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的口齿还算伶俐,三言两语便把前因后果讲清了。萧容湛坐在一旁没来由的叹了口气,萧容润倒是义愤填膺:“好一个混账的妇人,上次李霖的事儿就是她从中作梗,这次她又……”
元月擦擦眼泪:“六爷,求求您,若是这次他们把熹茵堂收了,三妹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我听三妹说过李霖的事儿,好歹也是给两位爷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求六爷,替三妹说句话吧,这次除了六爷,再没人能帮三妹了。”
萧容润抓起架上的佩剑便要走,容湛一伸手将他拦住了:“六弟,你这样莽莽撞撞的干什么去?”
“干什么?当然是去救人啊!”
“可你这样做,虽然能救卫姑娘一时,却救不了她一世。而且,会给她和你留下隐患的。”容湛将他推回到座椅上。
“你想想看,你今天闯进卫家,卫家族老看在你六王爷的面子上,会把卫姑娘放出来。可来日呢?你一走,他们就会说卫姑娘不守妇道,勾引王爷。到时候卫姑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你让她怎么办?”容湛冷然一笑:“这个后果,你可想过?”
萧容润惶然放下佩剑:“二哥,你倒是出个主意?”
容湛抿了口茶:“照我的意思,给卫家下道手令,就说这次买办玉石的事儿,你只跟卫姑娘一个人谈。一则公事在身,她们不敢编排闲话,二则可以解卫姑娘的囚笼之灾,三则,卫姑娘是跟宝郡王办过事的人,她们敢轻易动熹茵堂吗?”
“是啊!”容润大喜,笑道:“二哥,你怎么这么聪明?”
容湛也露出淡淡笑意:“谁叫你二哥我摊上你这个猛张飞的兄弟?”
容湛摊开洒金宣纸,亲手写了两行字,又接过容润的宝郡王官印,盖在上面。递给元月道:“待会儿叫秦顺带几个人跟你去。免得他们不相信你。”
元月双手接过宣纸,喜极而泣连连磕了几个头:“谢二位王爷恩典。”
容润伸手把元月搀起来:“二小姐不必客气。”
元月急着救元熙出来,没再停留。秦顺带着她快马加鞭的赶到卫府,天还未曾擦黑。
族老跪着接了宝郡王的手令,脸上不由自主的抽搐几下,抬头问秦顺:“敢问大人,王爷为何要和一个小丫头谈生意,我家那三丫头做事毛躁,实在难当大任啊!”
秦顺来之前,早有萧容湛的授意,故而板着脸道:“你的意思是,王爷的眼光不如你?认不清人才短长?你想替王爷做主吗?”
族老一头磕在地上:“岂敢岂敢,大人赎罪。”
秦顺往四周扫了一圈儿:“三小姐呢?王爷的手令可是传给她的。”
族老谄媚的笑道:“回大人的话,三丫头做错了事儿,被他爹责罚呢。不敢耽误大人时间,王爷的这道手令,不如就由我们来传达吧?”
秦顺冷道:“你这么一大把年纪,却这样不懂规矩。你家责罚女儿重要,还是王爷吩咐差事重要?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替端王爷转达手令吗?”
“额?什么?端王爷?不是宝郡王?”族老仔细看了看那宣纸上的大印,分明是宝郡王官印,哪里又出来个端王爷?
秦顺哼了一声:“买办玉原石是皇上交给端郡王和宝郡王的钦命,你却在这里啰嗦,明白告诉你,本官出来的时候,端王爷说了,太后为重。哪个不知死活的敢阻拦给太后办差,格杀勿论。这道手令是端王爷亲笔,宝郡王盖印,其中的分量,你自己掂量吧。”
族老吓了一跳,他活这么大年纪,接到最大的一份手令也不过是京兆尹兰家的,现在竟是两位王爷亲下手令,他岂能不心慌。忙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放人。”
元月强忍了笑意,转身跪在秦顺面前等候。待元熙出来,秦顺一把从族老手里夺过手令,宣道:“奉王爷手令,责令卫府嫡女卫元熙全权负责太后玉棺事宜。卫姑娘,请起吧。”
元熙愣愣的接过那轻飘飘又沉甸甸的手令,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天啊,这究竟是谁的主意啊?抬头望着秦顺,秦顺却是满脸笑意,转头望望元月,元月又是满目期许。老太太喜忧参半,卫东书莫名其妙,尤氏阴沉,族老不忿。长这么大,再没有比这更为难的情形了。
秦顺道:“卫姑娘,还不谢恩?”
