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可贞抽了抽嘴角,当面指责皇帝的话,她不会说,她还没傻到这个份儿上。赵可贞梗梗脖子,揉搓着臂弯上挎着的披帛:“不管事情是真是假,太后都有懿旨在前。太后要姐姐跪在这里等,姐姐就甭客气了。这块地方挺干净,姐姐也别嫌弃,就跪着吧。”
让她跪?没那么容易!
“钟妈妈,咱们走。”元熙转过身。
“卫元熙你放肆!”赵可贞掐住细腰,一双杏眼瞪得出水:“太后宣你跪等,你也敢在这里耀武扬威,你也太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了吧?”
“那你想怎样?”元熙转头侧目望着她。
“太后让你在这里跪等,你却不遵懿旨,是何道理?”
“是太后想让本宫跪,还是你赵侧妃想让本宫跪啊?”
赵可贞脸色一红,目光扑朔了几下,有些气短:“你这叫什么话?明明是你不守宫规,好几日不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不过罚你跪等,你却敢在这里出言不逊。”
“你少跟本宫扯那些闲白,本宫问你,是太后让本宫跪,还是你赵侧妃想让本宫跪?”元熙目不转睛的逼视着赵可贞,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赵可贞显得更加心虚了,妍儿在后面偷偷扯她的衣裳,元熙全都看在眼里。同钟妈妈对视了一眼,道:“既然太后娘娘还在沐浴,我们先告退了。”
“你站住!”赵可贞几步跨到元熙面前,将她去路拦住:“卫元熙,你别以为皇上宠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告诉你,这宫里还是有宫规祖训的,轮不到你放肆!”
“宫规祖训?哼,你跟本宫谈宫规祖训?”元熙冷笑道:“真难为赵侧妃还记得什么叫做宫规祖训,那好啊,本宫倒是想请教请教。在潜邸,赵侧妃是什么位分,本宫又是什么位分?就算不做东林宗主,本宫还是皇上亲封的东林郡主,你又算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官家小姐,凭什么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见了本宫不知道行礼下跪,还敢直呼本宫的名讳,全没半点儿敬重,你到是告诉本宫,依照宫规祖训,你又该当何罪?”
“你!”赵可贞胀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什么你?赵侧妃既然要追究本宫,那不妨,连自己一并追究了,也免得外人说了闲话,说赵侧妃,严于待人,宽以律己。”
“你说什么?!”赵可贞气不过,便既扬起手。
元熙微微扬起下颚,迎上她的目光。钟妈妈往前一挡:“赵侧妃,你这是做什么?以下犯上,难道就不怕犯了宫规祖训?再说了,我们主子腹中还怀着皇嗣,若是被赵侧妃惊着了,动了胎气,就怕赵侧妃担待不起。”
令儿也冷笑道:“妍儿,平时看你挺机灵的一个丫头,怎么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还不把你主子扶回去?”
妍儿也觉得赵可贞理亏,怕她一味用强,反倒被卫元熙抓了把柄。便既想把她先拉走,只是赵可贞着实被钟妈妈那几句话给激着了,一步也不肯迈开。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元熙隆起的小腹,咬紧牙关。她已经是第二次怀孕了,可自己,还是个处子之身!
“怎么着,赵侧妃,你还不让开?”钟妈妈扶着元熙的腰身,轻笑道:“话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赵侧妃要是还依依不饶,就实在没趣儿。要是今儿的事情闹到皇上面前,恐怕赵侧妃的面上挂不住吧?”
妍儿赔笑道:“钟妈妈,何必闹到皇上面前呢?罚跪是太后的吩咐,跟我们家娘娘可没有半点儿关系。就算要告诉皇上,也不管我家娘娘的事儿,我家娘娘只是替太后传了话,怎么就成了罪人了?总之这是太后的懿旨,卫娘娘爱跪不跪,若是得罪了太后,我们可管不着。”
“娘娘,您说您这是何必呢?太后只是要您传句话,您也不必这么当真。人家愿不愿意遵从懿旨,那也是人家的事儿,跟咱们可没什么关系。”妍儿说着,推推赵可贞的手臂:“娘娘,人家要走,就放人家走呗,反正违抗太后懿旨的人又不是您。您又何必动这个气呢?”
令儿刚要还口,元熙抬手拦住:“既然是太后的意思,本宫怎么看不见太后的人呢?”
“呵呵,”赵可贞歪歪嘴,怎么没看见太后的人,若是没有太后的人,刚才被她一巴掌打得哭哭啼啼的又是谁?赵可贞冷眼瞧着她:“你不说本宫倒忘了,你才刚还敢动手打太后的人。太后是长辈,太后宫中哪怕是小猫小狗,都是万万伤害不得的,你竟敢殴打太后宫中的宫女,这岂不是对太后的大不敬?”
