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42000000022

第二章 9

9

婚礼是在北马路附近的天主教堂举行的。整个仪式显得典雅而庄重,只是婚礼临近结束,时间拖得有点晚,匆匆赶往东马路照相馆的一行人,显得手忙脚乱。

东马路上的“同生照相馆”,是去往马家的必经之地。因是一位同学的父亲开设,便将中途“换装”地点选在了那里。此时,家里雇好的轿子、唢呐以及一帮亲戚下人,由大嫂带着,早在那里候着了。等穿了西式服装的马天目和江韵清匆匆赶到,唢呐便凑趣般吹奏起来。大嫂一劲催着照相馆的伙计,说离中午吃喜面的时间已近,一帮亲戚早就等在家里,这等大事,一刻时辰也不能耽误,你们赶紧给他们换装,拍照,我们要尽早上路。

嫂子和伙计在前,江韵清由两位妹妹搀扶,朝楼梯上走来。

因婚纱过长,江韵清绊了一跤。马天目急忙弯腰,将婚纱托在手里。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三三两两照相的顾客,都不禁好奇地看着他们。就在马天目起身的那刻,一位从楼梯上下来的男子与他擦身而过。走到楼梯顶端的马天目不为所动,仍旧和人谈笑。

走在队伍后面的马天目,被人招呼着,走进更衣间的那刻,忽然停下脚步,愣住了。

他眉头紧锁,努力回想那个在自己脑海中留下印象的身影。回头朝一楼大厅张望,见那位男子已步下楼梯,向大门口走去。他一脸迷惑地走进更衣间,脱下白色西装,换上一件中式马褂。脱下婚纱的江韵清从更衣间出来,换了一件枣红色的龙凤褂,显得光彩照人。众人无不赞叹着她的美貌。但马天目却目中无物,当伙计给他系马褂的扣子时,他张着手臂,错步挪到窗口,探头朝楼下看,伙计只能埋身在他腋下,弯腰系着扣子。从楼下熙攘的人流中,马天目再次看到那个男子的身影。他张了张嘴,险些叫出声来。抽身躲开伙计的纠缠,将抓在手里的马褂袍子丢在伙计脸上,转身跑了出去。

伙计叫了一声,更衣间里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冲出影楼的马天目,依稀看见前面信步的那位男子,跨上一辆黄包车,向西驶去。他在街上左冲右突,也欲招手喊下一辆。但从身边匆匆驶过的所有黄包车,都处于载客状况。马天目无奈,只能撒腿向前狂奔。

路上行人无不侧目,看着这衣着怪异的男子。他上身穿马褂,下身着白色西裤,足蹬一双黝黑锃亮的皮鞋。由于有人阻挡了他前行的速度,他的嘴里不时发出“喔喔”的叫声,这声音听上去像在驱赶动物,自然引起旁人反感,一边迅速闪身,一边皱紧眉头,厌恶地看他一眼。等看清他奇异的装束,反倒笑了起来。那些迎面而来的路人,险些被他撞倒,下意识地推搡他一下。使他又险些跌倒,却迅速调整好步态,充满歉意地冲对方挥挥手,继续向前跑去。

穷追不舍的马天目,终究感到了脚底的滞涩。他气喘吁吁靠着一根灯柱,一边扒着脚上的皮鞋,一边用目光瞄着远处的目标。皮鞋有些夹脚,是前天从“劝业场”买的。由于断了尺码,服务员曾劝他另选一双,但因急着去找江韵清议事,马天目便将就下来。现在终于尝到“穿小鞋”的滋味了,等将袜子褪下来,见大母脚趾上,挤出一个大大的血泡,已经磨破,血肉模糊。马天目顾不了许多,拎了那单只鞋子,向前跑了几步,足下高低不平,又尝到做“跛子”的疾苦。便将另一只鞋子也扒下来,拎在手里,赤脚向前跑。

好在路段狭窄,马天目并未丢失他的目标。等冲出拥堵人流,眼看就要赶上,不想那男子从黄包车上下来,疾步跨上一辆停靠在路边的电车。电车摇着响铃,旋即向前驰去。

马天目追了几步,看着电车越驶越远。正感无望,那曾载过男子的黄包车夫在他面前停下,问:先生,是不是要追前面那辆车?

马天目点头。问:你能追得上吗?

车夫点头:当然能!

马天目错步跨上黄包车。

车夫却抬手将他拦住,笑眯眯说,只是车费要贵一些。

多少钱?

车夫说,一个大洋。

平日就几个铜板,现在要一个大洋!马天目嘀咕着,在衣兜掏摸。摸来摸去,这才想起自己换了衣服,一块铜板都未带在身上。便将拎在手中的一双皮鞋伸到车夫眼前,说,没带钱,就用这个抵了吧。

车夫看着皮鞋,摇头说,我们拉洋车的,不稀罕这玩意儿。

马天目惊叫:我这双皮鞋整整花了三块大洋,你还不稀罕!

