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出很远,二人方勒住缰绳,马蹄放缓,秋月道:“说说吧,为何心里不痛快。”
司空曙轻叹了一声道:“唉!自己碗里的肥肉,却总遇到别人觊觎,换成你,你能痛快吗?”
秋月听了,掩口笑嗔道:“粗俗!别说你口中的‘肥肉’是指我!”
司空曙笑着回应道:“好吧,你是瘦肉!”
秋月娇嗔道:“叔公越来越没正经了!”
司空曙坏笑着道:“以后,你会看到我更不正经的样子。”
秋月听了,红着脸抿嘴浅笑,突然朝胯下的马抽了一鞭,那马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司空曙见了,甜蜜笑着,催马追了上去。
这一日来到千红窟,二人将马栓在外面的树上,拨开洞口走了进去。
因为司空曙、秋月对她们有过救命之恩,所以,虽然十三娘性情暴戾,但对他二人,还是比较客气。
听说二人是来找雷洪的,十三娘命羽衣将雷洪请出来。
雷洪与司空曙相见,时隔十六七年,两人都有老态,尤其是雷洪,毒药的影响尽显,司空曙还好些,只是鬓边已然霜染。
二人见面,情绪所致,紧紧拥抱在一起,随后才在大厅坐下。
羽衣奉上热茶,替众人斟好,却步退下。
司空曙对雷洪道:“那个让你去青草坡施毒的人,你还记得?”
雷洪道:“记得清清楚楚。”
司空曙从袖内掏出一张画像道:“你看看这个人。”
雷洪低头看了,激动道:“是他,是他!绝对没错!”
司空曙听了,会心与秋月对视一眼。
雷洪这才注意到秋月,便问司空曙:“这个标致的女娃娃是谁?长得竟有几分像胡娇。”
司空曙心情复杂地笑了一下,方道:“她是你的孙女。”
雷洪听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却一句话说不出。
司空曙又道:“没错,她是海棠的小女,秋月。”
秋月此时也好奇地看着雷洪。
雷洪盯着秋月,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眼里滚下两行泪,又胡乱抹了一把,说道:“都长这么大了,都长这么大了……”
司空曙道:“海棠和花朵的事你都听说了?”
雷洪方平定情绪道:“听说了。”
司空曙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救他夫妻二人出来,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雷洪忙道:“司空贤弟说哪里话来,我应该感激你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却什么都帮不了他。”
司空曙笑道:“现在不一样了,你是关键的人证。”
胡姬听到这里,插嘴道:“画像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司空曙拿起画像递给她。
胡姬接过来看了,吃惊道:“果真是他!”
司空曙点点头。
“是郤岩吗?”十三娘问道。
“是!”胡姬道。
十三娘恨恨道:“郤至这个鄙夫,早晚不得好死!”
司空曙又与雷洪叙了些闲话;秋月也抓着胡娇的手,二人窃窃私语了半天,司空曙与秋月方起身告辞。
两人出了千红窟,已是斜阳西坠,秋月道:“今晚只能回素心宫了。”
于是,二人跨上马,一路并辔徐行,欣赏着落日晚霞,到了素心宫近前,将马栓在树上,二人抓着树藤跃过断崖,回宫去了。
竹、菊二人见宫主和司空曙回来了,忙命人去烹茶、做些小点心,又命厨房的人准备晚饭,另派人去浴池放热水。
秋月先去泡澡,大约半个时辰后,才容光焕发地从浴室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半躺在软榻上,轻叹道:“还是素心宫好!”
司空曙将一盏茶和几块点心放在秋月身旁的几上,说道:“你吃点东西,我去洗澡。”
须臾,司空曙也回来了,此时秋月早已穿戴整齐,小梅进来说晚饭已备得,于是,二人牵着手进了雅室,在几边坐下。
秋月道:“好久没有开怀畅饮了,不如今日再喝点吧。”
司空曙蔼然道:“随你。”
秋月遂扭头朝门外喊:“菊姑姑,去将叔公的椒花酒拿一坛来。”
很快,小菊捧着一坛椒花酒进来,给二人斟好,又却步退出。
这里是素心宫,身边只有司空曙一人,秋月恣意喝着,很快便已微醺。
司空曙含笑看着,陪她喝了一觞又一觞。
秋月道:“不能再喝了,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刚刚好。”
喝了一点酒的秋月兴奋起来,说话也手舞足蹈。
饭后,他们照例在雅室坐着喝了一点茶,秋月的酒意略微减了些。
司空曙道:“不早了,奔波了一天,早点去休息。”
秋月张开双臂道:“叔公背我回去。”
司空曙听了,装作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却站起来蹲下身,等秋月上来。
秋月果然趴在了司空曙的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进了卧房,司空曙将秋月轻轻放在地上,刚直起腰,秋月就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羞怯说道:“月儿想看叔公更不正经的样子。”
司空曙听了,不禁心猿意马,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方道:“你是因为喝了酒。”接着转过身,轻轻将她推开一点道,“快了,我们很快就能战胜郤至,你的严君(父母)就会出来,那时……”
秋月退回榻边坐下,低头嘟囔道:“我懂……”
司空曙怕她陷进失望、悲伤的情绪,便道:“你先躺下,我这里有个好故事,要不要听。”
秋月果然来了兴致,问道:“什么故事?”
