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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破立之间

为了给罗凯设计“人间蒸发”掉李艳妮充足的支持,万里江春航运公司总经理刘建兴在给小弟罗凯安排好任务就匆忙登上了前往长江下游的游船,作为一个总部设在长江上游的大型航运公司,万里公司在长江沿线设置了不少下属的经营点,负责一些打捞业务和游船景点业务,刘建兴堂而皇之地安排自己“巡游”几个位于下游的分公司,其目的在明显不过——即便李艳妮被警方查出不是意外落水,那至少他还有不在场证明,剩下的事就靠罗凯这条忠实的走狗巧言吝啬去搪塞警察吧。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李艳妮其实早就死了,而且他忠实的手下罗凯也死了,居然是被已经死去的李艳妮杀死的。

这件事放在旁人眼里兴许基本没人相信,但对江城市特案一组来说,活跳尸这一概念已经不是说了一天两天,正当刘建兴优哉游哉坐在船头的躺椅上独自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时,一张大网已经在李蔷的布置下沿着长江缓缓展开。

那晚邹天行被叶青魂一语点破心中桎梏,此刻也心胸大开,责无旁贷地加入到了这场搜捕行动中,虽然仍旧对那种力量有些敬畏,但走过了心理瓶颈的邹天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当下也是觉得坐在自己身旁的李蔷看似勇猛、实则柔弱,心中已经掀起了一丝旁人不易觉察的怜惜。

李蔷驾驶着警用越野车飞奔在江城市的绕城高速路上,她必须带领着欧阳、叶青魂和邹天行一行人在入夜时分之前赶到最近的游船码头,在那里吴作贤已经安排好了水警快艇等待着他们,杨勇和张鹏则架势着另一辆车紧跟在李蔷身后,眼看着日头渐渐西沉,已经见识过一次活跳尸威力的众人心中更是随着夕阳加深了一重忧虑。

按照邹天行的判断,彭晓强兄妹互用一具尸身,已经结成了比寻常活跳尸更加强悍的“双煞活尸”,这种有两个阴魂寄宿的活尸无论从行动能力还是灵识上都要较寻常的活跳尸更为强大,想到今晚的一场恶战,邹天行从背囊中取出了张小清的守子木人,在心中缓缓说道:

“小丫头,虽然我不知道你本事怎么样,但是无论如何你别让我失望啊……我没有小凤,就只有你了……”

那木人似乎听到了邹天行的话语,身上镌刻的铭文随着夕阳的光辉一闪一闪。

尘寰和丝昂此刻已经飞离邹天行的控制范围,在漫长的江岸线上搜寻刘建兴的邹忌,鬼瞳此刻却在江底以诡谲的速度滑行着,从邹天行的安排上看,自己已经为刘建兴设计了一张严丝合缝的保护伞。

你是一个恶人,但也是一条生命。

他在心中喃喃说道,想起彭家兄妹家中剩下的两个老人,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如果有可能,一定要将这个杀死彭晓云的幕后黑手绳之以法,就如当夜他向几位老人保证的一样——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虽然真正的凶手罗凯已经死于非命,但事实的真相,永远不会被抹去。

……

夜里八点,刘建兴用完晚餐后信步来到游船的前甲板上,只见远处一轮明月照耀着千里长江,船已行至水面开阔处,随着一阵阵略带腥味的江风袭来,他感到此刻身心无比的轻松。

只是罗凯许久没有向自己回报事情的进展,让他多少有些担心。

由于只能和他保持单向联系,为了不暴露自己,即便刘建兴此刻心急如焚,也不敢亲自打一个电话给罗凯,李艳妮已经成为自己必定要清洗的人,那么在清洗结束、罗凯报捷之前,唯有等待。

罗凯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当年的彭晓云,就是被这家伙一把推到小宁河里淹死的,刘建兴当时还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也亲眼见到彭晓云的哥哥向船老大王绍群磕头求饶,那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感觉,正是他刘建兴所喜欢的。

可是后来听说王绍群在街上被人杀死了,还被掏了心,刘建兴当时有些紧张,后来觉得也许老王自己和谁结了仇也说不定,至少这和他刘建兴没有关系,但到前段时间弟弟刘建丰在家中意外死亡之后,他就留了个心眼,凡事都非常小心,外出不带几个保镖是绝对不会行动的。

但是自己都来到船头这么久了,为什么那些敬业的保镖一个也没跟上来?

