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阳。”莫凡在苏东阳背后大喊。
他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到了毫无形象可言的莫凡,她穿着臃肿的外衣,脚上是两只不同的棉鞋,凌乱的长发,在风中摇摆。他忽然笑了。
莫凡上气不接下气的走到苏东阳面前,将父亲的棉衣披在他的身上,没好气的说,“你总是这样,出门不知道多穿衣服吗?现在可是三九天,会冻死人的。”
苏东阳看着莫凡的样子傻笑,那种亲切的感觉,像是看到自己的母亲责骂父亲,他忽然想起那年冬天,齐婧萌忽然回来,莫凡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自己身上,他情不自禁的说,“傻丫头。”
“看你那傻样,比我好不到哪去。”
“我至少不会穿两只不一样的鞋出门,还有你这衣服,也太不合身了吧。”
莫凡低头看了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你,搞什么神秘,直接叫我下楼不就好了。”
“我只是想听你说话,没想见你。”
“那你干嘛站在我家楼下打电话,不知道冷吗?”
“身上带钱了吗?”
莫凡摸着母亲衣服的兜里,分文没有,自己腿上穿着的是睡裤,无奈的摇头。
“那咋办?”
“我回去取,要用多少?”
“我也不知道用多少,只想找个地方和你静静的坐一会。”
“那去春晓家里吧,她和她未婚夫去三亚了,房子暂时交给我打理,你在这等我。”说完,莫凡跑回家里。
“这外套?”
“你先披着吧,大晚上的没人看你。”莫凡边跑边说。
还是杨春晓的公寓,不同的是,以前那里是租来的,现在,乔森买下了那里给春晓。房子不大,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不过书房后来被春晓改成了录音室,她还是喜欢唱歌的。客厅里挂着一张杨春晓的照片,以前的沙发被春晓换掉了,现在的是乔森从意大利订制的。屋子里很暖,突然传来的暖流让苏东阳疲惫的身体,软软的瘫在地上。
莫凡费劲力气将他拖到沙发上,从卧室里取出被子,又将春晓的热水袋拿出来,灌好热水放在苏东阳的手中。她摸了摸苏东阳滚烫的头,连忙找到医务箱,将体温计拿出来,打开苏东阳衣服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脸部发烫,当她看到苏东阳胸口的一块红印,想起了那次关于红玫瑰白玫瑰的对话,这是秦菁留给他的朱砂痣吗?她没有时间去想他和秦菁的故事,放好体温计后,立刻去准备湿毛巾为他擦汗,她将一切都准备好后,靠着沙发坐在地上。
拿出体温计,38度5,他发烧了,莫凡从医务箱里找到退烧药,将苏东阳扶起来,他几乎深度昏迷,整个人重的要命,莫凡试着将药喂到他的嘴里,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反应。无奈之下,她只好先放下苏东阳,到厨房拿出擀面杖,将药碾碎,掰开苏东阳的嘴,将药粉倒进他的嘴里,再次尝试,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莫凡只好自己先含住一口水,然后嘴对嘴的喂给他,第一口,有些急,苏东阳像是被呛到了似得咳出了一半,莫凡急忙将他吐出的水擦干,又含一口,有了上次的经验,她这次一点一点的喂给苏东阳,最后的几滴也进入他的口中,但莫凡却不想离开他的唇。深情的望着苏东阳,他那张令女生都会嫉妒的脸写满了憔悴,他时而眉头紧皱,时而颤抖,像是正在与病魔做斗争。
莫凡不停的为他更换头顶的湿毛巾,莫凡将父母的大衣一并盖在他的身上,这一夜,她几乎没睡。
终于,太阳从东方升起,微弱的阳光偷偷的钻进客厅,渐渐的太阳的光芒盖过日光灯,苏东阳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像是一切烦恼在那一刻都被他吐出,微微地睁开眼睛,却被刺眼的阳光晃到,他抬起手想要遮住眼前,却发现手中有个尚存余温的东西,眼睛渐渐适应了阳光,他再次睁开眼,身上的被几乎湿透了,连同被上的两件厚重衣服,他有些使不上力的动了动。
浅浅入睡的莫凡感受到苏东阳身体的动作,立刻睁开眼睛,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欣慰的笑道,“感觉好点了吗?”
“你一夜没睡?”苏东阳声音有些沙哑的问。
莫凡连忙将水递给他。
苏东阳伸出手,才发现手中温热的东西是热水袋,接过水杯,他猛的喝了一口,问,“是不是一夜没睡?”
“怎么,我看上去很憔悴?”
