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曙进了花遇春的房间,悻悻说了句:“借宿一晚。”
花遇春有一张自制的特大木榻,四周可以挂帷幔,他往里挪了挪,给司空曙腾出一块地方,并问:“怎么了?摆着一张臭脸!”
司空曙跨上榻,坐在花遇春对面,背依栏杆,心事重重地说:“你这放纵的生活态度,早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还等什么早晚,已经是麻烦不断了。”花遇春有点懊恼地说。
司空曙静默了一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缓:“既然娶了姊姊,你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妹妹?!”
“她都跟你说了?”花遇春问。
司空曙不置可否。
“嗐!男人嘛!”花遇春说道,“既然她主动投怀送抱,我焉有拒绝之理!”
听了这话,司空曙低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又一阵沉默。
“那她现在找上门了,你打算怎么办?”司空曙问。
“我能怎么办?我心里真正喜欢的是如冰!”
“可是如冰已经弃了你!”
“我愿意等她!”
“但你总得给如霜一个交代!”
“当初也是你情我愿,事情已过了这么久,我早就不在意了。”
“可是她在意,她一直很在意!”
“那是她的事!”
司空曙的心里,直为如霜不值——这个男人,不值得她这么多年放不下。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女人除了好好爱惜自己,毫无他法。
“既然是这样,我想让如霜留下来,你就别招惹她了,即便是她主动,我也希望你能拒绝她!”司空曙冷冷地说。
“如霜要留下来?”花遇春惊讶地问。
“是的。她在家乡已没有亲人,她又不想去素心宫找如冰,我想给她盖几间房子,让她留下来。”
“你这么做是因为如冰?”花遇春问道。
“也不全是。”司空曙低下了头,“毕竟是少时的玩伴,女孩子家,我不想看她浪迹江湖。”
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如霜的房子很快盖好了。按照惯例,取名“如霜府”。所有房子坐北朝南,由西向东依次是“独孤府”“逐花府”“海棠府”“遇春府”“司空府”“如霜府”。
花遇春认为,如霜既已入驻“桃园”,就得归在“五痴”之列。
想昔年,白府老爷便是塞北有名的酒商,酿酒技艺了得。如冰与如霜,亦是一等一的酿酒高手。如霜嗜酒,又因酒醉来到“桃园”,“酒痴”二字,再适合她不过了。
对此名号,如霜欣然接受。从此,“桃园五痴”变成了“六痴”。
众人帮如霜在屋后修起了酒窖,院子里种的桃、杏、葡萄,成了如霜酿酒的原料,如霜分别为它们取名“桃花红”“杏花白”“葡萄紫”。
没过几天,百花夫人又带着芙蓉和青衣来桃园了。这一次她没带黑牡丹,一来是因为黑牡丹本人,不愿做供男人消遣的玩偶;二来是她觉得,黑牡丹在男人面前表现得非常无趣。
青衣则不同,她乖巧懂事,知道如何讨好主子、讨好男人。
并且,这一次,百花夫人既没带好酒、也没带好肉,只是拎了一包野菜。这是她仔细权衡过得失做出的决定。
刚到桃园,眼尖的青衣就发现多了一个“如霜府”,她尖叫着指给百花夫人看。
百花夫人也纳闷,心里嘀咕道:“如霜、如冰,二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有人吗?”刚进了院子,百花夫人就扯开嗓子喊道。
只有如霜推门走了出来。
百花夫人打量了一下院子,问道:“男人们呢?”
“你是谁?”不知怎么,如霜对面前这个妖艳的女人并无好感,不客气地问道。
没等百花夫人回答,青衣抢先说道:“这是百花夫人,倾城帮的帮主。”
听了这话,如霜握着嘴,轻轻笑出了声,“我竟第一次发现,有人取名,是跟自身形象对立着的!”
“你什么意思?”芙蓉忍不住怒道。
百花夫人欲要发作,又忍了忍。她上下打量着如霜,问道:“你就是那个‘如霜府’的主人?”
“没错,本人正是白如霜。”
“那么,白如冰是你什么人?”
听到这话,如霜的神色黯淡下来,勉强应道:“是我姊姊,怎么了?”
“啧啧啧……”百花夫人夸张地啧着嘴,“看外表,你像她阿母!”
青衣和芙蓉同时大笑起来。
如霜的脸变得一阵红、一阵白。待她镇静下来,便讥讽道:“是啊,世间的女子,没有几个能与我姊姊相比,你更是如此!”
但这反驳的力道太小,不能伤百花夫人分毫,她岔开话题道:“我不是来找你的,遇春呢?”
听她叫得这么亲昵,如霜暗恨道:“真是‘本性难移’!”说了声“不知道”,转身欲回屋去。
百花夫人却伸出双臂拦住了她:“不知道?看你这意思,是有情绪啊!怎么,吃醋了?”
如霜被看破心事,掩饰道:“吃醋?笑话!”
正在这时,司空曙背着药篓、花遇春提着野兔,其余三人拿着一些蔬菜和野果,陆续回了桃园。
百花夫人看到花遇春,笑盈盈地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野兔道:“这个交给我们来做,你们先去休息。”
如霜则一扭身回了自己的屋。
院子里建有公共厨房和餐室,百花夫人带着青衣、芙蓉进了厨房,不大一会儿就备好了一席。
百花夫人的厨艺有点粗糙,叫人实在不敢恭维;但她很勇敢,无论有多么尊贵的客人,都敢一展厨艺,并且信心饱满。
众人聚齐了,花遇春盯着饭菜说:“如霜,去把你的桃花红拿来。”
很快,如霜拿着桃花红转回,并且替每人斟了一碗。
百花夫人瞅了瞅碗中的酒,嘴角一撇道:“哟,我以为是什么桃花红呢,比起我窖藏的椒花酒可差远了!”
“那为啥不把你的椒花酒拿来!”如霜针锋相对道。
未及百花夫人答言,花遇春说道:“这你可说错了。如霜的父亲既是有名的酿酒师,技艺了得;又是大酒商,见多识广。如霜从小耳濡目染,她酿得酒,不见得比你那椒花酒差!”
百花夫人见花遇春替如霜说话,心里既恨且畏,鼻子里哼出一股冷气,嘟囔道:“哼!那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