一听三块大洋,车夫眼前一亮。却仍旧笑眯眯地摇头。马天目气急败坏,将身上的马褂也脱下来,递给他,也不说话。车夫脸上收了笑。这才忙不迭架起洋车。坐在车上的马天目欠身看着快要消失在街角的电车,有些怀疑地问:你能追得上吗?

车夫喊了一声:您就坐稳了吧。

车夫果然好脚力。坐在黄包车上的马天目,隐隐听到耳边传来风声,稀疏的人流车马,在他眼前瞬间变成拉长流动的影像。而那停在下一站的电车,渐渐在前面露出清晰的轮廓。从车上下来的男子,面色从容地回头张望,露出隐在眉间的一颗黑痣,转身向前走去。

马家宽敞的厅堂内,已稀拉拉坐了不少客人。厅堂正面,挂一副大红“囍”字。两旁有深红帷幔垂下。喧闹的唢呐声在外面响着。厅堂迎门处一角,戴眼镜的账房和伙计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每有来贺喜的客人,伙计便打开递上来的红绸包裹,或看一眼摆在眼前的随喜礼物,拉长声音将贺礼的数目唱报出来,由账房一一记在来往薄上。大嫂站在门口,脸上笑意盈盈,迎候络绎前来的客人。却仍旧掩饰不住心内的焦虑,不时朝大门口张望一眼,再扭头看厅内。暗自吁了口气,朝厅堂内的一间屋子走去。

马母坐在椅子上,正在唉声叹气。父亲则倒背着手,在屋子中央焦躁地踱步,嘴里不时咒怨着。

大嫂问公公:爹,前来贺喜的亲戚来得都差不多了,这喜面再等下去,也说不过去啊。咋办?

马父烦闷摇头,顿住脚步,说,别人家吃喜面,总该新郎新娘出来道个问候,这不省心的东西,又不知跑哪儿去了!这中午的喜面,总不能不言不语就开吃吧!

嫂子压低声音:中午倒好说,来的都是咱亲戚,随便编个借口就能混过去。即便被自家人知道,也不会笑话。我发愁的是等到午后申时,朋友街坊都来,新郎官却跑了,仪式咋举行?等到入洞房,没有新郎官……

一旁的婆婆拍了一下大腿,带了哭腔说,那可不就成了笑话啦!

马父的脸色更加阴沉:旁人笑话倒不怕,我怕的是那些记者!等明儿一早,全天津卫的大报小报,就会登出“马家公子大婚,新郎却逃婚不见”的头条新闻!

马母扯住大嫂的衣襟,连声说,赶紧叫人出去找哇!

大嫂说,人都派出去了。回来了几个,将他以前常去的地方全都找了个遍,可就是不见人啊。

江韵清落寞坐在婚房。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清马天目招呼不打一声,莫名离去的原因。四妹江竺清展开她天真的想象力,在一旁嘚啵嘚啵说个没完。说马天目会不会不满意这门婚事,不想娶二姐了?又说马天目私下里会不会和那换过生辰八字的女学生,藕断丝连,逃婚私奔了?江韵清听得心里烦乱,却不好开口将她责怪。倒是江宜清,说二姐和马天目关系那么好,怎么会做出私奔这种事!他不打招呼出去,肯定有难言之隐。难道……真的是不想结婚了?这话越说越怕,就连江韵清也半信半疑起来。江竺清说,要真是那样,二姐以后可咋做人啊!他们马家人,也太欺负人了吧!老拿咱江家不当回事。打一开始就瞧不起咱江家。左刁难右刁难。我这就回去,告诉爸妈,不能任他们马家这么欺负咱。

一把没拉住,江竺清跑回家报信去了。

若提起老天津卫的婚礼来,习俗实有特殊。别的地方举办婚礼,都是大早起将新娘迎娶过来,拜过天地,入了洞房,中午大摆筵席,便算促成一桩美事。而天津人却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慌不忙将新娘迎娶过来之后,中午要请亲戚吃一顿喜面,再等日薄西山,才正式开启拜堂成亲的仪式。等仪式结束,一对新人入了洞房,那边便排开酒宴,任亲朋开怀畅饮。至于说为何会有这般习俗,一时还找不到考证,捡点靠谱的说,大约是为了照顾新婚燕尔的一对新人,让洞房花烛夜的氛围更顺畅自然些吧。

喜面刚刚吃完,派出去寻人的亲友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来。正当一家人焦头烂额之际,忽听外面传来喧嚷之声。原来是快嘴快舌的江竺清,跑回家一番添油加醋的学舌,将二姐的遭遇,描述成一位出嫁新娘,洞房未入,便横遭“遗弃”的悲惨现状。江家人闻听,这还了得!自然炸了锅。娘家的姑娘受了欺负,小舅子小姨子们必然挺身而出,到男方家里去大闹一场。这就立马纠集起江家年轻的男女,由江竺清带路,江母压阵,气势汹汹闯上门来。

伶牙俐齿的大嫂出来应对,说尽好话。马父虽未曾受过这等窝囊气,却怕事情闹大,无法收场。只能强装笑脸,和亲家母嘴上道着客套。不想江家母亲并不买账,嘴上不依不饶,将心里的怨气一一道了出来。无非是指责婚前“抓阄、逼儿子自杀”等等琐事,说你们既然这么不情愿这门婚事,就早该撒手,何必闹到今天这种地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难道只想让我闺女身败名裂!

