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究竟折腾到了什么时辰。总之元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裹在一团轻薄透软的凉被里,睡得格外舒服。
醒来时,萧容湛已经不在身边了,他睡过的地方,被子还没有叠,元熙将手伸到他被子里,还是温热的 ,想来是刚起不久。元熙揉揉眼睛,怎么又叫他给催眠了?
?!不好!元熙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他昨夜竟又跟自己睡在同一张榻上?那他?
元熙一惊,慌忙掀开被子,床褥还是洁白无瑕,没见到什么女孩破瓜留下的血迹,这才松了口气。
“你找什么呢?”容湛手里拿了块湿帕子,走到床边。
“你找什么呢?”他饶有兴趣的问了一遍。
元熙扁扁嘴:“没什么。”
他坐了下来,揽住元熙的肩膀:“哎,你是不是找那个?”
元熙涨红了脸,使劲儿一推他:“去你的。”
他将一伸手,把帕子捂在元熙眼睛上,帕子很烫,但敷着却很舒服:“这是铁观音泡的帕子,用茶熏熏眼睛,能明目。你成天看那些账本,别把眼睛熬坏了。”
敷到帕子变温,他才拿了下来,伏在元熙耳畔低声道:“我可是秋毫不犯的正人君子,你怎么老把我想成登徒子呢?”
“你是君子吗?”元熙白了他一眼:“你分明是无赖。”
“无赖也是你逼的。”他接得倒快。
“怎么是我逼的?”元熙一时语塞。
他一边折了帕子,一边低着头说道:“有些人呐,总是口是心非,还动不动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心里喜欢,她又不好意思告诉我。我要是不懂,她就只能干着急,可让她着急我心里又不忍,你说我能不主动点儿吗?”
“你说我呐?”元熙歪着头看他。
“不说你说谁啊?”他伸手在元熙鼻尖儿上点了一下。
“我才不喜欢你呢。”元熙垂下眼睑。
他笑了笑:“昨晚也不知是谁说的,就算我喜欢你,也不做那种事儿。”
这还真是元熙情急之下说的,元熙咬咬嘴唇:“你干嘛老是拆我的台?”
容湛含笑道:“因为我就是要你承认你喜欢我。”
“不承认。”元熙微微扬起下颚。
“嗯,不承认就算了,”他站起身,把帕子投进水盆里:“本来还想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只能找别人了。”
“唉,你敢!?”元熙跳了起来去扯他。
容湛一闪,人已经到了房门口:“今天是八月十五,你快着点换衣服,街上可热闹着呢!”
元熙换好衣裳,已是正午,容湛不许人跟着,只带着元熙一个人上街。二人皆是一身便衣,就像两个平民百姓家的小儿女,手挽手,穿梭在人潮涌动街道上。
同州风景,自与京都不同,中原腹地,一切都带着质朴而繁华的色彩。
元熙在一处摊贩前停住脚步,拿起他摊子上的一只姜华玉镯,迎着日光看了看,玉料不错,颜色通透,水头也足。
小贩笑道:“这位姑娘,您可真是好眼力,我可就这么一个压箱底儿的好玩意。”
“怎么卖?”容湛拿过镯子,套在元熙腕上。那镯子颜色本浅,如清溪波纹一般,正配元熙雪白的腕子。
“不多,五十两银子。”
容湛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他,拉着元熙往前走。
“你怎么也不讲讲价?”元熙还忍不住回头看,五十两银子,真是给那小贩占了个大便宜。
容湛停住脚,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元熙有点纳闷。
他刮了一下元熙的鼻子:“你堂堂东林宗主,买东西还砍价?”
说的元熙也觉得好玩儿,像话本里,守着金山银山,却还不舍得花钱抠门鬼。
容湛径直把她拉到一家食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叫了几样菜肴,清蒸狮子头,糯米八宝鸭,鸡汤煮干丝,白汁元菜,一碟点心海棠酥。
“这儿家店的厨子祖上在宫里御膳房当差,做的菜最为地道。”他轻车熟路,好像来过一般。
狮子头不错,肥而不腻,肉质细嫩,又很有嚼头儿,鸭子也很香,切成小块,酥皮一嚼就化成油花儿,咸甜适中。元熙没吃早膳,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才不想听容湛一一介绍,拿起筷子就吃。
容湛也不再啰嗦,看着她吃,心里也很高兴。
容湛夹了一块海棠酥送到元熙嘴边:“你最喜欢的。”
元熙就他手里咬了一口,心里也纳闷儿:“我好像没同你说过我的喜好吧?”
他笑了:“这种事儿还需要告诉吗?我每次见你,但凡你手边上有点心总是少不了一样海棠酥,傻子也知道了。”
元熙恍然道:“难怪你知道。”
容湛不起意,但转念觉得这话听着怪别扭的,虽在她手上拍了一下:“你说我是傻子?”
