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官临瑞被押解进京的消息一出,叛军就再没了气焰,铁杆大旗已经倒了,他们再折腾还有什么意义?有些许小股的势力恳求朝廷收编,但李钺早已杀红了眼,根本顾不得什么战俘不战俘,统统杀了个干净。
平叛大军开始还在剿杀敌军,后来就成了打扫战场。尸体堆积如山,掺了石灰一起埋,光挖乱葬坑就动用了上万人。到了七月底,战争基本上就结束了。短短一个月里,东林被杀成了一座死城,宽阔的街道上能看见的只有黄发垂髫或是妇人孤女。
百姓如草,不仅说的是他们性命卑微,还说他们生命力旺盛,只要有一块土地,一把稻种,就能活下来。为了安抚东林州的百姓,朝廷将十几位干吏外放,又拨了八百万两银子用于复兴东林州。
外放的官吏不仅带来了萧容湛加封亲王的恩旨,还有一道催他回京的上谕。容湛沉默了半天,望着满脸堆笑的太医院院首王念恩,心里很郁闷。
王念恩倒是一片好意,进门就连续道了几声恭喜:“殿下,如今朝里可就只有您一位亲王,这可是难得的殊荣。回京之后,还有您的大婚之礼,这可是双喜临门呐!”
王念恩的话很明白,一共六位皇子,只有他萧容湛一个人封了亲王,往后册立太子会花落谁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大婚?”容湛长长叹了口气:“我倒是想跟你留在东林赈灾,可父皇又不允准。”
王念恩含笑捋捋胡子:“殿下,我看这儿的问题不大,先前预防得当,疫病已经稳定下来了,应该不会再蔓延了。”他说着,不由得赞了一声:“那治疗疫病方子我也看过,真是奇了,只有老先生才会这么开药方呢!”
老先生?没错,从古书上扒下来的方子可不就是老先生开的吗?只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老先生。
“你说的不错,是有个奇人,要不是她事先预备下五千多斤药材,又开了方子,这疫病根本没法儿控制。”容湛扫了他一眼:“王念恩,这样的人物你想不想认识一下?”
王念恩目光一烁,有机会结识能人自然是一件好事。但当他喜笑颜开的来到李记药铺时,顿时傻了眼。
怎么?竟然是个女的,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
容湛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这位是东林郡主。”
“哦,原来就是给太后献上玉棺的东林郡主?失敬失敬。”王念恩俯首便拜。
他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了,跟卫东书看起来差不多大,元熙忙把他搀扶起来:“王院首,您千万别拘礼,你这一磕头,大家反倒不自在了。”
王念恩虽是第一次见到元熙,但东林郡主的事迹他早有耳闻。由衷赞佩道:“想不到郡主年纪轻轻,还通晓医术?”
元熙摇摇头:“只是略知一二,救急而已,难登大雅之堂。东林州的疫病还需要您多费心。”
元熙素来会说话,说的王念恩心里很是受用。本来嘛,他一来就发现了,这疫病基本没怎么蔓延,他再干也就是做点儿杂活儿。却没想到,元熙却把功劳整个儿扣到他的头上。
他心里一触动,就想再客套两句,容湛怕他一直没完没了的说,忙把话茬儿接了过来:“皇上来了上谕,着王院首全权打理东林疫病之事。王大人的医术高明,咱们自然不用担心。”
王念恩见容湛也这样说了,腼腆的笑了笑。
“哦,王院首,五千斤草药没用完,你酌情看看,还有什么巧宗儿。本王还有话跟郡主说。”
王念恩心里明白,哪里是让他看药材,分明是找借口把自己支开。他也不在意,正好去跟着伙计到库房看看,刘天宝跟六子两个人便引着他出了大门,往库房去了。
元熙敛去笑意:“怎么了,突然把王大人支开?”
容湛不好开口,沉默了半晌:“父皇要我回京去,催的很急。”
元熙一窒,这一天终于来了。她默默坐着,望着容湛没有说话,那感觉仿佛是话已说尽了。
“你也跟我回去吧?”他眉宇间尽是惆怅,如雨后山岳间笼罩着的一层薄雾。
“我,我回去做什么?”她低着头:“我出来就是为了躲避族老给我说亲,我才出来两个月,我要是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容湛抿着嘴唇,一半会儿没说出话。是啊,他现在连给她一个保证的资格都没有。容湛有些失落,把头埋得低低的。
“没事的,容湛。只要你不把我忘了,就足够了。”元熙捧着他的脸,真诚的笑了笑。
她这淡然的一笑,反倒如一盆凉水,把容湛猛地激了一下儿。别说他是堂堂的端亲王,就算是个普通男人,也不该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委屈至此!
