的事,一点斗嘴小事,还不足以败坏剑老声誉,还不足以动摇我们对他们的敬仰!”
荣夫又看看公子,想看他是不是有所领悟,只一回头,便看见公子又唤来小二,扳着手指头,又添了些许酒菜,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一般。
这禹城从空中看上去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之上由一块石头荡起的一阵涟漪,街道一圈一圈的从最中心之处向往面扩散,一直到禹城城墙为止。而在这涟漪的最中心之处,便是护剑宗的总坛所在——隐仙楼,隐仙楼有九层之高,但是从外面看上去却只有七层楼台,整个隐仙楼用的全是东海波清谷所产的碧海琉璃瓦,晶莹如玉,翠绿欲滴。瓦当之上,全是双剑交叉的图案,到了最中间的一片瓦当之上,又变成了“剑”字浮纹,屋脊两旁,矗立着和城门口一模一样的六翅神鸟的青玉玉雕,展翅欲飞,栩栩如生,仙意盎然。每一层阁楼都是雕梁画栋,内外斗拱无不是精巧至极,飞升天外。在这隐仙楼的周围是没有任何其他建筑的,只有一队又一队人马,往来巡逻,昼夜不息。虽然来这禹城的听候护剑宗传令的人马越来越多,但是始终没有人敢跨越隐仙楼外的一圈低矮泥墙,都只是在泥墙之外,向里面不停地张望,谁也不知道这隐仙楼里面的护剑宗密会到底开得如何了。
不一会儿,黄河水和姜开姜合相继进入了隐仙楼,二话不说便直接就奔向了最高层,当三人到达之后,杨九天立刻说道:“既然都来了,我们就开始吧。”说完朝着站在一旁的南瓜大师致意道:“大师请!”南瓜和尚双手合十,低头微语:“苦比丘不才,妄担大任,身居监督一职,既然七星聚齐,便可以入座了,请首座长老启会。”众人一听,纷纷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之上。一张长桌子南北向摆在阁楼之中,杨九天为七星首座长老,和作为监督长老的南瓜分坐南北两头,在杨九天左手边的分别是姜开,姜合,曾不言,在杨九天右手边的分别是黄河水,牛百里和鹿鸣山。这七人是当今护剑宗的七位长老,人称“七星剑老”,由天下豪杰推举而来,再由人皇册立颁爵,以为名誉,总管这山海之间,九国之内的所有大小剑事。
七星剑老,原则之上是每二十年便要重新推举一次,二十年时间一到,这些剑老便要一起归隐,仙游与山海之中,再也不管这九国剑事。若在二十年之内有人不幸早逝,便又要召开山海大会,共同推举有资格的后辈填补。而这一届已经有十三年了,他们所决定的事,每一件都颇具公允,明断有据,海内信服,再加上护剑宗近千年的威严,在因此这九国山海之内,没有人会对他们做出的判断做出异议,而他们虽然自视甚高,自信绝无半点枉曲,但是为了保证最后的决定的公正,他们还是请来了逍遥大师的弟子之一,南瓜大师作为密会的监督长老,八位齐聚方可开始护剑密会,总决山海剑事。
七老喝退左右,杨九天更是命令剑十二生,全部回归,三层之内也不得有人走动,隐仙楼从四周至楼顶自有专人监视,日夜不断,以保证密会的绝对隐秘。
众人纷纷坐定之后,在每一位七星长老面前早已摆上了一个精美的锦盒,锦盒之上是护剑宗的剑纹标志,还没有打开,就觉着这里面有一阵寒气漫延出来,只是众剑老一个个都身怀绝世武功,这点寒气在他们面前却是不值一提。杨九天轻声说道:“开,剑宴!诸君!请打开你们面前的锦盒!”
