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容湛挑挑眉,审度着容润。
“是啊,皇兄,您可不知道,二小姐心细,我每次跟她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说错半个字把她惹恼了。”容润不安的搓着手掌:“她一生起气来,可难哄了,臣弟每次都心惊胆战,急出一头的汗。”
容湛朗声笑了起来,在容润肩头拍了两下:“既这么可怕,六弟还要朕给你赐婚吗?”
容润扁扁嘴道:“皇兄,这不叫可怕,这是幸福。其实元月的心里也有我臣弟,就是她太容易害羞,不敢跟臣弟说。她看臣弟的眼神很特别,就好像是一汪儿清泉似的。”
“于是你就在这汪清泉里融化了?”容湛含笑望着他。
容润憨憨的笑了两声:“皇兄是过来人,何必盘问臣弟呢?当初皇兄为了皇嫂,不也是历尽千辛万苦吗?跋山涉水,从京城一个人走到越西,还被人给迷……”
“咳咳。”容湛掩口干咳了两声,他再这样絮絮叨叨的,岂不要把自己的老底儿都给掀翻了?
“行了,你的事儿,朕会好好考虑,先问问皇后的意思,再问问卫东书的意思,你也去问问母后的意思。”
“别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上直接问问卫大人就好了,何必要麻烦皇嫂呢?听说皇嫂近来身体不大好,婚配是见麻烦事儿,就别给皇嫂添乱了。等喜事落定,再跟皇嫂说也不迟啊?”
容湛挑起右眉,审度着容润,直到把容润看的浑身发毛。
“皇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容润别过脸去,憨笑着躲过容湛的目光。
“六弟今儿倒是有点怪怪的,怎么你的婚姻大事,怕被皇嫂知道?”
“不怕啊!臣弟怎么会怕皇嫂?”容润笑道:“臣弟不过是为皇兄考虑,皇嫂而今身怀六甲,实在不易操劳,这件事直接问问卫东书也就是了。”
容湛侧目凝着容润,淡淡了应了一声,显然对他编造的这个理由不甚满意。
“那依六弟的意思,朕不如在宫宴时,直接宣布了此事?”
容润一喜,差点儿蹦了个高儿:“这样也好,突如其来,又合情合理。皇上金口玉言,卫家也不能不遵呐。”
容湛敛去笑意,哼了一声:“你想的倒美。”他怅然舒了口气:“这事儿没商量,必须要跟皇后讲清楚。还有母后那里,当年父皇说要把宬香嫁给卫成庸,母后就很不情愿。如今你又要娶一个商人之女,母后肯定更加不满,你还是先考虑考虑怎么跟母后说吧。”
“是……”容润扁扁嘴,拱一拱手,慢慢从寝殿退了出去。
“想一出是一出。”容湛转过身,拿起一折奏本,望向秦顺:“你笑什么?”
秦顺忙摸了摸嘴巴,掩去笑容,道:“回皇上话,末将没有笑啊?”
容湛扔下奏章,一把扯下他的手:“你分明在偷笑。”
秦顺摇摇头:“皇上,末将只是觉得,六爷难得因一个女子如此失态啊。”
容湛滞了一会儿,是啊,他今天的确有点失态了。想想自己,其实容湛还是很能理解容润的心情的,但皇太后那里,容润的确解释不清。太后一心想为两个儿子挑选名门贵族的千金做正妃,当年太后看不起元熙,多一半儿的原因就是她的出身。后来元熙的身世渐渐浮出水面,太后也便能接受了。
只是这个元月,她若只是个商人之女也就罢了,偏偏生母还那样不堪。虽然人们不肯明着说,但谁不知道,卫家二小姐的生母偷偷私会野男人,还生了一个野种四姑娘。容湛想着想着,都忍不住要叹一口气,怎么什么倒霉的事儿都一堆儿砸到这位二小姐的头上了呢?
若是这件事儿被太后知道了,她难免要怀疑元月也不是卫家的血脉。容润看样子是真的喜欢了元月,连正妃的位置都要给她做,还放言什么只要她一个女人。倘若这婚事不成,对于容润的打击想来不会小。
卫元月跟元熙有着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想必人品错不了。这个姑娘顶着这么多的闲言碎语,已然抛头露面的把熹茵堂继续开下去,想来是个十分坚强自重的姑娘。这点倒是很不错。
“今儿太后的精神怎么样?”容湛问道。
“太后今儿精神不错,亲自去了内府,把北宫的宫女们全都换了。还赏了新的宫女们没人一匹绸缎,一块银子。听说有个叫灵芝的宫女很讨太后欢心,太后格外提拔了她做掌事宫女。”
“那就好,希望六弟在太后那里,不要碰钉子。”容湛重新拿起奏折,细细读了起来。
“传旨,晚上还在皇后寝宫,叫紫宸宫的小厨房先准备着。”
容湛将这些日堆积的奏折全部批阅完毕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轿撵急匆匆的被抬到紫宸宫的门前,紫宸宫门口已经点燃了灯笼。
容湛进了寝殿,见元熙不在,转身问香云:“你们娘娘呢?”
