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曙来到客栈,将官银交给三怪,因道:“现在,此案是由御史大夫朱松主审,若想见到他,只能在半道堵截,来,你们附耳过来……”
三怪向司空曙围拢来,司空曙同他们低语了一阵,三怪道:“好,我们明白。”
司空曙道:“那我告辞了,各位今日早点歇息。”说完,便离了客栈,匆匆回家。
次日卯时,三怪便出了客栈,来到朱松入宫的必经之地,没过多久,看到一辆轩车(古代大夫乘坐的车)从远处驶来,后面还跟着一队人,心想,这必是朱松了。
待车走近,三个人扭打着来到当街,口中还不停嚷嚷,像是分赃不均的样子,正撕扯着,就听“哗啦啦”一阵乱响,从他们身上掉下来一堆银子。
几个人见了,忙松开彼此,俯身去捡。
普通百姓,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车上的朱松,敏锐地觉得这三人有问题,对随行的家将督戎道:“带几个人过去,先将那三个人擒了,再仔细盘问。”
督戎应了声“喏”,带了六名家丁,上前不由分说,将江南三怪擒住了。
猿猴挣扎着道:“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督戎并不答话,将散落地上的银子捡起,无意中瞥见“官银”二字,心中大吃一惊,想起前几日官银被劫,又瞅了江南三怪一眼,感觉凭他们三个獐头鼠目之人,又不大可能。
督戎捧着银子回到车前,拿给朱松看。朱松接过银子看了,也心中一凛,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遂向督戎道:“将他们三人带回官衙严加看管,待我散朝后再做处理。”
督戎应道:“喏!”遂拿着官银,指挥家丁将江南三怪带回官衙。
朱松则命御夫(车夫)继续前行,仍去早朝。
因真相未明,朱松便没在早朝时提发现官银之事,散朝后,他匆匆回到官衙,对督戎道:“将那三人带上来。”然后,方在主位坐了。
很快,江南三怪被带进来,在堂上跪下。朱松厉声道:“你们身上的官银从何而来,如实道来,若有半句谎话,本官定不轻饶!”
猿猴作出惶恐的样子,战战兢兢道:“那些……都是我们几个盗来的。”
“盗来的?”朱松反问,“盗自何处?”
猿猴道:“丞相府……”
朱松听了,又惊又疑,遂道:“大胆狂徒,竟敢戏弄本官!丞相府守卫森严,岂是你们几个想去便能去的!”
猿猴解释道:“小人怎敢说谎,这些官银,盗自丞相府内的藏珍阁,藏珍阁里有一间密室,里面摆满了银子……”
朱松听他说得有根有叶,便信了七八分,因道:“本官这就派人去查验,若发现你有半点欺瞒,罪加一等!”
猿猴忙道:“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欺瞒。”
朱松遂对督戎道:“子带人去丞相府的藏珍阁看看,是不是如他所说。”
督戎道:“喏!”
朱松又命人将三怪带下去收押。
督戎领命,带了十多个士卒,出宫门,向丞相府疾行而来,到了府前,与守卫的将士说明情况,进入府内,由郤府的一名家奴领着,来到藏珍阁。
进入阁内,见琳琅满目,均是平生所未见,四处瞅瞅,却不见有什么密室,遂问那家奴:“密室的机关在哪儿?”
家奴道:“奴婢从未来过藏珍阁,并不清楚有什么密室。”
督戎知他没有撒谎,便又四下看了看,一眼瞅见了案上放着的玉如意,与其他珍品相比,此物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不同,遂走过去动了下,却听到“咔哒”一声,墙壁打开,密室显现。
督戎跨进去,见里面果然整整齐齐摆满银子,便随手拿起一锭,翻看底部,上面赫然印着“官银”字样,遂命士卒用口袋装了部分,以作证据,然后才出藏珍阁,离了郤府,回宫复命。
回到官衙,见着朱松,督戎将口袋里的官银递上去,作揖道:“小人奉命前往丞相府,在藏珍阁内,果然有一密室,密室里确实藏有大量官银,口袋里的便是。”
朱松见了官银,心中一凛——抢劫朝廷赈灾官银,这是死罪,不管他有没有通敌叛国,光有这些,也够他死个三四回啊!
就在他思前想后之际,有人来报,御史中丞向戍、侍御史孙鹏求见。
朱松听了,方回过神来,忙道:“快请。”
二人疾步进来,俯伏参拜,朱松道:“二位所查之事,情况如何?”
向戍先回道:“下官奉命去了青草坡,发现附近果然有一座青草堂,但好像已长久无人居住,从痕迹看,曾经住过的应该全是女子。”
朱松“唔”了一声,又问孙鹏道:“你呢?”