司空曙先扶她在榻上躺好,方道:“一个关于‘百步穿杨’的故事。”
其实,秋月奔波了一天,司空曙的故事刚讲了个开头,她便传出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司空曙爱怜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起身吹熄了灯,蹑手蹑脚离开了。
回了自己的房间,司空曙躺在榻上,却好一阵没有睡意——他已是第四次拂秋月的美意了,每一次,他都要使尽浑身解数,若再有下一次,他怕自己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此辗转了几次,一阵倦意袭来,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二人晨起梳洗毕,又用了早饭,便匆匆忙忙离宫,骑着马返回长安。
雨潇听说司空曙与秋月回来了,忙完了任上的事,看看已是将近申时,便坐马车急急忙忙来到魏氏家中,从暗道来到司空曙府上。
司空曙与秋月正在书房等他,雨潇进来坐下后道:“怎么样?”
司空曙道:“雷洪非常确定,去找他的就是画像上的人——郤岩!”
“太好了!”雨潇听了,喜不自禁,接着却又蹙眉道,“可是,如何才能找到赃银?”
司空曙道:“不急。我们既要扳倒郤至,那便不能让他有再翻身的机会,光抢劫官银一事还不够,我们还得搜罗其他的事情。”
雨潇道:“抢劫官银,谋害朝廷命官,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司空曙道:“在我们心里是够了,但在皇帝心里,恐怕这些都是区区小事,不足以治郤至重罪。而且,到时候郤至狡辩,你觉得皇帝是会信你,还是会信郤至。”
雨潇忧虑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司空曙话锋一转,问道:“你听说过前丞相郑皓吗?”
雨潇道:“听说过一点,是因为勾结匈奴而被满门抄斩。”
司空曙道:“可我近日听说,勾结匈奴的并非郑皓,而可能是郤至。”
雨潇听了,惊讶道:“果有此事?”
司空曙道:“此事是真是假,需要我们去查。我想近日去一趟太仆府,向他打听打听这方面的消息。”
秋月也道:“郑公子已打听到,偎红楼中与郤至相厚的那位女子,便是匈奴人,我们看看从她身上,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雨潇道:“如此甚好。”
司空曙又道:“寻找赃银一事不可操之过急,免得打草惊蛇,待所有的事情都查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一起收网。”说着,做了一个握拳头的手势。
雨潇点头道:“嗯,我明白。”
几个人商量毕,雨潇告辞而去。
翌日申时,司空曙果然坐马车来到了太仆府。他下车往里走,在院中,迎面碰上了郑侠,正向外走。
司空曙颇觉意外,二人各怀心事,只是相互微笑着点点头,并未说话。
程琪知道司空曙来找他,肯定是有要事,便将他请入书房,二人坐定后,司空曙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了郑侠郑公子。”
程琪边替司空曙斟茶,边淡淡道:“哦,是,那是老夫的养子。”
“养子?”司空曙惊讶地反问了一句,略一思忖,旋即释然笑了。
程琪正色道:“你还记得前丞相郑皓吗?”
司空曙道:“记得。”
程琪道:“郑侠便是郑皓的亲生儿子。郑皓一家被问斩后,只有侠儿因在外玩耍逃过一劫。那时,我不敢将他养在家中,便交给妙峰山的一位师父抚养,同时教他学习武功。”
司空曙听了,好奇道:“妙峰山的一位师父?”
程琪道:“是,一位叫了空的大师。我与他也是偶然相识,却十分投缘,便成了莫逆之交。”
司空曙忍不住又问:“妙峰山有几位叫了空的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