香云福福身子:“回皇上的话,主子说先去暖阁歇一会儿,等皇上来了再一块儿用膳。”
暖阁中摆了几个新花瓶儿,是钧窑的铜红釉,里面差了几枝新开的梨花,洁白如雪,团团簇簇,俏丽的开在枝头。
容湛伸手抚了抚花穗,转身看见元熙正枕了一个软枕,倚在榻上小憩。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合衣睡着,却掩不住她隆起的小腹。袖筒中露出水葱儿似的五指,轻轻捧着圆润的肚腹。她熟睡的样子甚美,看的容湛有些痴迷。
悄悄走到床榻前,在她身边坐下,元熙隐约觉得身边有人,慢慢睁开眼睛:“你来了?”
容润含笑俯下身,一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小腹,道:“怎么合衣睡下了?”
“原想躺着等你一会儿,谁知竟睡着了。”元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他揽住元熙的肚子将脸颊也埋在她肩胛处:“苦了你了,怀着两个孩子。”
腹中的胎儿及不安分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容湛贴的近,也感觉到了孩子在动,惊喜的伸出手伏在她小腹上:“你这小东西,父皇来了,你很高兴是不是?高兴也不能闹你母妃知道吗?”
容湛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抱住她的腿,将她打横儿抱在怀中:“走吧,去用膳。然后朕有件大事跟你说。”
两个孩子长得很快,挤压着胃部,因而元熙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简单用了半块乳饼,石玉水今日炖的佛跳墙味道极正,因而喝了半碗汤,容湛给她夹了两筷子鸡肉,她吃了一块儿。
晚膳过后,桌上的菜品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便叫人撤下去赏了太监宫女们吃。
容湛扶着她,慢慢坐了下来,道:“你这胃口也太小了,这样下去,身子骨能吃得消吗?”
“平时吃的没有这么少,今天只是睡得久了,没什么胃口罢了。”
容湛摇摇头,道:“你啊,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你每日吃的东西都摆在那里,加在一起还没有拳头大小。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元熙倚在他肩头,抚着肚子浅浅笑道:“你们父皇心疼你们俩,怕你们饿着。”
“你吃醋?”容湛侧过脸,在她唇角吻了吻:“朕是怕你吃的太少,体力弱,到时候没力气生产。”
“哪儿那么娇贵啊?”元熙不以为然的笑笑:“哦对了,刚才你不是说,有件大事要跟我说吗?”
不提他差点儿忘了,容湛应了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六弟,六弟看中了你家二小姐,想娶二小姐做正妃。朕想着,你们姐妹俩感情好,这事儿应该问问你的意思。”
“六爷想娶二姐?”元熙心口一窒,只觉得一颗心擂鼓似的,噔噔噔地狂跳起来。
容湛见她有些凝重,便试探道:“怎么了?若是不妥,朕不允准也就是了。”
元熙捂着心口,想起从前在京城外十里的那间小木屋里发生的事情。想起那日元月哀哀的哭泣。想起在越西州时,她曾接到元月的信笺,满纸洋洋洒洒都是对容润的爱慕。
元熙摇摇头:“二姐绝不会答应的。”
“二小姐不喜欢六弟?”容湛愣了一下,这跟容润对自己说的截然相反,一时让他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了:“六弟说,二小姐脸皮儿薄,喜欢了人也不好意讲,会不会是她没告诉你?”
元熙摇摇头,这不可能的,元月是绝不可能嫁给容润的,即使她再深爱容润。
因为嫁给他,就必须要担负欺骗他的风险,或许还有更加严重的,那就是欺骗。以元月的性格,她绝对不忍心伤害容润,嫁他是一种伤害,不嫁又是一种伤害,两下里,都不是元月那颗脆弱的心所能承受的。
元月的遭遇到的苦难太多了,难免要心窄,若是六爷逼迫太紧,让她一时冲动做了什么傻事可怎么办?
“不行,这件事不能太过草率,谁说话也没有用,一定要听听二姐的意思。”元熙突然站起身,引得腹中一阵抽痛,痛得她直不起腰。
容湛忙扶了上去:“你看你,怀着孩子呢,也不小心点儿,当心动了胎气。你别急,朕明儿给卫府传旨,叫二小姐进宫一趟,你们姐妹好好聊一聊,看看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