孙鹏回道:“下官前往风尘堡,发现堡内果然有不少曼陀罗,又仔细询问了堡主张无尘,他说,数月前从偎红楼赎回其其格,那时她叫红椒,之后不久,便有四名壮汉前去,口口声声要杀红椒,但很快被曼陀罗所伤,为保红椒平安,他谎称在他们体内中了蛊,威胁他们回去报告主子,说红椒已死。”
朱松听了,暗忖:如此看来,那两名女子并未说谎,可是……自老夫接手郤至的案子,通敌一事毫无线索,却接二连三撞上知情人,翻出郤至的其他罪行,难道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转念,就算真有人在操控,也于事无害,随他去吧,想到这里,遂道:“二位辛苦了,先下去歇息。”
向戍、孙鹏遂拜别退下。
朱松又将所有事情梳理了一遍,决定前去面圣。
到了宣室殿前,请内侍进去通报,很快内侍回转,说道:“圣上请御史大夫进去。”
朱松低首疾步进了宣室殿,俯伏叩拜,皇帝道:“朱子免礼,坐下说话。”
朱松方挺身跪坐,说道:“陛下令下臣查郤至的案子,如今已大致水落石出。”
皇帝放下手中的书简道:“哦?说来听听。”
朱松道:“关于郤至通敌一事,没有半点线索……”
皇帝听了,不悦道:“刚才朱子还说,已大致水落石出,此刻又言没有半点线索,是何道理!”
朱松忙道:“陛下容禀。通敌一事是没线索,但下臣查出,郤至诬陷前丞相郑皓至其冤死、谋害前太尉赵安、抢劫赈灾官银……”
皇帝正色道:“朱子!不能因为郤至犯法,就给他罗列各种罪名,凡事要有真凭实据!”
朱松慌得忙俯伏顿首道:“下臣所说之事,均有证人,不敢妄言。”
皇帝这才颜色稍缓,说道:“朱子细细将来。”
朱松遂把如何撞见胡姬、其其格、猿猴等人,及他们所言之事,并向戍、孙鹏、督戎的查证一并说了,又道:“出首之人所言,与下臣派人前往的调查结果,全部相符。”
皇帝听了,脸色大变,怒道:“朕的丞相,竟在朕的眼皮底下,谋害朕的重臣,抢劫朕的赈灾官银……他、他,真是死有余辜!”
朱松忙道:“郤至老奸巨猾,蒙骗了所有人,也辜负了陛下的栽培与信任。”
皇帝这才怒火稍平,问道:“这几桩事,竟是有人前来出首?”
朱松忙道:“下臣也想过这个问题,想必是受害之人,见郤至获罪,方敢前来伸冤。”
皇帝道:“嗯,子说得很有道理。”
朱松又问:“那郤至通敌一事,还要继续追查吗?”
皇帝道:“查不查已意义不大了,反正,横竖他都要死的,只要确定再没有其他人牵涉其中就行。对了,官银被劫一事,此前一直由赵雨潇追查,将他宣来,问问情况。”
说罢,命内侍宣赵雨潇进殿。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雨潇进殿,俯伏参拜毕,皇帝道:“朱子在调查郤至通敌一事时,发现抢劫官银的主谋也是他,而且证据确凿。”
雨潇听了,忙道:“下臣追查官银被劫一事,也有了新线索,正要禀告陛下。”
皇帝道:“哦?赵子说来听听。”
雨潇道:“下臣追查到一个名叫雷洪的江湖人士,正是那日向队伍施毒之人。”
“那这个雷洪现在何处?”皇帝问。
雨潇道:“此人现居南方,下臣已派人秘密盯着他,随时可擒拿归案。”
皇帝面露喜色道:“如此甚好,子赶快命人将他擒来。”
雨潇道:“喏!”说完,又迟迟疑疑道:“下臣还有一事相求,望陛下体谅。”
皇帝道:“赵子请讲。”
雨潇道:“若郤至真是抢劫官银的主谋,下臣斗胆替他的家眷求个情——下臣敢保证,郤至所做之事,家里人毫不知情,下臣恳请陛下,能饶了他家人的性命。”
皇帝听了,沉吟道:“唔……子的心情朕理解,郤至的小女是子的夫人……子的话,朕会认真考虑,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到时候,朕会酌情从轻发落。”
雨潇听了,忙俯伏再拜道:“下臣替郤至的家人谢过陛下。”
皇帝道:“好了,子退下吧。”
雨潇这才起身,却步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