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一定是她,太后!算起来,再过几个月就是她的寿辰,她和祖母是同一天生辰,前一世从萧容深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元熙还惊讶了许久。
太后最爱玉器,宫里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各朝各代的名贵玉器。当今皇上又是有名的孝子,宫中造办处只要一得了什么上好的玉原石,便先请能工巧匠雕琢。而太后也是宫里唯一全部使用玉石做杯盘碗盏的主子。
元熙悄悄叹了口气,太后的大寿,萧容润想送一件古玉雕给她,确实是孝顺至极。只可惜,太后终究无福消受,在寿辰的前一天便溘然长逝。当今皇上痛苦不已,不仅将太后宫中的玉器全部陪葬,还着六爷萧容润亲自采办一块巨大玉原石,制成一方玉棺,用来存放太后的遗体……
“玉棺……”元熙暗自出神,这是个天大的商机,前一世,父亲将玉原石卖给朝廷,一笔就赚了四百万两银子,而且朝廷还加恩,使父亲一跃成为皇家造办手下的皇商之一。但若是……若是不收那四百万两银子,结果会是怎样的呢?
“喂喂喂,你在嘟囔什么呢?什么玉冠玉冠的,我又不是送给男人,你得挑一件女人喜欢的。”萧容润没有察觉到元熙的异样,他只是满心欢喜的给自己的皇祖母采购大寿所用的礼品。
“哦,没什么,民女还以为,王爷想送给其他王爷呢。”元熙口是心非的答道。
“你也不必民女民女的,在本王面前没那么多的规矩,就以你我相称,上马吧?”萧容润把元熙带到方才那匹黑马边上。
只有一匹马,元熙心中一阵纠结,不管前世是什么关系,只论眼下,她是一个普通百姓,难道自己上马,让王爷为她牵马坠蹬吗?元熙摇摇头:“还是王爷您上马吧,民女走路就可以了。”
萧容润笑道:“难道我堂堂一个皇子,要你一个小姑娘给我牵马吗?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见元熙迟迟不肯上马,容润恍然明白,他虽没什么架子,但也没人敢真的把他看做常人。一招手吩咐道:“秦顺,上阁后院有马,你去再牵一匹来。”
方才那个喂马的侍从听了,迈步进了上阁,半晌,从后院牵了一匹稍微矮小一些的马来。萧容润道:“你骑这匹矮的。”说着,一伸手把元熙扶上马背。
萧容润从秦顺手里接过黑马的缰绳,正要上马,却忽然被一只粗糙的手给按住了。秦顺喝道:“放肆,哪儿来的刁民,敢对六爷如此无礼?”
萧容润一摆手,示意秦顺退下,又问道:“我认得你,你是跟元熙姑娘一起来的,是不是?”
元熙低声斥责道:“刘天宝,你还不放手,这是六王爷,你不要命了你?!”
刘天宝讪讪的松了缰绳,退在一旁:“小姐,我帮你牵着,您记得抓稳缰绳。”
萧容润有些尴尬,他并没打算带着刘天宝一起走,之所以选择骑马,就是为了赶紧甩掉这些下人。秦顺早就习惯了,知道主子最烦得就是被一群下人前呼后拥,因此根本没打算跟着一起去。
“你们都退下吧,本王想和元熙姑娘单独走走。”
萧容润这一句话如鸿毛落水,激不起半点儿涟漪,刘天宝仍死死抓着元熙的缰绳不放,元熙也察觉出萧容润的脸色不大对,便吩咐道:“刘天宝,你先回去吧,我认得回去的路。”
“不成的,三小姐,老爷刚吩咐过,要我们注意三小姐的安全。”刘天宝这话分明是说萧容润不是好人,就连秦顺也听得出来,但他刚一瞪眼,就被萧容润给压制住了。
容润本来没什么坏心思,只不过是不喜欢下人在身边那种拘束的感觉,但刘天宝的话已经逼到这个份儿上,他再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
元熙也尴尬的笑道:“没事的,和六爷在一起,怎么会不安全,你先回去。”
刘天宝纹丝不动。
“诶?元熙姑娘,你东西掉了。”萧容润忽然说这样一句,刘天宝忙回头去找。他才一松手,萧容润猛然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匹受惊,一跃而起,扬起四蹄一路狂奔。路人纷纷躲闪,元熙从未骑过马,被这猛地一鞭子吓得不轻,只能死死抓住缰绳,想喊救命,却发现喉咙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身后传来刘天宝一阵叫喊声,猛然间,元熙觉得自己被一双手抓住,恍惚间的一周折,轻飘飘的落在一个人的怀中。那人把缰绳轻轻一勒,马嘶鸣一声,终于停住了。
四目相对,元熙惶然屏住呼吸。萧容润笑道:“吓着你了吧?”
