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倚门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脸上流露出失落的神色。
如霜返回屋里约一盏茶的工夫,秋月就到了,进门后见过如霜,便问:“子曙呢?孙女找他有事。”
如霜道:“子曙已经走了。”
“走了?!”秋月惊诧道,“什么时候?去了哪里?”
如霜略一思忖道:“昨儿个午后就走了,并没说要去哪里,只说会四处走走。”
秋月听了,扭头便往外走,匆匆回到花府,从马厩里牵出马,举步欲走。
此时花凯正在附近,问道:“姊姊要去哪里?”
秋月道:“我要去找子曙!”
花凯道:“子曙不是好好的在祖姨母家里吗?”
秋月悲愤道:“他走了!昨儿个午后就走了!”
二人的说话声,惊动了正在前厅里的如冰、花遇春、秋海棠、花朵,众人忙来到院子里,花朵道:“子曙离开,就是一种态度,你又何须缠着不放!”
秋月听了,声泪俱下道:“他是被你们逼走的……”说完,又泪眼婆娑望着如冰道:“祖母,子曙为我们家付出了多少,您最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待他?为什么?”
几句话,说得如冰哑口无言。
秋月抹了一把泪道:“恕月儿不孝!”说完,扭头欲走。
花凯忙抓住缰绳,担忧道:“姊姊,天下这么大,你要去哪里找他啊?”
秋月坚定道:“哪怕找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他!”
如冰听了,鼻子一阵发酸,遂道:“凯儿,让她去吧。”
花凯这才松了手。秋月牵着马出了大门,随即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众人怔怔望着她离开,无语回屋。
秋月从清源镇一路南下,先来到长安,却发现司空曙并未回家。
随后,她又日夜兼程,来到新绛,进了“六艺医馆”,他的弟子们却说他从未回来过。
秋月失望至极,又想起司空曙常去莲花庵看望静安师太,便骑马直奔莲花山。
来到山下,弃马徒步上山,到了庵内,抱着静安师太泪如雨下。
静安师太慌了,忙问:“怎么了?孩子?”
秋月这才抽泣着问道:“曾外祖母,子曙近日有没有来过?”
静安恍悟是这个缘故,便道:“没有啊……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秋月又哭道:“他不要月儿了……”
静安忙扶着她坐下,说道:“是不是你的父母反对?”
秋月泣不成声道:“不止是父母,连祖父母都反对。”
静安轻叹了一声,摇摇头道:“红尘中人,总有很多事情看不破。”
秋月握住静安的手道:“曾外祖母,我现在到处找他不着,好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
静安道:“他若心里舍不下你,终究会回来找你的。”
秋月听了,仿佛暗夜里见到一丝曙光,欣喜道:“真的吗?”
静安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看秋月情绪稍平,静安留她住了一宿,次日,秋月下山,继续寻找司空曙。
秋月骑马立在街头,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忽然,她想到了娄镇——受挫后的司空曙,会不会回到娄镇?
想到这里,她一催马,朝娄镇疾驰而去。
结果依然让她很失望,阿莲说,自打他们走后,司空曙便再没有来过。
就这样,秋月四处奔波,眨眼一个月过去了,她心灰意冷,只得回到素心宫。
原来,司空曙离开清源镇后,先到了长安,到程琪府上找郑侠,却得知郑侠去了妙峰山师父那里,于是调转马头,直奔妙峰山,到了妙峰山,见到了空大师和郑侠。
郑侠见司空曙独自一人前来,十分意外,心想他此行定与秋月有关,遂与他来到寺外,上了山顶,二人在一块大石上坐下,郑侠道:“子曙不陪着秋月,怎么有空来这妙峰山?”
司空曙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跟秋月,怕是缘分尽了。”
郑侠听了,大惊道:“出了什么事?”
司空曙道:“你应该能想到的。”
郑侠道:“是秋月的家人不赞成你们在一起吗?”
司空曙答非所问道:“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下山陪陪月儿。”
郑侠略一思忖道:“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再说,这是子的想法,秋月未必会这么想。我有种直觉,你们不会就这样分开的。”
司空曙听了,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的直觉从何而来?”
郑侠道:“秋月如果是这样容易移情的人,我早就取子而代之了。”
司空曙笑道:“子这么自信?”
郑侠也笑道:“事实就摆在面前嘛!”