黄河水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一看,里面是一颗足有手掌一般大小的黑色珠子,隐隐发光,一捏下去,便凹了下去,一松手,平放在掌心之中,那黑色的珠子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他十分疑惑,便问道:“老九,你这是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东西?”姜合姜开兄弟也叫道:“对啊,我这手里的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还很冰冷。”
杨九天说:“这是鲲目,是我在北冥斩杀的七只大鲲的眼睛,也是它们一身精华的所在。”姜开姜合相互看着,嘀咕道:“鲲目?鲲目是什么东西?”牛百里看着一直嘀咕的姜氏兄弟说道:“《齐谐》有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黄河水一听,便没好气道:“我说老九啊,你不能就拿一些鱼眼珠子来糊弄我们啊,我上次可是拿出来了绝品仙药‘龙筋虎骨丹’。”姜开忽然大笑,看着黄河水说:“什么‘龙筋虎骨丹’,不就是禹城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补血益气的丸子吗。”姜合二话不说就把眼前的鲲目吞下,只是鲲目太大,一口吞不下,只好抱在手里一点一点啃起来,边吃便问道:“你的这个什么鱼眼珠子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杨九天冷冷道:“延寿十年。”黄河水不服道:“这么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能够延寿十年?我才不信了”姜合反讽道:“你不信,你别吃啊。我看着黄老头就是想当首座长老,他没当上,他气,他就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哎,专门挑刺。”姜开也附言道:“对啊,以前是专挑我们兄弟俩的刺,现在谁他都敢惹。”黄河水立时大怒道:“两个不知好歹的狗族人,看我不把你们的辫子揪下来,让你们在这里胡言乱语。”姜开又道:“怎么了,我是怕你不成?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怒龙剑厉害,还是我的流光剑更强!”
眼看双方已经是剑拔弩张,杨九天一阵震喝:“够了,全都给我安静,我们这一次有要事要商量,没有时间给你们相互抬杠!”黄河水和姜氏兄弟没好气的各自回归座位,姜开嘴里碎言道:“我还不是帮你吗!怎么的连我也骂!”他坐在位子之上抬头一看,只见牛百里只用指尖汇成一道小小的剑气,那剑气又细又长,仿佛生长在指尖一般,只轻轻一碰,就把那鲲目从中一切两半,然后只用指尖又是轻轻划了几次,那原本一个又大又圆的鲲目,瞬间变成了一盘半指大小的黑糕,然后他轻轻松松地便往嘴里送。姜开大喊道:“有这么妙的法子,也不提醒我一下!”虽然他不会指间剑气,但是宝剑还是有的,只见他右手微微一动,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便握在手中,只一剑,那鲲目竟然就变成了十几块长条黑糕,他又轻轻把剑一收,囫囵吞起鲲目起来。姜开吃得高兴,虽然鲲目极苦,可是这延寿十年的诱惑还是让他觉得口中的东西有滋有味。也是,世上又有谁不希望自己活得更加长久呢?口中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剑宴结束,南瓜大师凝神轻声道:“既然诸位都已经认可了这一次的剑宴,那我们便开始下一段议程。”
只见杨九天快步走到楼梯口,放声喊道:“抬上来!”那声音之中不知包含了多少的内力,雄浑厚重,整个隐仙楼里面都回荡着那杨九天的声音,黄河水捂着耳朵喊道:“老九,你就喊个话,你用什么‘狮子吼’啊!你有力气没处使,我们还要耳朵呢!”话音刚落,姜开又回呛道:“你一个千古剑的长老,还怕被这只有一丝威力的狮子吼震坏耳朵吗?简直笑话!”姜合又说道:“你莫去在乎他,只要是老九哥做的事情,他都不满意!别去管他!”
杨九天的声音由上而下,贯穿而过,所过之处皆门户大开,那些守在五楼的卫士听到之后,便是一阵喧闹。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四名青衣紫冠的俊仆抬着一个绿色的玉箱子,脚步稳健,翩翩然而至。
众人一看到那个玉箱,纷纷离开座位,都挤到楼梯口细细地看着。杨九天又道:“放下吧!”四人齐声道:“令。”只见四位青衣仆把那玉箱轻轻放在长桌之旁,便又趋步离开,不做半刻停留,众人又等了须臾,只听到楼下隐约传来一阵铜鸣之声,杨九天便大手一挥衣袖,又将那上四层的门户全部关闭,自己也向这玉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