想到这里,刘建兴不禁环顾四周,只见一汪江水泛着粼粼波光,四围一片静谧,连船头的照明灯也不知何时熄灭了,阵阵略有寒冷的江风顺着脖颈吹进后背,惊起一阵阵莫名的抽搐。

“怪了,人都到哪去了?”刘建兴正准备大声训斥这些不负责的手下,忽然船舷一侧的一道影子让他呆在当场,惊得魂飞魄散……

李艳妮浑身湿透,正顺着船舷一步步攀登上来,这情形简直就是直接从水里爬出来一样。随着天上的月光渐渐明朗起来,李艳妮湿淋淋地站起身来,侧过头,对刘建兴报以惊险诡谲地一笑!

这笑简直让刘建兴魂飞魄散,那种极度抽搐感指引着面部肌肉神经质地抖动,连李艳妮原本俏丽的容颜也变得扭曲,任凭江风拂面,她脸上的水渍却依然顽固地攀爬在雪白的脸颊上……

不是雪白,是苍白,是铁青……

“艳,艳妮……你怎么从这上来了?”刘建兴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一句话。

只见李艳妮也不搭腔,只是缓缓地、机械地朝前迈动了一步……

“呜啊……”身后的驾驶室里,传出了一阵猛烈的惨叫,这叫声亘古未有,简直让人听了胆战心惊,随着惊叫的结束,一个乌黑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越玻璃窗,环绕在李艳妮身侧,须臾间消失殆尽。

此时游船的引擎缓缓熄灭。刘建兴简直怀疑这诡谲无比的一夜像一场梦魇,但当他狠狠地咬向舌尖时,那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是不争的事实!

“……呵呵呵呵……”李艳妮忽然发出一阵诡异的奸笑,这笑声从空气中冰冷地传来,让刘建兴魂不守舍,忽然,脚下一滑,就势靠在了驾驶室一侧的舷窗上。

一只苍白的手,缓缓地从驾驶室舷窗里伸出来,没等刘建兴发出呼救,一把将他的脖子狠狠擎住……

“啊……”他只能发出含糊的叫声来应付着恐怖的心跳。

只见江风剧烈地吹拂着李艳妮的长发,随着长发不断在脸上浮动,忽然她变换了面孔,一张刘建兴似曾相识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彭晓云……

“彭,彭晓云……你怎么会,会在这里?”被那只冰冷枯燥的手抓住脖颈的刘建兴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着问道。

“……水里来,水里去……”彭晓云缓缓地朝他走来,嘴角一动不动,但那种浑浊的语声却让刘建兴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彭晓云伸出两只被江水泡的格外肿胀、皮肤也层层掉落的双手,刘建兴感到眼前一黑,感官甚至都失去了往日的聪慧,只想闭上眼睛结束这场忽然到来的梦魇。

“……刘建兴……水里来,水里去……”忽然彭晓云又换了一副男人的腔调,将刘建兴凌空提起,身后那双苍白的手不知何时消失了,刘建兴双脚离地,再也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眼看着彭晓云那张惨白的脸被夜风一吹换做一张男人的连,惊魂未定的刘建兴几乎尿了裤子——那不正是她的哥哥,那个当年苦苦哀求王绍群的小伙子?

江水缓缓地涨了上来,已经淹没了眼前这个男人的上半身,眼看着就要没过刘建兴的鼻孔,不知是船沉了还是江水涨了,总之胸腔中那种呛水的感觉格外真实,眼看着,最后一口气就要……

“破!”一个并不响亮的声音如耳语般在他听觉神经中抚过,犹如温暖的春风袭来,就要行将溺毙的刘建兴忽然觉得胸前那双手丢开了自己,胸中呛水的感觉也消失了,睁眼一看,船头上遍是水渍,彭晓云已经在船头迎风而立,在游船一侧的水域里,停靠着一艘水警快艇。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得救,甚至那艘快艇发出的轰鸣声他也丝毫没有听见,自己所在游船上的工作人员正被一个身材像小山似的年轻人跟赶鸭子一样往旁边的快艇上轰去。

“彭晓云,彭晓强,你们还要为非作歹到何时?”他回眸一看,一个年轻人洋溢着高傲的腔调,对船头的彭晓云厉声说道。

彭晓云不是七年前已经死掉了吗?难道自己见到的是一个死去了七年的人?这个年轻人又是谁,听他的意思,彭晓云似乎杀掉了不少人……

可一个死人又怎么去杀人呢?真是活见鬼了……

没等刘建兴再往下想,彭晓云忽然弓起身子,呼噜呼噜地发出一阵奇诡无比的声音,随着声音渐渐加强,周遭的水域里,一阵又一阵巨大的波浪跟着被激起来……

“快把这些船员转移到安全的水域!”刘建兴看到一个女孩正在对几个跳帮上船的年轻人大声命令着。

千江有水千江月。

一轮惨白的明月,在不断上涌的波涛下,被汹涌而至的江水分作了一块块斑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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