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花朵的一个婢女道:“我隐约看见一个紫色的人影,从窗外飘过。”
“那她去了哪里?”花朵忙又问。
婢女道:“只一眨眼的工夫,那人就不见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秋海棠喝道:“混账!什么叫‘飘过’!难道她是鬼不成!”
那婢女吓得慌忙跪倒道:“因她走起路来毫无声息,所以奴婢才说‘飘过’。”
花遇春听了,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轻功如此之好!看样子,我们找不回筱儿了。”
花朵听了,身子晃了几晃,忍不住掩面而泣。
花遇春强颜欢笑,将宾客送走,三更将尽,一家人才熄灯休息,但谁也无法入眠。
胡姬掳了秋筱回到青草堂,对十三娘道:“这是秋海棠与花朵的女儿,我把她偷来了,让他们也尝一下失去至爱的感觉!”
十三娘听了,仰头发出一连串奇怪的笑声,听得胡姬与羽衣汗毛倒竖,笑罢方道:“哼哼!做得好!这下有得玩儿了!好生将她养大!”说完,便让羽衣推着,回卧室去了。
照顾秋筱的任务,主要落在了羽衣身上。胡姬给秋筱取名胡娇,让她称自己娘,称十三娘祖母,称羽衣婆婆 。
自胡娇刚会走路起,胡姬就带着她练功,青草堂的独门技艺,她样样精通,只是因为年幼,内力不够深厚。
青草堂的餐厅两侧,原便有两条稍窄的走廊,直通到房子尽头,胡娇年纪稍长,胡姬将走廊加长,又扩出一处院子,三面都建了房子,中间的一套给胡娇做卧房,左右两边的做客房,这样一来,原本三进的院子,便成了四进。
为了抚平失女之痛,一年后,花朵又生下一个男婴,花遇春更是爱不释手,给他取名花凯。
时间如白驹过隙,花府在清源镇成了首屈一指的富庶人家,两个孩子像是泡在蜜罐里般,无忧无虑地长大。
花朵常带秋月回素心宫,每次去了,秋月最喜欢待在如冰的书房,读书、弹琴,还向母亲打听祖母的事。
花朵虽从小便在如冰身边,如冰却从未将她当做女儿来调教,这一直是如冰心中的憾恨。如今秋月长大了,与祖母又格外亲近,如冰便常将她接到莲花庵小住,亲自教导。
在如冰的指导下,秋月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如冰又将素心功法除第五重外悉数传授于她,秋月天资聪颖,加上后天勤奋,练就一身好本领,说她文武双全,毫不夸张。
秋月久住莲花庵,少不得碰到司空曙。司空曙见她聪明伶俐、谦恭懂事,也极喜爱,常带她去医馆玩耍。秋月看他给病人看病,常会刨根问底,司空曙见她对医药有兴趣,闲时,也点拨她几句,时间一长,秋月也习得不少药理。
秋海棠将更多精力放在家里的生意上,花凯便总是黏着祖父。花遇春乐得含饴弄孙,常带着他去桃园。逐花蝶与独孤弦自恃是伯伯,想将自己的一身本领都传授于他,于是,花凯便抚琴吹笛、飞檐走壁、刀枪剑戟,各学了一点。
胡娇则在远离人群的青草坡长大,无拘无束、野性十足,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加上十三娘与胡姬性格偏激、暴躁,言语中不是愤世、便是嫉俗,还常常打骂她出气,以至胡娇的性情中也有几分偏激、暴戾、凶残。
话说当朝,丞相郤至家族庞大,权倾朝野,皇帝对他又十分宠信,遇到政见不合之人,他总要想方设法除掉。
太尉赵安,一身正气、刚直不阿,对郤至的排除异己、欺压弱小,很不满意,在朝堂上,也屡屡与郤至意见相左,郤至一直怀恨在心。
正好南方发生水灾,皇帝命郤至与赵安押着粮食去南方赈灾,并抚慰灾民。返回途中,郤至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命押运粮食的将士先行回朝复命,自己只带了几个心腹,和赵安一起,坐着马车弃大道走小路。
赵安并不清楚郤至的这番心思,只想着自己的马车行路缓慢,走小路,或许可以赶上大队人马,便依了。
这一日来到青草坡,郤至见这里地势险峻、荒僻无人,便命心腹杀了赵安,回去后向皇帝禀报雨天路滑,赵安因车滑落坡下,意外身亡。
此时赵安五十多岁,家中尚有妻子和一双儿女。见马车停下,几个兵士杀气腾腾地朝他走来,惊问:“你们想干什么?”