司空曙愣了一下,继而自嘲地仰天大笑起来……笑罢,又道:“令尊冤屈已洗,怎么没去朝廷谋个一官半职,反来了这人烟稀少的妙峰山?”
郑侠道:“养父也曾跟我提起,但我过惯了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不想受官场的束缚,还有,师父他老人家年岁一天比一天大,我想陪在他身边。”
司空曙沉吟道:“嗯……妙峰山,很不错……”
郑侠道:“若子眼下不能与秋月相见,可以暂住下来。这个地方,最适合治疗情伤……”
司空曙听了,与郑侠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同时笑了。
于是,司空曙便在妙峰山住了下来,每日随着大家练功、挑水、劈柴,心境倒也安宁了不少。
话说秋月回到素心宫,日日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人也蜡烛似的瘦了下去,对司空曙的思而不得,渐渐化成彻骨的恨意,却又无处发泄,是日,将小竹叫到跟前道:“竹姑姑,你说,那些朝秦暮楚的男子该不该受到惩罚?”
小竹知道她和司空曙出了问题,这次独自回来,就一直情绪不稳,遂道:“该罚。”
“好!”秋月道:“你代我去布置,去长安将那些经常出入青楼的男子抓回来,关在谷底,让他们日日耕种,永远不见天日!”
小竹听了,迟疑了一下道:“喏!”
小竹领命而去,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暗忖:宫主此刻正在气头上,行事难免偏颇,好在,那些整日寻花问柳的男子也着实该罚,又不是伤人害命,给一点教训,就当是替他们的细君出气了。
想到这里,便叫来六个身手敏捷的弟子,在她们耳边低语了一阵,六个人听后频频点头,随后,小竹带着她们出了素心宫,骑着快马朝长安疾驰而去。
是日来到长安,将马安顿妥当,七个人步行来到章台街,进了十一乐坊。
小兰见到小竹等人,十分意外,忙让到楼上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竹将来意说了,小兰忧心道:“这里是长安,天子脚下,这样做,恐怕会给宫主带来麻烦。”
小竹道:“你说的我也想过了。宫主年少,咱们得替花朵好好看护她……不过,自从子曙离开,宫主一直郁郁寡欢,如果这样做能逼子曙现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兰听了,沉吟道:“既是宫主的吩咐,我们只能照做了。”
二人计议已定,小兰又命人打扫出两间屋子,供新来的弟子休息。
酉时将尽,不时有男子带着醉意从偎红楼出来,一路踉跄而行,此时,便有素心功的弟子尾随其后,到了僻静地方,掏出一方染了迷药的手帕,紧走几步上前,出其不备掩住口鼻,待人迷倒,再装进口袋里,扛在肩上,来到存放马匹的地方,将其放在马背上,催马朝素心宫驰去。
就这样,一夜便抓回七名男子。
素心宫外面有一道瀑布,瀑布下面是一个水潭,潜入水潭,向前游约一箭地,出来便是谷底,有小溪、果树、大片土地,还有山洞。
小竹等七人,就这样带着抓回的男子来到谷底,待他们苏醒,命其开垦荒地种植谷物,违令者不给饭吃;也别想逃跑,潭水很深,又冰冷刺骨,无功力不会水者,下去必死无疑。
为求生存,七个男子只得听命行事,饿了摘树上的野果充饥,困了就睡在山洞里,渴了就饮小溪之水,开启了不见天日的辛苦劳作生涯。
五日后,这里便聚集了三十多名男子。
章台街男子失踪的事,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以致偎红楼生意惨淡,再没有男子敢前来。
最可笑的是,竟然以讹传讹,说这些人全被妖怪抓走。
此事惊动了朝野,皇帝责令廷尉彻查,可是查来查去,却始终找不出这些人藏身何处,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一桩奇案。
小竹将传闻告诉秋月,秋月听了,遂让她们停止行动,因道:“三十多个人,差不多了。”
话说,郑侠回长安看望养父,程琪将这桩奇事对他讲了,郑侠愕然道:“此事当真?”
程琪道:“一开始我也不信,可常有女子去官府报案,说自家的良人(丈夫)无故失踪,偎红楼也已关门歇业,由不得人不信。”
“就查不到一点线索吗?”郑侠又问。
程琪道:“廷尉监出动了大量兵力,可这些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不过,有人说,掳走这些男子的人,像极了十一乐坊的女子,可那些女子却从未离开过乐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