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花蝶、独孤弦、郑侠,也都拿着厚礼前来贺喜,花遇春与秋海棠忙亲自将他们迎至大厅。
郑侠进屋后便用目光四处寻找秋月,却不见她的影子,又不好打听,怕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如霜也早早来到花府,忙里忙外,俨然半个主人。
胡娇虽对如冰和花朵有成见,却觉得秋月一直待她不错,所以不想搅了花凯的婚事,传书给十三娘,说花府宾客云集,个中藏龙卧虎,此时动手未必能赢,她会继续待在这里,留意动向,并随时报信。
十三娘与胡姬收到书信,虽半信半疑,也只能随她去了。
翌日,吉时到时,雨欣由婢女搀扶至大厅,与花凯一起拜了天地与高堂,随后被送入洞房。
接着,府内大摆筵席,到处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秋月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满面春风、笑意盈盈,招呼着熟人。
酒席至未时方散,客人陆续离去,司空曙却对逐花蝶、独孤弦、郑侠恋恋不舍,因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换一个安静的地方继续喝。”
如霜早看出司空曙有心事,遂道:“咱桃园六痴难得聚齐,那二痴脱不开身,你们不如去我那里吧,酒管够喝……还有郑少侠。”
郑侠忙客套道:“晚辈不打扰几位相聚了……”
司空曙仗着几分酒意道:“你算不算我的知己?”
郑侠沉吟道:“算吧……”
司空曙道:“那就留下来。”
郑侠只得随他们一起去了白府。
如霜吩咐婢女弄了几样简单的小菜,又命人将自己亲酿的桃花红拿出几坛。
独孤弦叹道:“好久没喝到这桃花红了!”
如霜笑道:“今日让你喝个够!”
如霜启封替众人斟满酒,大家先干了一碗,司空曙道:“过几日,你们可能要喝我的喜酒了。”
众人听了,十分惊诧,郑侠忙问:“子曙此话何意?”
司空曙并不回答,而是扭头问如霜道:“你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如霜一怔,问道:“什么话?”
司空曙道:“你说,只要我肯,你随时愿意跟我成亲。”
如霜暗忖:司空曙忘掉了秋月,却没忘这句话,遂道:“当然愿意。”
未及司空曙说话,郑侠焦急叫道:“前辈!”
如霜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心里有数。”
司空曙扭头看着郑侠,笑道:“你这个样子不对啊,你应该欢喜才对!”
郑侠一时百感交集,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嗐”了一声,沉默下来。
逐花蝶与独孤弦也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司空曙为救秋月坠落悬崖,如今,花府上下已无人反对他与秋月在一起,偏偏他自己,却将秋月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又想着与如霜成婚,不知是该替他欢喜,还是该替他悲哀,只能暗叹造化弄人。
司空曙左右瞅瞅,说道:“怎么,我说要与如霜成亲,你们好像都不高兴,哈哈哈……”
他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直至笑出了眼泪……又道:“不管你们高不高兴,这事都这么定了。”
逐花蝶瞅瞅如霜,欲言又止。
如霜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情,但是……只要此刻的子曙高兴,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众人听了,都无语低下了头。
司空曙又道:“我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告诉我,这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一件值得高兴的大事,可是你们这样子,如何让我高兴……”
郑侠听了,说道:“既然你不高兴,为什么还要坚持这样做?”
司空曙道:“我只能这么做,别无他法……秋月那么年轻、那么美好,日日跟在我身边……我让她嫁人,她不肯啊,那只有我娶亲了。”
郑侠道:“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子不必这么着急啊!”
司空曙忧伤摇摇头道:“你不懂……我怕……反正,我已下定决心要与如霜成亲!”
郑侠看着司空曙的样子,心内疑窦丛生。
逐花蝶看了一眼如霜道:“有些事我们心照不宣,我下面说的话,既是为了子曙,也是为了你,希望你能海涵。”
如霜道:“子但说无妨,我不会介意。”
逐花蝶遂转向司空曙道:“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
司空曙道:“我为什么要后悔?给我一个后悔的理由啊!”
“我……”逐花蝶一时语塞。
郑侠脱口而出道:“因为你曾用尽全力爱过一个女子,如今却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一滴硕大的泪珠涌出司空曙的眼眶,他喃喃道:“你们都这样说,可是我想不起她是谁啊!即便是想起来,又能怎样?我一样要迅速成亲。”
“可是……”郑侠焦急道,“你会发现,你所急于逃避的,和你深爱过的,是同一个人啊!”