元熙咯咯咯得笑了起来,容湛又皱皱眉:“吃饭的时候别说笑,当心呛着。”
“你怎么跟我爹似的,成天管着我。”元熙咬了一口海棠酥,这点心做的倒比家里的还可口。
“我要真像你爹就好了。”他说着叹了一声。
“怎么?”元熙望着他。
“我要是你爹,我就直接把你许配给端亲王,省的王爷总是提心吊胆的。”他低声说道。
“什么许配不许配的,不正经。”元熙扭过脸:“谁说要嫁给你了?”
他笑道:“你可说过好多次呢。”
“可你如今已经成了亲,娶了王妃进府,我才不嫁给你呢。”元熙娇俏的望着他。
“你吃醋我的啦?”他凑了上来。
“吃醋?谁吃醋?我才没有呢。”元熙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别自作多情了。”
“嗯,我自作多情。”他无奈的笑了笑:“快吃吧,吃完咱们逛庙会去。”
逢年过节,庙会就是最热闹的地方。路边摊铺上有的买香火,有的卖糖人,买字画买皮影,买布偶的都挤在一堆儿。街上人多,庙会上人更多,容湛紧紧攥着元熙的手,生怕她给人群冲散了。
容湛买了条红发带,系在各自手腕上:“行了,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元熙一抬头,看见汉白玉石桥的桥洞中吊着一枚铜盆大小的铜钱,便拉着容湛挤了过去。
连续当啷几声后,人群中忽然发出一阵欢喜的笑声:“中了中了!”
“怎么玩儿的?”容湛还是第一次逛庙会,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有铜钱吗?”元熙伸出手。
容湛摇摇头,将一颗金瓜子放在元熙手里:“这个行吗?”
元熙惊愕的望着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把铜钱扔进方孔里,就是为了讨个吉利而已。”
“扔进去代表什么?”容湛问道。
“代表财源广进呐。”元熙笑了:“傻瓜。”
他点点头,财源广进,这个寓意好,正是元熙喜欢的。他握住元熙的手,一使劲儿,那小金瓜子顺着碗大的方孔中穿了过去,轻巧的落在地上。
“中了中了!哟,还是个金瓜子,这可是要发大财了!”人群里响起一阵喝彩声。
“听见没有,小财迷,你要发大财呢!”容湛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把元熙揽到怀里。
“哟,夫妻俩一块儿发财!”不知谁起了个哄,大伙儿都跟着笑了起来。
容湛拱拱手:“借你吉言啊!”
“我哪里财迷了?你又瞎说。”
容湛揽着她往别处去:“你不财迷吗?你那小脑袋瓜儿里成天都是银子银子,都快掉到钱眼儿里了。”
“银子。”元熙突然说道。
容湛一愣。
“银子?”元熙又说道。
容湛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
元熙一把打在他手上:“谁要这个了?”
“你不是要银子吗?”容湛将银子揣了起来,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我叫你呢,你怎么不答应?”
容湛还是不明白。
“傻子,”元熙笑了:“你不是说,我满脑袋想的都是银子吗?那我叫你银子,你怎么不答应啊?”
容湛心中悸动,恍惚的望着元熙:“我就说你心里有我,你还不承认。”他别过脸,笑的像个孩子。他再一回头,元熙的目光已经被买糖画儿的吸引住了,他无奈的笑笑,任由她牵着走。
“什么都能画吗?”元熙问道。
买糖画的老头儿头也没抬,指指身边的一个转盘,上面是十二生肖的图案:“转到哪个是哪个。”
元熙一伸手,手心里放着一块二两的锭子。老头儿仰起脸:“你这是?”
“你会画人吗?”元熙问道。
“会会会,什么都能画。”老头一见银子,眼睛都直了:“这位小姐,您要画个什么?”
元熙回过头,指指萧容湛:“就画个他的模样吧。”
老头从锅子里舀起一勺糖,这粘度正好,他抬眼望着容湛,手里“勺”走游龙。三下五下就把容湛的模样画了个惟妙惟肖。围观的人纷纷咋舌:“真是神了,这没个十年的工夫,怕是画不了这么像的。”
“老夫画了二十年了。”老头取了根细竹签,把糖画粘了起来,递给元熙。
“像不像你?”元熙笑道。
“还真有点儿像。”容湛说道。
“我看是很像。”元熙把糖画送到嘴边舔了舔。
容湛皱起眉,紧紧鼻子:“你这是舔了我一脸口水吗?”
元熙扑哧一声笑了:“好好的糖画,怎么叫你说的这么恶心啊?”
容湛摊开两只手,无奈的笑道:“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
“哦。”元熙低下头,把糖画右面的耳朵咬掉了。
容湛忍俊不禁,从口袋里取出二两银子:“我得叫他再画一个你,也舔你一脸口水才叫公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