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说:“你有所不知,宫主做这样的规定,是为了我们好。修练素心心法,是不能动情的。一旦动情,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停止修练,就连已有的武功也难以运用自如;要么走火入魔,邪气入侵,肝胆俱裂而死。”
秋海棠说:“就算不再修练素心功,也还是可以在宫中做一名普通宫女。”
小梅说:“素心宫从不允许男子踏入半步,怕扰了大家修练;宫主名为将动了情的宫女逐出宫,实为成全,让她们离宫后可以双宿双栖。外人都道宫主刻薄无情,只有我知道,她其实宽厚仁爱。”
秋海棠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江湖中传言,素心宫宫主武功高强,姿容超群,无论面对的是男是女,毫不动情。更有甚者,说她靠采集男人的阳气练功,用完之后,就弃之荒野,令男子既慕且惧。”
小梅笑说:“一派胡言!”
秋海棠说:“这么说,她不采集男人的阳气?”
小梅笑着说:“对于男人,宫主避之唯恐不及,还采集他们的阳气!”
秋海棠问:“那她年年冬至前都要派人来塞北,是为什么?”
小梅说:“这个我也不清楚,宫主从来不跟我们谈她的过去。”
秋海棠说:“有一种说法是她原是北方人,思乡心切;还有一种说法是看望老相好。”
小梅说:“我看第一种说法还算靠谱。我在宫中待了十六七年,就没见宫主跟男人来往过,就算有老相好,也早相忘于江湖。身为素心宫宫主,根本不可能对男人有情;即便有情,也无需别人代为探望。”
秋海棠说:“说得有理!素心宫即使能回去也不回去了,你要和我在一起。”
小梅说:“宫主能够容忍宫女与男人相恋,却不能容忍宫女叛变。我就算要离开素心宫,也要回去禀告宫主一声,何况我是她最亲近的人。”
秋海棠问:“宫主待你很好吗?”
小梅说:“情同母女。”
秋海棠说:“那等冬至过后,我陪你一同回去禀明宫主。”
小梅嗯了一声,说:“现在我才明白,有个人可以相亲相爱,好过留住青春容颜。我愿与你相守,哪怕从此老去。”说完,偎进秋海棠怀里。
秋海棠说:“傻瓜,你才几岁啊,就说老。”
从此,秋海棠与小梅出双入对,把个小兰倒冷落了,小兰常常是错眼的瞬间,就不见了小梅与秋海棠,小兰搞不懂,二人在弄什么名堂。
入夜,小梅蹑手蹑脚从自己的卧室出来,向客厅后面的卧室走去,忽然,身子一麻,失去了知觉。
自与秋海棠相恋后,小梅不再修练素心功法,就连已有的武功,使用起来也常有障碍,所以,没有发觉有人偷袭。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缚在一把椅子上,一个中等个头、身体壮实、姿色平平、四十多岁的妇人坐在她对面的榻上。
小梅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那妇人踱到她面前,扶起她的下巴,说:“果然是个小狐狸精,满脸风骚。”
小梅说:“你凭什么说我是狐狸精?你才是狐狸精!”
那妇人狠狠给了小梅一记耳光:“敢跟我顶嘴!”
小梅眼含怒气,暗自运功,想挣脱绳索,但总不得要领。
妇人说:“别白费力气了,就你那点功力,跑不掉的。乖乖地听我的话,我就放了你!”
小梅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妇人说:“离开秋海棠,越远越好;哪里来你就滚回哪去,永远不能与他相见!”
小梅问:“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要干涉我们?”
妇人说:“别问我这么多话,小心我揍你!”小梅说:“我不会离开海棠,我答应过他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那妇人又在小梅另一侧脸上狠狠打了一记耳光,低吼:“你滚!海棠不需要你!”
小梅的眼泪流了下来,哀哀地说:“你怎么知道海棠不需要我?他要我和他在一起。”
妇人说:“你不听我的话是吗?那我就划破你这张脸,看海棠还要不要你!”妇人一抬手,一把尖刀已在她手上,她手持尖刀一步步向小梅逼近。
小梅挣扎着说:“不要,不要……”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冰凉的刀刃已放在小梅脸上,小梅惊恐地大叫:“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妇人狞笑着将刀子拿开:“算你识相!别想糊弄我,我会随时随地监视你,再敢勾引海棠,别怪我的刀子无情!”
小梅绝望地闭上眼,双泪长流。妇人说:“我现在送你回去,不许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小梅只得答应。妇人手指向小梅身上一点,小梅昏了过去。
小梅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拂晓。梳洗完毕走出卧室,见秋海棠已在客厅的书案前端坐,佯装写字,见小梅出来,急急上前,扯住她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我昨晚等你一宿没睡,你为什么没来?”
小梅说:“我身子不适。以后你不用再等我了。”
秋海棠急切地问:“为什么?”
小兰见二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忍不住好奇地走过来问:“你俩在嘀咕什么呢?”
