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意思?一个字也没有?是不是装错信了?”容润把元熙折的那张信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又把信封里面掏了掏,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会不会叫人换了?”容润有点纳闷儿。
“没有,这就是她的那封信。”容湛拿过信纸,叹了口气。再看看房里挂的红布团花,只觉得胸口一股闷气下不去上不来。
“这是什么意思?黑白分明?”容润问道。
“她的意思是:无话可说,一团乌黑。”容湛含恨将桌上的文房四宝砸了个粉粉碎。
“你要娶亲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容润一惊,随即又有点无奈:“得,这下也不愁怎么告诉她了。”
容湛抓起披风就往外闯,容润忙上前拦住:“你去哪儿?”
“我要去找她,给她解释清楚。”
“你歇了吧你!”容润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当初你说你喜欢元熙,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知道我不如你,只要你能把她照顾好,我不跟你争!但你如今呢?!你已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就这么急吼吼的冲过去,你是要去刺激她吗?”
“我也不愿意!我有什么办法!?”容湛心里憋了一股火儿,正不知找谁撒气。被容润一激,情绪似山洪决了堤,轰然爆发。
赵尚书家的那位名叫可贞小姐,自打元旦百姓朝拜时,看见了城楼上的萧容湛回去之后就念念不忘了。这位小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早就是京城闻名的才女,年芳十七,模样又好。皇后本就喜欢,加上她自己也乐意,这门亲事就顺理成章的定了下来。
皇后先后问过了所有人的意见,最后才问到的两个人,一位是皇帝,另一位就是萧容湛。皇帝自然没什么太大的意见,郎才女貌,也没什么不般配的。至于萧容湛自己的意见,他说了,皇后也只当是没听见。
“你不愿意,你早干嘛去了?你怎么不去找母妃闹!”容润揪住他的领子:“我看你还是自己乐意,娶一个尚书小姐多好啊!卫元熙算什么,什么东林郡主,说白了就是个商人的女儿,是不是!?”
“你混账!”容湛一拳捣在容润脸上,打的他唇角鲜血直流。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闹?可母后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一日不依她,她就一日不进食。我能看母后生生绝食而死吗?兄弟啊,咱们俩同父同母,二哥的难处你应该明白的!”容湛红了眼,心里也委屈,只是他从来不对人说。
容润接过容湛抵来的帕子擦擦嘴角:“现在怎么办?元熙的脾气你也知道,软硬不吃。你就是解释,她也不会听的。”
“是我对不起她,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她一面。”
容润忙又拦下了:“二哥,离你大婚还有十日,越西的路那么远,来回十天肯定不够的。我看你还是写封信给她,先把大婚应付过去。”
“这事没得商量。”容湛冲进卧房,把自己日常的衣裳拿了两件,又抓了几块银锭装进行囊里。系上一个死扣,他的行李就算装好了。
“你走了,大婚怎么办?咱们大楚国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儿。”容润站在一旁,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打包裹,心里也一团乱麻,这烦心的事儿都挤在一块儿了。
“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尽量快去快回。”
容润心里还是没底:“要不你骑我那匹追风,那马脚力好,日行四百里不费力。”
“谢了。”容湛跨上追风,一路奔出京城。
端郡王私自离京的消息不胫而走,先是赵尚书府里炸了锅,赵家的可贞小姐听到这个消息日日以泪洗面,后来连皇帝身边的太监也听到了流言。
大婚在即,新郎官却没有缘由的跑掉了,这种事儿放在谁家里都是一宗不可宣扬的家丑,更何况是皇室呢?皇帝急的要命,连着派了十几拨儿禁卫军沿路去追,但都一去不回头。
怕打了赵家的颜面,皇帝也只能把容润叫进宫里问话。
“萧容湛这个混账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不说你就在殿外再跪上两个时辰!”天威震怒,连案上震慑朝臣的龙胆都拍断了。
容润皱皱眉,他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跪上三两个时辰算什么?就算跪十个时辰,他也不能把实情说出来。他若是把容湛去找元熙的事情说出来,皇上准恨得要吃元熙的肉。到时候容湛最多被抓回来,小有惩戒也就完事了,卫元熙是一介平民,这种事儿她担待得起吗?
“儿臣不知道。”容润低着头:“父皇,您是知道的,二哥自小就是孤僻的性情,他要做什么事,怎么会告诉儿臣呢?”
“你胡说!”皇上一掌拍的桌上茶盏跟着蹦了三蹦,皇上颤颤的指着容润:“他哪一件事没跟你商量过?你别当朕不知道!”