不等司空曙说话,如霜恼怒喝道:“好了!你们几位,是不是不拆散我们誓不罢休啊?”
郑侠委屈求饶道:“如霜前辈,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霜道:“我明白,可子曙不明白,多说也无益,何不让他活得简单快乐些!”
众人听了,都不再说什么。
众人又继续喝酒,司空曙、郑侠、如霜三人却各怀心事,独孤弦道:“六痴聚齐了四痴,忽然想听听我们的那曲《长相思》。”
如霜道:“那是你们因思慕姊姊所作。”
司空曙道:“子弦从来都是琴不离身,此次却例外,只能逐花贤弟独自吹奏了……”
逐花蝶遂掏出长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曲声丝丝缕缕传出,婉转幽怨。
司空曙等人轻声唱道:“雄关大漠、小桥流水,为伊人,全部抛躲。守薄田、着布衣、住陋室,挣脱樊篱。躬耕南田,醉卧花底,无牵无绊,自在闲散。又常羡,花开并蒂,枝接连理。知何日,与伊相携,双宿双栖。”
曲终,大家都静默出神,仿佛又回到往日的岁月中。
良久,逐花蝶方道:“如今已时过境迁,大家都各奔前程,守着桃园的,只有我和子弦。”
司空曙感叹道:“能像二位一样超然世外,也极难得。”
独孤弦道:“人生际遇不同……”
郑侠在一旁,听出了人世沧桑。
几个人浅斟慢酌,捎带用过晚饭,直至酉时,才尽兴而散。
司空曙已醉得不省人事,如霜道:“不如今晚就让他在这里歇着吧。”
逐花蝶暗忖:反正他们已决定要成亲……遂道:“那就麻烦你照顾他。”
逐花蝶携独孤弦与郑侠回到花府,见宾客已散尽,只有花府一家人待在大厅。
花遇春见只有他三人,问道:“子曙呢?”
独孤弦道:“他吃多了酒,就留在白府歇息了。”
秋月听了,一时情急,乱了方寸,说道:“那我去看看他。”
如冰忙拉住她道:“你没听子弦说吗,他吃多了酒。有你祖姨母在,你就放心吧。”
秋月抬头望着如冰,眸子里渐渐蓄满泪水。
如冰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看着她,轻轻摇摇头。
秋月合上双眼,泪水滑落,松开如冰,扭身回了自己的屋。
郑侠见了秋月这个样子,心如刀绞。
如冰又命婢女端了几盏热茶来,让独孤弦等人醒酒,略坐了坐,便各自回房歇息。
如霜将司空曙扶至卧房,放倒在榻上,见他双颊酡红,沉醉不醒,盯着他看了良久,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扣,脱掉外衣,躺在了他的身侧。
次日一早,秋月常常洗漱过,便朝外走去。
如冰喊住她道:“你要去哪里?”
秋月央求道:“祖母,您别拦我,我一定要去看看子曙。”
如冰无法,只得由她去了。
清晨,司空曙睁开眼睛,却发现如霜躺在他身边,惊得坐起身道:“你怎么在这里?”
如霜抿嘴羞涩一笑,并不答话,起身默默穿衣。
司空曙暗忖,看如霜那样子,仿佛他们的关系已发生了变化,他于是仔细回想昨晚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如霜边扣纽扣,边走出屋门,想去厨房看看早饭好了没有,却劈面碰上了匆匆赶来的秋月。
秋月看到如霜从司空曙的房间出来,衣衫不整,惊得瞪大眼睛,待在了原地。
如霜没想到秋月这么早会来,忙道:“月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秋月如梦初醒,顿时泪如雨下,痛不欲生地摇着头,一步步后退。
如霜又道:“月儿,不是你看到的……哎呀……”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秋月一言不发,扭身跑出了白府。
门外的对话,司空曙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暗道:“既然如此,那便只能顺水推舟,与如霜成亲了。”
秋月离开白府,一路哭着向山脚下跑去,刚跑到郊外,有人从背后一把拉住了她,她本能地回手反击,却见此人是郑侠,郑侠问道:“出了什么事?”
秋月投进郑侠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哽咽道:“子曙和祖姨母,他们……”
郑侠一只手轻抚着秋月,待她止住悲声,方道:“子曙现在不记得你,他们都是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