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华回到家以后先是和父亲通电话,接着又打电话给哥哥袁松,挂断电话后坐在书房里发呆。
田月夕捧着一杯咖啡放在书桌上,问道,“你回来以后一直忙着打电话,是发生什么事了?”
袁华拿起杯,犹豫片刻没有喝,对她说,“你觉得经贸办主任算不算小恩小惠呢。”
“你说苏东阳?”
“我刚刚和哥哥沟通了一下,他说,经贸办还有个肥差,周叔叔明天到,这个位置,由我来安排,总好过拱手送给周华昇吧。”
“他们只是握个手,你就想到那么远?”
“我跟父亲沟通过,明天以后,风要往北吹了。这个位置,算不上风口浪尖,不过往往风吹起来总要先死一批人。这块石头父亲总会投的,莫不如就投一块有用的石头,将来也许可以做哥哥的垫脚石。”
田月夕冷笑,“你没听过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吗,就他背后那两座大山。”
“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直观的旁观者看到的是他因为吴童和周华昇拉近了距离,不过我说,他是因为周华昇的女人。”
这简直是田月夕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她连忙问道,“你说莫凡?怎么可能,她拿什么和齐婧萌比?”
“有时候男人看女人不一定要比较,你想想苏东阳的出身,再想想那两个女人。”
“为什么一定要害他?”
“他有心要走出来,不想一辈子给齐婧萌当背后的男人,那我就帮他一把。虽说投石问路在先,你怎么就会猜到之后老爷子不会来一招点石成金呢?”
田月夕看到袁华势在必行的眼神,她也只好不再多言,但在她的心里,那两座大山,其中一座自然是齐家,另外一座,是没人清楚真正实力的马孝川。
她总是觉得,无论自己和苏东阳是同学情谊,还是在乎他和马孝川的关系,她都希望可以帮他多一些。
苏东阳从秦菁的房子走出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开车到了莫凡家楼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有了烦心事,他都会第一时间想告诉她。等了一会,他犹豫着拿出手机,拨出莫凡的号码却始终没有按下拨出键。拿出烟,看了看时间,想着齐婧萌应该在家里等着自己,他将烟盒放在兜里,发动汽车。
他走后没多久,周华昇牵着莫凡到了她家楼下,“明天我父母会过来,想见见你,还有你的家人。”
莫凡皱眉道,“会不会早了点?”
“只是约出来一起吃饭,他们在这里停留一周,之后还要回北京。”
“那,我回去问问我爸妈,他们白天要工作的。”
“好,你去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我等你消息。”周华昇牵起莫凡的手,语气中充满了宠溺,“你是我的天,你的父母,比我的天还要大,听他们的。”
莫凡只是淡淡的说,“我先回去了。”
周华昇轻轻放开手,依旧笑着看着她,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靠近他轻轻的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之后转身回家。
是太突然,还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心起了变化?周华昇停在苏东阳经常抽烟的地方想了很久,最后,想到她的吻别,他将之前的胡思乱想抛到脑后,转身朝着莫凡家的方向望去,自己还喃喃道,“就是想多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莫凡会一边接着苏东阳的电话,一边从窗口向下望,她是担心苏东阳再次像那天在楼下被冻得生病,一直到她得知他已经和齐婧萌重新在一起,她才不再站在那里。但是今天,她鬼使神差的走到窗台,在那里看到的人,居然是周华昇。莫凡并不能理解今天发生的事情会产生怎样的利益关系,她只知道,从前的她在学着忘记苏东阳,而现在,她必须要学会如何控制自己不让别人知道,她还想着他。
开门声响起,莫凡连忙回头,是父亲提着鸡蛋和水果回来,她连忙跑过去接,“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让我下楼去接您。”
莫凡的父亲是工厂工人,右臂有伤,所以家里的重活都是母亲来做,莫凡长大以后也会尽量照顾父亲,现在更是像父亲从前宠爱她一样,把老人当宝宠起来。
父亲说,“又不重,就不折腾你了,再说,你不是在忙着诊所的工作吗,今天怎么样,累不累。”
“刚刚开业,肯定不累,再说,现在能认识到自己有心理疾病的人并不多,工作应该不会很忙。”
“不忙就多看看书,别让自己闲下来,多充实点。”父亲嘱咐道。
“我知道啦,对了爸,这周你和妈哪天休息,陪我去吃个饭呗?”莫凡面颊绯红,害羞的问道。
“就把你那个男朋友请到家里来吧,哪天晚上都行,让你妈妈做几个菜,我跟他喝点,酒品见人品。”
“他,其实,是他父母明天会来,他说,是他父母想见我们。”
父亲没说话,走到自己房间,过了一会儿手里拎着一件中山装,那是莫凡去年拿到奖学金时买给他的,老人家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媳妇就是裁缝还乱花钱买啥衣服,但在他心里那是相当珍视的宝贝,只在过年那几天穿过,平时都在柜子里整齐的挂着。他比在身前,问,“我穿这个咋样?”