“父皇,儿臣就是跪死在殿外,也什么都不知道!”容润俯下身:“父皇明察!”
“你不知道?那你的那匹追风到哪儿去了?”皇上摆摆手,示意左右退下:“你还在跟朕装傻?!”
容润心头一阵波澜,皇帝连自家马厩里少了一匹马都知道,宝郡王府里定有皇帝安插的眼线。容润眉头紧蹙,既然说了谎,那就已经犯了欺君之罪,是没有回头路的。容润咬紧牙关:“父皇,追风的性子太烈,儿臣把他送人了。”
皇帝板着脸,似一条盘踞在宝座上的斑斓山虎,一双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好像要把容润看穿,试探道:“你二哥去了越西,是不是?”
越西二字一出,容润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被皇帝击垮,他有点慌神:“父皇,这是没有的事儿,二哥去越西干什么,他是……他是,他是去了东林洲。”容润扯出东林洲这个谎,心里一块石头算落了地。
“东林?”
皇帝根本不相信。
“东林,父皇,二哥此刻就在东林,他必须在东林呐!”容润连连磕了几个头:“父皇,皇室需要二哥在东林!”
堂堂一个皇子,为了儿女私情,不顾皇家体面,抛下即将大婚的新娘,这事传出去,会让皇室颜面扫地。所以即使萧容湛真的在越西,皇室也不能承认。
容润的话明白着呢,皇室必须宣称萧容湛去了东林战场,只有如此,才能保住皇家的颜面!
见皇帝脸色稍稍平和些了,容润继续说道:“二哥每日在朝堂上听到东林战乱的奏报,心急如焚,想是有什么大事要和大哥商议,才去了东林。”
容润的话,正正说到皇帝心坎儿里去了,皇帝嗯了一声:“那倒是,你二哥是少有的忠君爱国,他去东林也有他的道理。”
见皇帝也跟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容润渐觉得他仿佛没那么生气了,便试探道。“父皇不怪二哥了?”
“哼!”皇帝冷冷的发出一丝不屑的鼻音:“你们两个混账东西,给皇室惹下多大的麻烦!”
既然他肯开口骂人,说明他开始消气了。容润伏身磕了头:“父皇骂的是,儿子今后一定三思而行,不敢鲁莽了。”
“那个商人的女儿你可见过?”皇帝倚在龙座上,睥睨着容润。
“父皇,什么商人的女儿?儿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容润低着头,他一说谎,脸上就忍不住的浮起一片红霞,只要抬起头立刻就会被皇帝拆穿。
“少装糊涂,就是那个姓卫的内府买办的女儿,你们兄弟两个还求朕封她做郡主。”皇帝含了几分笑意:“怎么样,她生的可漂亮?”
容润有点迷糊,怎么?父皇不骂元熙是妖女就罢了,怎么还问她漂不漂亮?难道父皇一把年纪还想再纳新妃?可话不能当面点破,容润只捡了些四六不沾的话搪塞:“父皇,商人的女儿能漂亮到哪里去?连儿臣的几个妹妹都比不了,更别说宫里的众位妃嫔了。”
皇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父皇上一次不是召见过她吗?您封她东林郡主,她进宫谢恩的。”
皇帝没有回答,那一次元熙连头都没抬,一直跪着,看起来举止倒挺端庄,有点皇族小姐的风范。又很会说话,是个讨巧的人物。
“罢了,你去吧。”皇帝说着叫了宦官进来研磨。
皇帝的一道圣旨,把萧容湛和赵家小姐的婚礼拖成了无期。萧容湛既然已经去了东林,就不能立刻回来,皇帝亲命萧容湛接替萧容深督军一职,总理东林平乱事宜。为了安抚萧容深,皇帝敕封他为和郡王,也算是打一巴掌揉三揉。
圣旨是交给容润去传的,那日皇帝将容润叫道身旁,聊了一会儿家常,又随口嘱咐了他几句。
嘱咐的话才几句,就连说了三个办好。容润愣了半天,总觉得皇帝在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拖延的意思,但为什么要拖延,他也不敢问。他不问,皇帝也不答,勉强算是心照不宣了。
既然是要办好,那就得一样一样的慢慢办。
容润将圣旨一一封存好,见秦顺火急火燎的打包行礼,登时来了脾气,一脚把他踢了一个跟头:“谁让你提前弄这些有的没的?”
秦顺心里委屈:“六爷,咱们这一路远着呢,还不得准备的仔细一些?”
容润双手一伸:“我要先睡上三天,不管谁来找我,就说本王不慎染了风寒,卧床休养,不宜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