吓着你了……吧?!差点被他吓死!
元熙这才发现他的手臂死死把自己箍在怀里,猛挣扎了几下:“六爷您放手……”
“别动,你会摔下去的。”萧容润说着把元熙箍得更紧了。
“六爷您别这样,我不是那样的人,您快放手……”元熙顾不得周围那些围观的百姓,只想赶快从他怀里挣脱开。
“好了好了,你别乱动,我放你下去。”萧容润说着,轻巧的跳下马,把元熙扶了下来。
天啊,前一世,只记得六爷萧容润是个天**玩儿的甩手贵公子。从不知道他有这样猥琐的癖好啊?早知道就不该让刘天宝离开,但是方才马跑的太急,刘天宝早就不知道被甩在哪条街上了。
元熙心中有些慌乱,他方才的举止那样轻浮,万一又做出什么更加下流的事情,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元熙隐隐开始怨恨起兰太太,为什么把自己单独留下。
“你刚才没受伤吧?”萧容润想伸手去扶她,他的笑容依然和煦。
元熙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王爷您自重,民女没事。”
萧容润含笑道:“刚才你对本王说,说你不是那样的人。那样的人,是什么人?”
那样的人,自然是那些为了钱财而出卖自己的坏女人,但这样的话,元熙又怎么开口呢?萧容润步步紧逼,元熙实在找不出什么脱身的办法了,便低声道:“六爷您若是再往前一步,我就喊人了。”
“喊人?刘天宝吗?他早就不知甩哪儿去了。”萧容润说的轻描淡写。
“我会大喊,小心百姓把您当登徒子抓起来,您要是因为这个被扭送官府,想必会名满京城。”
“哈哈哈哈哈……”萧容润笑了一阵:“你这么说,本王就放心了。”
“放心?”元熙纳罕:“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容润无奈道:“三小姐赎罪,本王方才只是想试探小姐。京兆尹兰成杰好几次想往我府中送美人,都被本王回绝了。这次若是不为了买玉器,本王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牵连。起先我还以为你是兰太太送来的……对不住了元熙姑娘。刚才没伤着你吧?”
元熙往后退了几步,萧容润又笑了:“咱们还得一块儿去看玉器,你离我这么远,怎么走呢?放心吧,本王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元熙低着头不想理他,若他不是六王爷,元熙非要好好捉弄他一番不可,但天家威严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容侵犯,即使再生气也只能作罢,元熙道:“王爷在前面走,民女跟得上。”
“你的手……”萧容润惊呼一声,元熙这才察觉自己的手心被粗糙的缰绳磨破了一片,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萧容润从袖中取出手帕:“我帮你包一下。”
不容元熙拒绝,萧容润已经拉住元熙的手。
“我去你的!放开你的脏手!”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元熙眼前一闪而过,六爷萧容润一个没防备,被他打倒在地。元熙一惊:“刘天宝!?你疯了!”
萧容润含笑拍拍身上的土,冲刘天宝叫道:“好小子,你有种。”
元熙忙跪在萧容润面前:“六爷息怒,家中下人不懂规矩,冒犯了六爷,求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萧容润从小习武,是个足可以以一当十的高手,而今若不是低头看元熙的伤势,没有防备,绝不会被刘天宝一拳击倒。刘天宝啐了一口,也跪了下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六王爷要罚就罚我一个,跟我们小姐没关系。”
“起来吧,本王不小心弄伤你家小姐,你还本王一拳,就算扯平了。方才的事儿都是误会,你们往后也不必再提了。”萧容润心平气和的抬抬手,示意元熙起来。
刘天宝本来抱着赴死的决心打这一拳,万没想到,萧容润竟这么轻松的饶过了自己,心中萌生一阵感激,磕了个头道:“谢六爷不杀之恩。”
刘天宝站起来,足高了萧容润一个头,容润呵呵一笑:“好样的,是条汉子。你这样忠心护主的下人,真的难得,弄得本王也不忍心责罚你了。只不过,你对本王的误解颇深啊!”
堂堂一个王爷,又是皇后所生,被一个平民百姓打倒在地竟还能不加计较,足可见萧容润的宽宏大量。元熙也笑了,萧容润忽而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一拱手道:“在官场呆的久了,不大容易相信别人,误会三小姐了,实在对不住。”
元熙摇摇头:“六爷不必介怀,咱们还要去看玉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