“太后的人?”元熙看了钟妈妈一眼,掩口失笑:“本宫可着北宫看上一圈儿,也找不出一个太后的人。你当本宫是好糊弄的?这宫里上上下下的都是些陌生面孔,是从哪儿来的?太后娘娘从前的宫女哪儿去了?总不会在破宫之际,都被萧容深给杀光了吧?”
赵可贞一时语塞,唇角剧烈的抽动了一下,有些心虚的望向妍儿。她们一提起萧容深三个字就心慌,想起萧容深逼宫弑君的哪一天,就是她们,伙同萧容深的手下,将太后宫中的侍女都秘密处死。那些宫女的尸骨堆积如山,都在入夜的时候,悄悄被木车拉出宫去,找了乱葬岗子埋了。
想到死无对证,赵可贞渐渐将面色平和了些:“妹妹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萧容深在宫中做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这宫中换了的宫女,都是太后娘娘亲自挑选的,太后愿意挑谁就挑谁,怎么,你是在质疑太后的眼光吗?”
“都给哀家住口吧!”
刚才挨打的小宫女,脸上还浮着一层绯红,抽泣着扶了太后出来。太后愤愤然望了赵可贞一眼,又无奈的看看元熙。
“哀家不是要你跪等吗?在宫外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赵可贞见太后识相,知道帮着自己。面上便带了些得意之色,扶了太后的手,笑道:“太后娘娘,不是儿臣故意在此处吵嚷,实在是元熙妹妹公然无视太后娘娘的懿旨,还在这里同儿臣饶舌。”
“跪下!”太后的语气有些沉重。
元熙可以公然跟赵可贞唱对台,却不能公然驳了太后的面子。伏身跪下,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元熙妹妹,母后是罚你跪着,不是要你给母后请安。”赵可贞扶着太后的手,面无表情的捏了捏,柔声问道:“是不是,母后?”
“是。”太后的话音有点虚透:“哀家的懿旨你都敢公然违抗吗?还敢动手打哀家的宫女,就罚你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太阳落山,才能起来。”
钟妈妈一惊,跪到太阳落山,这不是存心要元熙的命吗?她腹中怀着孩子,本来就娇柔。跪上四五个时辰,非得小产不可。
“太后娘娘,我家主子并非有意误了太后的请安时辰,实在是她身子不适,时长胃酸恶心,夜间难以合眼。每每熬到了天亮,才能稍稍合眼。实在是身子吃不消,并不是不敬重太后。求太后看在主子腹中怀的是太后的孙儿的份儿上,要罚就罚奴婢吧!”
“也好,你主子做错了事,都是你这个奴婢提点不到,是该罚你。”钟妈妈一言,似给太后找到了台阶儿下,她忙道:“哀家就罚你在此处跪……”
“母后。”赵可贞凝重的望向太后:“哪有奴婢替主子受罚的规矩?若是这宫里的主子以后犯了错儿,都推到奴婢身上,那谁还会顾忌宫规祖训呐!”
“赵侧妃,宫规祖训有明文规定,主子犯错,自有受罚的奴婢。从太祖立国开始,这宫中就不乏有这样的先例,并不是从奴婢这一辈儿才开始的。遵循成例,难道就不算谨遵宫规祖训了吗?”钟妈妈伏身给太后磕了个头,道:“请太后娘娘,恩准奴婢代主子受罚。”
啪!赵可贞扬起手,冲着钟妈妈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力道不小,不禁给钟妈妈脸上留下了五道指痕,连她自己都震得手发麻。赵可贞悻悻的缩回手,瞪着钟妈妈:“混账东西,敢以下犯上,简直尊卑不分。哼,这难道就是紫宸宫的规矩吗?一个奴婢也敢在主子面前逞口舌之力?”
钟妈妈挨打,这还是头一遭,不光元熙惊讶,连太后也跟着懵了。
“赵侧妃,你这是……”太后原想厉声训斥几句,但她实在是惹不起赵可贞,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元熙忽然站起身,冲着赵可贞脸上,一抬手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赵可贞只觉得右耳朵嗡的一声响,差点把她抽晕过去,仰着倒在了妍儿身上。
赵可贞捂住右半边脸,还觉得肉皮生疼,她望向妍儿:“本宫的脸……”
赵可贞的脸顷刻就肿了起来,就好像刚出锅的寿桃,粉扑扑还滚烫滚烫的。
太后楞在一旁,被接连的两巴掌震得脑壳发旷。现如今,年轻一辈都是这般如狼似虎了吗?跟她那一辈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抽耳光都抽得格外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