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庸伸开双臂,拦住了卫东书的去路:“爹,您都还没问庸儿是什么事儿,就急着否决吗?若是郑姨娘骗了我,你大可以否认,现在这般,倒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难道兰玉真的出事了?!”
卫东书脸上剧烈的抽搐两下:“那个贱人的话你怎么可以相信?她是狗急跳墙,唯恐咱们家不生事端,庸儿,你读书明理,怎么连这点儿事儿都不懂?”
成庸望着卫东书,粲然一笑:“爹,若郑姨娘说的都是假话。这几月来,你又为何不许我出府?”
“这……”卫东书一时语塞。
“还不是怕你这孩子贪玩,忘了恩科的大事。”老太太说道。
成庸不以为然的冷笑道:“祖母,若不是三妹查办了兰家,我也不会有做驸马的机会吧?若非皇上今年嫁女儿,朝廷也不会开什么恩科。这样看来,祖母和爹爹还真是未卜先知啊?竟能预先把我关在府里好几个月!”
老太太蹙起眉:“庸儿,怎么这样跟你爹和祖母说话?”
成庸自嘲的笑了一阵,摸摸眼角的泪:“我也想问,祖母和父亲为什么要骗我?”成庸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这恩科,我不考了。”
“混账!你胡说八道什么?”卫东书瞪起一双眼睛:“当初不是你在太子爷面前夸下海口,如若应试,必回高中的吗?现在离恩科不过两三个月,你这会儿想打退堂鼓,太晚了吧?”
成庸摇摇头:“晚吗?只要愿意,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老太太愁眉不展,轻轻拉过成庸:“庸儿,咱们卫家小辈里,死的死,散的散,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皇上恩典,把宬香公主赐给你做妻子,你现在没官没衔,还不替你爹争口气,难道要外人说公主嫁了一个白身吗?”
“谁要她嫁了?她可以不嫁啊?”成庸反问道。
啪!卫东书扬起手,一巴掌打在成庸脸颊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卫东书气的声音都跟着颤抖:“你这个混账东西,不就是个兰玉吗?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了?今儿我还就告诉你了,你娶也得去,不娶也得娶。公主楼都建了一半了,这会儿你说不娶?这事由不得你!”
成庸淡漠的望着卫东书:“爹,你承认了?”
卫东书身子一僵:“我承认了什么?”
“你承认兰玉死了,你承认郑姨娘说的都是真的了?”成庸的声音近乎低吼。
卫东书气的浑身发抖,恰时菊香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卫东书吼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凑什么热闹!”
菊香应了一声,慌忙跑了出去。
卫东书恨铁不成钢的望着成庸,这个小兔崽子到底想要怎么着?兰玉是死是活,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兰家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兰成杰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他这种人我都不屑于多看他一眼!”卫东书转过身:“去,把你娘叫来!看看她养的什么儿子!”
“爹,您把我娘叫来,成庸还是要问,您今天不许我出去,我明天就到外面去,一天找不到兰玉,我便找上一日,十天找到不到,我便找十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卫东书气的要死,望着成庸,却发现他眼里失了往日的神采。哀莫大于心死,要是成庸的心真随兰玉一起去了,那就太可怕了。
“成庸,成庸怎么了?”俞姨娘接到消息,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娘,兰玉死了?”成庸开门见山地问道。
俞姨娘一惊,不自觉的踉跄几步:“老爷,这是怎么了?”
“娘,你告诉我一句实话!”成庸吼道。
“庸儿……”俞姨娘望着成庸,一时说不出话,也难怪,关心则乱。这事儿不管怎么说,对成庸来说都是一种伤害。成庸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怎么舍得让成庸痛苦?
“看来郑姨娘说的不错,你们不会承认的。”成庸苦笑道:“你也不说,我去外面问。”
“拦住他!”卫东书喝了一声,十几个仆役丫鬟齐齐围了上来,把房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卫东书捂住嘴巴,剧烈的咳嗽一阵,这个成庸,是要把他急死吗?
“去趟太子府,把三姑娘叫来。”卫东书吩咐道。
俞姨娘忙上前拦住:“老爷,这会让叫元熙来做什么?太子爷伤情为定,元熙照顾太子还怕不多长出几双手,连着好几日都没歇息,您真不怕折腾。”
卫东书舒了口气,是他糊涂了。
“庸儿,爹就问你一句话,你究竟娶不娶公主,考不考恩科?”
成庸苦笑一阵:“若是兰玉死了,我终生不娶,终身不考。”
卫东书捂着心口,脸色涨的通红,俞姨娘忙上前替他顺气,一面又呵斥成庸:“庸儿,你要把你爹气死吗?还不快跪下认错!”