随后见郤至狞笑着走来道:“送你回老家!”
话音刚落,兵士们便上前七手八脚地将赵安扭住,其中最健壮的一个,以手扼住赵安的喉咙,赵安起初还不断挣扎,后来便不动了。
这一幕,被在树林里练功的十三娘等人尽收眼底,十三娘道:“我们的机会来了。看见没,那个杀人者,在朝中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然后又附在胡姬耳边,交待了一番,胡姬听了,连连点头。
十三娘方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杀人!”说完,便命羽衣推着,和其他人一起走出了树林。
郤至没想到此处竟有人,忙循着声音望去,见树林里走出几个女子,其中一个满头白发,坐在椅子上,还有一个是十来岁的小孩。他向士兵使个眼色,士兵马上持刀朝十三娘等人围去。
还未及士兵近身,便听郤至又道:“快都回来!”士兵们回头,见那个三十多岁的紫衣女子,正拿着一柄薄薄的短刀,抵在郤至的颈下。
十三娘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没两把刷子,老身怎敢现身!”
郤至早低了气焰,问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十三娘朝胡姬努努嘴,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娶回家给你做夫人如何?”
郤至道:“老夫有夫人,要做也只能做妾。”话还未说完,就觉得颈中一阵刺痛,随即有热热的液体流下,忙道:“好的,做夫人!做夫人!”
十三娘道:“你可要想好了,千万别勉强!”
郤至忙道:“不勉强,不勉强!”
十三娘又瞅瞅胡娇与羽衣道:“我们几个,你也得带回府中养起来,你可愿意?”
郤至忙道:“愿意!”
“从此后,她便是你的女儿了。”十三娘道,“胡娇,快去拜见你的父亲!”
“是!”胡娇应了声,嘻嘻笑着,走到郤至跟前倒身便拜。
郤至尴尬道:“快请起!”
“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起程吧!”十三娘道,“我们的本领你是知道的,别想耍什么花样。”
“是是是!”郤至一迭声地应着,命令兵士起程。
胡姬与郤至乘一辆车,十三娘、胡娇、羽衣乘一辆车,一辆车拉着赵安的尸身,往国都走去。
胡姬早将短刀收起,但郤至仍身体僵直。胡姬道:“丞相,您别紧张,我们不过想寻些荣华富贵,并没有歹意。这些年您在朝堂之上,一定也得罪了不少人,日后我们做了夫妻,有我的贴身保护,谁也伤不了您分毫。”
郤至听了,想想事已至此,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对不起陪他二十来年的结发妻子。
郤至派人将十三娘等人安置府中,自己回朝复命。皇帝见赵安已死,只得抚恤其家属,将其厚葬,又择人代替其职。
赵安的家人及部下,见赵安死得蹊跷,心内生疑,无奈郤至势力太盛,都不敢声张,只得默默将其安葬了。
赵安之妻魏氏、之女赵雨欣、之子赵雨潇,虽有其部下关照,但光景已大不如从前,孤儿寡母,守着一点薄产艰难度日。
郤至回到府中,夫人周氏问起他那几个女子的来历,郤至长叹一声,将夫人请至内室道:“恐怕要委屈夫人,将正室之位让出来。”
周氏大惊道:“老爷何出此言?”
郤至道:“我有把柄握在那帮女子手中,她们逼我娶那胡姬为妻,老夫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过在我心里,始终是看重你的。”
周氏听了,落下泪来,怨道:“那胡姬年轻,只怕老爷心里,也是乐意的。”
郤至见被说中了心思,忙掩饰道:“你我夫妻多年,情分匪浅,我这都是被逼的。”
周氏又道:“我这里好说,一切都听老爷的,但是婕儿和克儿那里,你自己去跟他们解释。”说完,低头出了内室。
郤至又来看十三娘等人,十三娘道:“择个良辰吉日,将你和胡姬的婚礼办了,一定要大操大办,然后让周氏将上房腾出来,让胡姬住进去。”
郤至听了,心内暗恨,口中却只能诺诺称是。
很快吉日已到,郤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文武百官大半都到了,恭喜郤相抱得美人归。
只有周氏躲在屋内,独自垂泪。不一会儿,郤婕与郤克也来到母亲房中,儿子郤克问:“父亲为何要如此隆重地娶那女子为妻,让母亲伤心?”
周氏擦了擦眼泪道:“令尊有他的难处。”
女儿郤婕道:“我看阿翁开心得很,哪里有为难的样子?”
外面欢声笑语、觥筹交错,母子三人却相对而坐,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