“对啊,眼镜都遮不住你的黑眼圈。”
“至少要等你醒过来,我才能安心的睡觉,不然,我要叫救护车了。”
苏东阳只觉得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想要伸手去拨动她的头发,可是他没有这样做。或许他和秦菁莫名其妙的开始就是因为他错误的理解和定位造成的,而一段感情开始的莫名其妙,也会结束的理所当然。对于眼前这个他认识了7年的女孩,他是珍惜的,他甚至珍视他们之间这种恒久不变的友情,一个能让自己努力的齐婧萌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他不希望再失去莫凡这个能令自己平静下来的女孩。
“我煮了粥,热一下就可以吃,你再躺一会,然后吃点东西,再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
“莫凡,”苏东阳叫住莫凡,心中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谢谢。
“傻样。”
吃过饭后,莫凡去了春晓的卧室睡觉,苏东阳也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齐婧萌回来的那天,他跑过去抱住了她,并且对她说,“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齐婧萌枕着他的肩,温柔的对他说,“只要你还爱我就够了。”
“萌萌,我还爱你。”
已经睡醒的莫凡,看到睡梦中的苏东阳眼角滑落一滴眼泪。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比赛不是赢了吗,为什么他连做梦都会流泪?莫凡在沙发的角落发现苏东阳的手机,看到秦菁打来的几十个电话,还有十几条短信,她似乎想到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原来他遇到了说不出的苦涩,而这场病,绝不是因为天冷的缘故。还好,他在这样的时刻想到了自己,至少在他的心里,自己还是个可以说话的人。
苏东阳睁开眼睛看到正在沉思的莫凡,立刻问,“你在想什么?”
莫凡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递给苏东阳。
苏东阳将手机放在一边,坐起来,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他习惯性的从兜里掏出烟,只剩下两支,他点燃其中一支,狠狠的吸进肺里,一阵剧烈的干咳,让他感受到来自心脏不远处的疼痛。
莫凡抢下烟,在烟灰缸里熄灭后几乎愤怒的问,“你到底遇到什么事,非要这样伤害自己?”
渐渐平复呼吸的苏东阳不以为然的笑道,“我抽烟不是要伤害自己,而是一种习惯。”
“好,你抽吧,或许现在除了抽烟,你也做不了别的事。”说完,莫凡走进春晓的卧室,从里面拿出一条中华烟递给苏东阳。
“我和胖子抽的第一支烟就是中华,我记得那年高考结束,我们俩一块躺在草地上,他当时心情复杂的告诉我去当兵,可能是要离别,所以显得伤感,他就拿出一盒烟,我们俩都不会抽,他吸的很猛,像我刚刚那样咳了半天,哈哈。还说烟又苦又涩为什么老人喜欢抽。不过我吸烟的时候在想萌萌,当时要去英国见她,时间越近,我就越期待。”
“你知道吗,男人第一次吸烟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以后每一次吸烟都会想起当时的自己。所以,我很怀念,我爱萌萌的时候,但她不是我吸烟的理由。”
苏东阳从烟灰缸里拿出被莫凡熄灭的烟,用手指将烟拉直,放在嘴边点燃,他喜欢将烟吸到靠近烟嘴的位置,就像他在篮球赛场上,竭尽全力发挥自己的能量一样。
“遇到秦菁,她像是我口中吐出的烟雾一样妖娆,多少个夜里,我试图去抓住,可最后握在手里的,只有空气。后来我终于可以把她握紧了,每次我都会用力握住她,然后像是野兽一样在她的身上肆意侵略,她满足了我身体的需求。”
苏东阳忽然仰头苦笑,“我真的没想到,她第一次说的话,居然成了我们最后的结局,她有多疼就要我记住多痛。”
莫凡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苏东阳面前的茶几上,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没有说话。
苏东阳熄灭了烟,拿起水杯,抿了一口,继续说,“乌鲁木齐的那场比赛,我们赢的很艰难,但是杜阳的挑衅,却激起了我们胜利的欲望,那天,我见到了马孝川,虽然之后的比赛赢了,但是我清楚的知道,不是马孝川打断了杜阳的腿,我们未必会赢。”
“昨天那场比赛,我们赢了,像是和一队初中生打比赛一样,毫无压力。我想到杜阳说的话,或许第一场比赛都是在试水,所以第一个反应就是跑去看他们和别人的比赛,结果,在秦菁的办公室外说话,我听到她理直气壮的质问别人,难道想让全世界都知道那是一场假球吗。”
莫凡心中一震,这确实很难让人接受,就像当初春晓和她说的时候,她没办法相信一样。她能想到苏东阳昨天的举动以及此刻的心情。
“她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估计连撒谎骗我的勇气都没了,看到她当时的样子,我甚至舍不得怪她。但是想到我自己这些年的努力,被她当做一场交易,再想到我为了她这样一个女人,抛弃了萌萌。”苏东阳苦涩的笑着,眼角不时的留下几滴晶莹的泪珠。
“苏东阳啊苏东阳,你知不知道,齐婧萌只要你说一句,我爱你,就会原谅你。但是你却把这句话这颗心给了别人,给了别人。”说完苏东阳捂住脸重重的靠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