爱一个人,是要给她自己最好的一切,不是要她跟着自己受委屈的。凭什么让那个素未谋面的赵家小姐占有他想给元熙的一切?凭什么把赵家小姐放在元熙之上的位置,她什么都没有做过,难道就凭她的出身?!
可笑!
容湛想起赵家小姐,心里不由得萌生一丝轻蔑。
或许他不能改变,但他可以拖延。只要皇上一日不更改大婚的诏命,他就称病一日。朝廷嘛,做事都是讲究万全的,总不至于把一个病恹恹的皇子拖去大婚。
“元熙,跟我回京城去,这里太乱了,我不许你留在这儿。”他打定了主意——做了二十年听话儿子,可总不能什么事儿都听皇后安排啊!
元熙往后缩了缩。
他微微一笑:“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抓你回去,你自己决定吧。”
他嘴上虽是这样说,但行动上却很诚实。元熙还没来得及选择,他已把元熙拉进卧房,打开她的衣柜,把她的衣服首饰一件件的往箱子里装。
“令儿!叫胡掌柜出去找个买主,明儿就把店卖了!”
令儿应了一声,噔噔噔地跑出门去,把元熙晾在一旁。
“唉你!”元熙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令儿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元熙无可耐的的苦笑道:“你给我们家的丫鬟吃了什么迷魂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专门听你的话。”
“知道为什么吗?”容湛一边收拾,一边笑道:“那是因为我说的对,我说的正是她想做的,不然,就你们家这懒丫头,神仙也指使不动啊!”
“哪里对了?我爹让我来这儿是为了磨练我,这下倒好,才来两个月,就关了两家铺面。我哪有脸面回京城啊?”元熙气鼓鼓的坐在一旁,把他收拾好的衣服又往外拿:“你别弄了,你就算拿绳子绑着我,我也不回去。”
“我可舍不得绑着你。”他凑了上来,似猫儿般咬起耳朵。
“你别来这一套。”元熙推开他:“我这样怎么回去见我爹?别人做生意都是越做越大,我可倒好,越做越小了。”
容湛倚在榻上,温然望着她:“你也没吃亏啊?救了东林一州的百姓,还为安康镇的老百姓造了福,最重要的是,你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那是你们不吃亏,我可赔着本儿呢!”元熙把衣服装回到柜子里:“我啊,还是在这儿,琢磨琢磨怎么把本钱捞回来。”
容湛容身后环住她:“我说你不吃亏。”
“怎么?”
容湛亲昵道:“别人使银子是为了赚银子。你却不一样,不仅能赚来地位,还能赚来名声。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那么多性命,这得是多少级浮屠?”
“那又怎样?”元熙不以为然的问道。
“你不在意,可别人却在意得很呐。”
“别人是谁?”元熙问道。
“我,”他突然在元熙耳垂上亲了一口:“我就是别人,别人就是我,我在意着呢。”
他什么时候练得这样一张哄人的巧嘴?元熙被他逗笑了,觉得有点跌份儿,于是假作气恼道:“你在意吗?连点儿表示都没有,我可看不出来。”
“我娶你!”他脱口而出:“我要娶你,这样的表示够不够?”
他把元熙箍得紧了些,下颚伏在她肩头。她的脸颊很烫,呼吸也有些急促。容湛温声道:“回去我就对父皇说,我萧容湛今生今世,非卫元熙不娶。”
“这会儿你又不担心你的母后了?”元熙想脱开他的手,却挣扎不开。
“担心,可在我心里,你跟母后一样重要。”他继续亲吻元熙的耳垂:“这次你救了东林百姓和朝廷的大军,这么大的功劳,父皇肯定会答应的。”
“可是……”元熙还有些犹豫,想到那个赵尚书家的小姐,她还是有些抵触。
“我只问你一句话,我要娶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他把元熙抵在柜子上,贴上她的身子。
“你知道的,别问我。”元熙羞赧的躲过他炽热的目光。
“不行,我要你说。”他注视着元熙,似要把她融化:“说,说你愿意。”
“有你这样提亲的吗?”元熙使劲儿推推他,可他纹丝不动,依旧把她抵在柜子上。
“说你愿意,不说我就不放手。”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这么无赖啊?放开我,我要喘不过气了。”元熙挣扎着。
他吻上元熙的唇角:“说你愿意,不说我就一直吻下去。”
“好了好了”元熙忙推开他的嘴:“我愿意行了吧?这回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