小梅慌忙遮掩,说:“啊,没什么,秋大哥在问我昨晚睡得好不好。”
小兰说:“他怎么只关心你,也不省得关心关心我。”
秋海棠说:“你俩同榻而眠,问了她也就等于问了你。”
小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啊。”接着又说:“不过你俩最近还是有点古怪,常丢下我,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梅安抚她道:“好妹妹,姊姊知错了,以后不会丢下你,去哪都带着你,这样可以了吧?”小兰说:“这还差不多。”
自此,秋海棠再也没等到小梅,只能夜夜独眠。很快,冬至到了,这一天,花府上下忙忙碌碌,好像过年一般。
眼看冬至将近,如冰心里失去了往日的宁静,她暂不练功,亲自去打理那些花花草草。素心宫里花团锦簇,四季如春,花香扑鼻,海棠花是如冰的最爱。
研习素心功多年,如冰早已忘却尘世中的恩怨纷争,怡然自得,可是,对海棠花的钟爱始终未减。对于如冰这样的心性,海棠花似乎太过浓艳,可如冰自能在它身上琢磨出淡雅的神韵来。
近日心里略有不安,如冰便穿梭于花丛之中,看它们争奇斗艳,自己一袭白衣,也染上了花香,衣袂过处,香风阵阵。
如冰在夜合梅前驻足。它多像一个含羞带怯、貌不出众的女子。翠绿而细碎的枝叶,淡粉而小巧的花瓣,弱不禁风,最奇妙的是,每当太阳下山,它的花瓣就会闭合,第二天太阳一出,它又生机勃勃地怒放着。此花只为金乌妍,玉兔哪得半缕香。
正想到这里,如冰感到有一股劲风袭来,回头一看,一团红影飘过来,落在她身旁。如冰笑着说:“我这素心宫,都快成你的别苑了,你来来去去,如入无人之境。”
艳红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你的就是我的,这不挺好吗?”
如冰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二人穿过花丛,走到榻前坐了,如冰说:“今天来了,多坐一会儿,行吗?”
艳红说:“没问题,在这里留宿也可以。”
如冰说:“我可不敢留你,雷洪打上门来,我担当不起。”
艳红说:“他现在跟他那些毒物最亲。”
如冰说:“你身上没沾毒吧?否则我有性命之虞。”
艳红说:“有毒你也不用担心,你这里的花花草草,能解百毒。”
如冰说:“那我们今日就来个百花宴。”
艳红说:“再喝一点百花酒。”
如冰说:“好得很!”随即吩咐侍女置备酒席。
须臾,几上就整整齐齐摆满酒菜。如冰与艳红就座,如冰说:“喝什么酒?”
艳红问:“你有什么酒?”
如冰说:“我这里有用鲜花和浆果自酿的酒,如菊花酒、桃花酒等,而我最钟爱的,是玫瑰酒。”
艳红说:“那肯定得喝玫瑰酒了!”
如冰说:“好!就喝玫瑰酒。这酒需用新鲜的玫瑰花瓣榨成汁,然后窖藏至少五年以上,极为稀缺。玫瑰不管是枯萎还是成汁,香味不减,这玫瑰酒,更是芬芳四溢,沁人心脾,可谓花酒中的极品。”
艳红说:“你说的我都流口水了,赶紧拿出来尝一尝。”
如冰吩咐侍女去取玫瑰酒。很快,一坛玫瑰酒拿了上来,揭开盖子,一缕馨香飘了出来,很快,满屋都是玫瑰酒的香味。艳红叫了声“好酒”,双手去捧坛子。
如冰说:“慢着!用坛子喝,成什么样子!”转身吩咐侍女,去倒在酒壶中拿上来。
喝了几碗后,乘着酒劲,艳红问:“听说你又派人去塞北了。”
如冰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艳红说:“你能不能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如冰说:“你也知道,我以前生活在塞北,思念家乡而已。”
艳红问:“塞北还有什么人?父母在吗?”
如冰说:“父母已故。”
艳红说:“有丈夫、孩子?”
如冰说:“没有。”
艳红不相信地问:“真的没有?”
如冰说:“没有就是没有,我干嘛骗你?”
艳红说:“那你在塞北还有什么亲人?”
如冰说:“什么亲人都没了。”
艳红说:“这就奇怪了,既然什么亲人都没了,缘何塞北还让你如此惦念?”
如冰说:“想念那里的山川草木而已。”
艳红说:“塞北此时冰天雪地,哪还有草?你诓人!”
如冰不再理她,端起碗,一饮而尽,复又给艳红和自己斟上。
艳红说:“我在塞北遇到你的时候,你形容憔悴,仿佛有什么伤心事,听说我要回江南,你就与我结伴而行,来到这里,住进这石堡,研习你的素心功。一晃,都快二十年了。”
如冰也颇多感慨,说:“是啊,都快二十年了。”
艳红不甘心地问:“塞北,真的没有你的情郎?”
如冰淡淡地说:“别说没有,纵然有,隔了二十年的光阴,也成陌路人了。”
艳红释然一笑:“那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