恰时院子里一阵骚乱,一个小丫头急吼吼的挤了进来,一不小心摔在地上:“老爷,老太太,俞姨娘大少爷,不好了!柴房起火了!”
老太太猛然站起身:“那郑氏呢?!”
小丫头爬起来,连珠炮似的说道:“火势太大,已经叫人去救了,也不知能不能救下来。”
卫东书垂下眼,郑氏反正都是要浸猪笼的,自己只恨没能把她早点弄死。不过是一时心存善念,想给她用些私刑便放了她,谁知她竟好死不死的把这件让整个卫家如临大敌的事情给抖了出来。
卫东书咬咬牙,这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死了就死了吧!这火救不下来,也没什么可惜的,不过损失一间柴房罢了,再重新盖一间,也不过个把银子,算得了什么?
谁知,成庸却突然发出一阵凄厉苦涩的笑声,笑的每个人都毛骨悚然。
老太太惊惶的望着他:“庸儿,你怎么了?”
俞姨娘有点害怕,抓住卫东书的手:“老爷,庸儿他会不会?”
“成庸!你笑什么?”卫东书问道。
成庸仰起脸,似变了一个人似的:“果然让郑姨娘给说中了,爹,你果然够心狠!”
卫东书莫名其妙:“什么心狠?”
“郑姨娘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是你吩咐下去,谁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就要谁的命,是不是!”成庸转头审度着门口的丫鬟仆役,他们纷纷低下头。卫东书当时就是这样说的,他们也无从否认。
成庸冷笑道:“爹,郑姨娘说的果然不错,她说完这些话,你必要杀她!你果然做了!”
卫东书一时语塞:“我做什么了我?”
“不是你叫菊香做该做的事情吗?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不就是杀人灭口吗,爹?”成庸摇摇头:“只是我实在想不到,我爹竟会有这样心狠手辣,唯利是图的一面。为了跟皇室攀亲,甚至不惜毁了儿子的终身幸福!不惜费心布置这么大的一个局!”
“成庸!你昏了头了,这事儿跟你爹又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把责任推到你爹头上呢?兰成杰是自作自受,皇上惩办他天经地义!”俞姨娘厉色望着成庸:“还不给你爹赔礼道歉?”
“自作自受?呵,那我的兰玉呢!她做了什么!”成庸脖子上青筋暴起,把俞姨娘吓了一跳、
“庸儿?庸儿你怎么了啊?我们是你的父母,我们还会害你不成?你不能是非不分吧?”俞姨娘觉得鼻子发酸,她心里莫名委屈,也是心疼至极,虽说她也反对成庸跟兰玉的婚事,但看到成庸为了兰玉如此痛苦,俞姨娘还是心疼的想把成庸抱住。
只是这会儿,成庸已经不再是那个受了委屈就找娘抱抱的小屁孩儿了。他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主张和见识,再也不会为俞姨娘的一句话而改变。
“卫成庸你这个混小子,你给老子听着。我不知道兰玉做了什么,但皇上灭兰家五族,这是为了震慑贪官,这也是大楚的法令,不容更改!还有,郑氏那个贱人也不是我杀的,我一直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哪里吩咐过谁杀她灭口?”卫东书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成庸已经心乱如麻,说话完全没有理智,自己就更应该包容他,要是一味跟他争吵,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成庸噗嗤一声笑了:“爹,您的那些手下做事,还需要您吩咐清楚吗?您只需要给他们一个眼神,他们就什么动懂了。”
“你,你这个混账,你是想气死你爹啊!”卫东书觉得心口一阵闷痛,好像有一个人在用拳头一下有一下的垂击。卫东书扶住心口,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俞姨娘扶着他,关切道:“老爷,老爷您怎么了?是不是心口疼,要不要找大夫?”
卫东书摆摆手,忽而瞪起眼睛,一口鲜血喷在俞姨娘衣襟上。他眼前一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仰面栽倒在地。
“老爷!快来人啊!去叫大夫!”俞姨娘扶住卫东书,哭成了泪人。
天啊,这叫什么事儿啊,好好的日子竟被过成了这样。俞姨娘抬起头望着成庸:“你还不过来,你看你把你爹气的!”
成庸呆滞的望着俞姨娘。哈哈,他笑了起来,哈哈哈……
俞姨娘有些慌乱:“庸儿?”
“兰玉死了,兰玉死了,哈哈!她死了!都骗我吧!”成庸口中喃喃自语,还未走出三步,应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