“谢王爷拨恩简拔。”元熙伏身磕了头。
秦顺办完了差事,转身便离开了。
这下府里可乱了套,族老愤懑不已,拐杖在地上一通敲打:“真是天亡卫家,天要绝卫家啊!我早知道你今天会惹来这样的灾祸,当初那贱人生你时,我就该让你爷爷把你溺死!岂会留你到今天,我做说过,你就是卫家的灾星!你要累我卫家满门抄斩啊!”
“族老!”卫东书脸色通红。元熙母亲生产时,他未能在身边,产后血崩,他也未能见最后一面。而今族老却一口一个贱人的叫他的爱妻,卫东书实在受不了。
尤氏原想补几句,却被老太太满脸阴霾震住了。只能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讪讪离去。俞姨娘温然扶住老太太:“老太太,王爷是看咱家元熙有本事才叫她办这差事呢,这是三小姐的福分。您若觉得三小姐有何不妥,您教她便是了,干嘛发愁呢?”
成庸也道:“是啊祖母,八成王爷是到熹茵堂去过,看三妹处事得体,才让她去的。”
元熙悄然把元月拉到一旁,脸都白了:“二姐,你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元月也有点无奈:“我本想叫六爷过来给你说句好话,可是端王爷说,会有隐患什么的,就设计了这个办法,反正都是为你好。”
端郡王?这就对了。除了他,谁能想出这么刁钻的主意?
元熙暗自咬咬牙,别说这一世,就算是前世,自己见过的最大阵仗,也不过是自己的大婚之礼。自己虽然也经手生意,但都是躲在幕后做的。现在这样,明摆着是要把自己推到前面来,那还不如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呢。
“熙儿,你是如何认识二位王爷的?”卫东书心里也担心,自己的女儿虽然开了家店铺,懂点儿生意经,但毕竟有自己在背后撑着,小本生意亏本就亏本,不至于送命啊!现在要她给王爷们办事,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结果,她实在舍不得让女儿去冒险。
元熙摇摇头,现在本就如坐针毡,要是再把自己和二位王爷的关系说出来,或是把李霖的事儿说出来,只怕会把老太太和父亲当场吓昏。
“女儿从没见过王爷,就算见着了,也不认识啊?”
“那元月是如何认识王爷的,还把王爷的人带来?!”卫东书觉得这个谎实在编的不够圆。
元月见元熙不敢说,想来事情十分棘手。其实也对,难道要说自己为了把三妹放出来,在王府门口又跪又求吗?这样的说法,父亲和祖母心理上能受得了吗?
元月也摇摇头:“女儿也不认识,只是女儿刚才从街上回来,遇上那位将军,将军问我卫家在哪儿,我说我就是卫家的,将军不由分说把我拉上马背,让我指路而已。”
卫东书叹了口气。这倒是,卫家就是在生意场上再如鱼得水,也不至于见过王爷啊!想想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吧。
“熙儿,这几天你就别出去了,我给你找几个教习嬷嬷好好教教你宫里的礼仪,别让那些管事儿的官人笑话。”
“啊?”元熙一怔:“我?”
“我什么我,二位郡王点名道姓的让你去做,若你不去,岂不是违逆王爷的意思?”卫东书满目不忍,但还是双手扶住元熙的肩头:“好女儿,爹你知道你一定有这个能力,你放开手去办吧,爹会在身后支持你。”
“是……”元熙点点头。
元月拉过元熙,低声道:“三妹,我知道你害怕,但端王爷说,若非这样,恐怕保不住你的熹茵堂。王爷说,只有这个这么一个万全之策,你就壮起胆子去做吧。”
这样一说,元熙恍然就明白了。他并非故意整治自己,而是在替自己解围。元熙心里一阵暖意。这位端郡王虽然冷言冷语,架子又大,但内底里却是个思虑周全,行事十分暖心的人。
元月道:“三妹,要说这位端王爷真是个细心人,他一见你那发钗,就知道我是熹茵堂的人了。”
元熙伸出手:“那我的发钗呢?”
元月摊开手:“被端王爷拿走了,我忘记问他要了。”
元熙哦了一声,也没太在意,不就是一只发钗嘛,那东西家里多得是。
“熙儿,从明天开始,你要早睡早起,熹茵堂的事儿,我会让你俞姨娘先去打理。你就留在家里,好好训练礼仪专修形体,务必用心。”卫东书一招手,对老太太身边的菊香说道:“你去告诉膳房,从今天开始,三小姐的膳食不许用油,不许见肉,不许再送点心和蜜饯,过甜过咸都不许,每日燕窝一两,阿胶糕一块。还要做到过午不食,一直到三小姐办完府里的差事为止。”
“爹?”元熙睁大双眼:“你想饿死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