“现在穿,不热吗?”莫凡连忙跑到父亲身边,一边撒娇一边说,“爸,咱们去见他父母已经是给他面子了,穿啥不重要。”
“人家可是远道而来的,总不好失礼吧。”
“我倒是觉得,您就穿今天这套衣服去,这套衣服是我妈亲手做的,意义大着呢,不算失礼了吧。”
“你妈是裁缝,她做的衣服可多了,这不行,我再去选选。”
莫凡拉住父亲,连忙说,“爸,他喜欢的人是我,他想娶我,就必须接受我的一切,也包括你们,如果他和他的家人因为养育我的父母是工人而嫌弃我,那就不是真的爱我,您不是一直教我,要做最真实的自己吗?”
父亲暖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笑了起来,脸上那些苍老的皱纹也呈现出来,“就穿这套,等晚上你妈从铺子回来,我跟她定时间,咋样。”
“嗯。”
苏东阳回到齐婧萌家,将礼服挂在衣柜里,走到书房,看到她若有所思的坐在桌前,从背后抱住她,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到底在做什么?”
“做什么?”
“对,我只要好好的跟父亲学着做商人就好,干嘛非要和那些官场的人打交道,我担心之后,我和周华昇的关系会变质,我们会不再像从前那样单纯的只是谈论思想哲学和经济发展。”
“以前你常提起的铁娘子,是撒切尔夫人吧?”
齐婧萌点头。
苏东阳拉着她下楼,走到秋千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坐在秋千上聊天了,他轻声说,“你常说,她认为有能力的人,有必要在能力范围内改变另一部分人的生活质量,那句英文是不是叫‘once a life must better'?”
齐婧萌笑道,“我们好像说得不是同一件事嘛。”
“呐,我解释给你听,你想做的事,好好盖房子,让更多人住进我们的房子,价格实惠,质量放心。有一个家,是奋斗的基本,这是你的初衷。可是你的公司有几百人要养,所以,价格和质量的保障需要找到前一个基点来解决,结局就会皆大欢喜喽,而那基点就是周华昇代表的那群人。”
“你是说,利用我和他的关系,或者是更多人的关系,从基础上比其他人低,那么就会给于业主更多的实惠,而我想做的事,也就不改初衷。所以说,父亲口中所谓的方便就是这么简单?”
苏东阳轻轻在齐婧萌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不夸张的说,你是我认识的女人中,最聪明的一个。”
听到这里,齐婧萌问道,“所以,你已经和另一个不够聪明的女人道别了?”
“已经说完了。”
齐婧萌以为他的眼神中至少会带着一些对过去的留恋或者其他什么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此刻看到的决绝,忽然间,她的心中涌现一个问题,她开口问道,“如果将来你不再爱我,或者是爱上别人,你会不会也直截了当的告诉我?”
苏东阳被她问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在想,她想要的答案究竟是什么?我不会爱上别人、我不会不爱你、或者,我会告诉你?当他想到最后他才发觉,她想要的不是答案,而是他的迟疑。他在她的笑容中,看到的是披着从容外衣的失望。
“我知道,你不会不爱我的。”齐婧萌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用力钻进苏东阳的怀里,她也希望可以就这样钻进他的心里,挤走另一个人。
苏东阳只能用紧紧抱住她来掩饰紧张,心底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你已经背叛过她,这次重新在一起,是你自己选择的,她是个原谅过你的女人,所以你必须爱她,也只能爱她。
马孝川握着回到部队的火车票,抬头仰望着今晚的上玄月,像是看到了他在某个人心中的一袭位置,“再回来,应该是参加你们的婚礼吧。”
他想起那年寒假,和苏东阳一起回家的路上,他对苏东阳说,“我不喜欢她,因为我兄弟喜欢。”
他闭上眼睛,心想:兄弟,爱人?曾经的他宁愿握住他的兄弟,也不想尝试一次公平竞争,因为他清楚,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的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