江韵清也出来劝娘家人。自然难以平息。江家人摆出一副据理力争的架势,非要讨一个说法。并虚张声势说,等有了说法,他们就将闺女领回去。如果没有说法,那就……具体怎样,自己心里也没个谱。

正当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之时,马天目刚好追上那位被自己认定为“吴忠信”的人。

此刻他已完全失去平日里的耐心,站在那人身后,气喘吁吁喊了一声。所有在前面走着的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唯有那人,仍塌着腰背,充耳不闻地埋头赶路,步调似乎倒加快了一些。

马天目无奈,只能再次撒开步子,光脚追了上去。跑到那人前面,背转身来,堵住他的去路。

没错,就是那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吴忠信。从看他前行走路的姿势,马天目的判断便有了十之八九,如今正面一看,埋在他眉间的那颗黑痣,更是让他一颗心缓缓落定下来。他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就差上前拥抱了,问:还认识我吗?

对方停住脚步,抬眼看他。目光里自有一种镇定,却摇了摇头,错身,准备走开。

我是马天目啊!

他趋前一步,再次堵住他的去路。

不想那人却笑了一笑,笑里暗含着一丝讥讽。上下打量马天目一眼,说,先生也该是斯文之人,只看你眼前这副情状,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这话说得有些重,那话里的意思,就差没把马天目说成疯子。

马天目仍旧堵在前面,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暗想这区区几个月过去,难道吴忠信会一点认不出自己?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不禁豁然开朗——自己刚才说走了嘴不说,现在这副狼狈相,也很难让吴忠信认得出来。马上压低声音,凑近那人说,吴先生,我是马端方。马天目是我到上海之后,临时改的名字……

那人仍不理会,径直往前走,逼迫马天目亦步亦趋地在前面倒退着走路。最终做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边退边说:吴先生,我知道你不肯与我相认,肯定有你的顾虑。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我按照你的吩咐,到上海之后,手里有一份“娘家人”留下的东西,无法处置,这才辗转回来找你……我手里曾有一封你写给“娘家人”的亲笔信……只是回天津的路上,那封信弄丢了……马天目将话说得模棱两可,其实也是担心此人不是吴忠信。如是的话,他话中传递的信息,确信他能够听懂。

那人将脚步放慢下来,似乎思虑着什么。目光里露出一丝温和。但听马天目说到最后,目光重又变得冷漠起来,不容置疑说,先生,咱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我都说了不认识,还有什么可纠缠的!说完,伸手推开马天目,快步向前走去。

马天目仍旧不肯罢休,蔫蔫跟着他走,像是一条无人认领的丧家之犬。那人在前面疾走几步,回过头来,高深莫测地笑着,对马天目说,先生,你若再这样纠缠,我就喊警察了。到时候别弄得你我脸上都不好看。警察可是知道你家地址的。

见如此说,马天目自然泄了气,垂头丧气地停下脚步。

他在马路牙子上呆呆坐了足有半个时辰。脑子里回放着方才和貌似吴忠信的人之间的每一句对话。起初心里充满沮丧,甚而又掺杂了一份说不出的委屈与茫然。若此人真的是吴忠信,他为何不肯与自己相认?但若不是吴忠信,看他脸上的变化,或许又不该如此。想到最后,马天目豁然开朗,精神不由为之一震。他从他最后说出的那句话,以及他脸上高深莫测的微笑中找到了答案:他就是吴忠信!他不肯相认,只是出于某种顾忌。他做得没错!若换了自己,也会这样遮掩过去——若自己的判断没错,事情肯定会有一个结果,而不会这样不了了之。他知道自家的地址,等考虑周全,定会自己、或派人来上门联络。若不是,那就各自相安,好自为之。

想到这里,马天目不由身心舒朗。他从马路牙子上跳起来。凉风一吹,方从刚才的混乱中清醒。这才想起自己的婚礼,意识到自己将闯下大祸。眼看日影偏西,步入洞房的时辰已到,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起来。他光脚,站在马路中间。想碰碰运气,拦一辆黄包车,或拦一辆路过的私家汽车。但此地相对僻静,没有一辆黄包车经过。虽有一两辆驰过的汽车,非但不停,反而揿响了喇叭,司机伸头骂着什么,把他当成一个疯子。唯一的办法,只能继续跑路了。

路人纷纷侧目,看着这奇怪的人。马天目边跑,边在心里测算着此处离家的距离,总该有二十里路。照这种速度走过去,婚礼肯定是赶不上的。想到如此一来,自己对不起江韵清以及两家大人不说,以后的麻烦,更是一桩难缠的事。越跑越气馁,越跑越心虚。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一辆汽车从身边驶过,速度减慢,在前面停下。有人从车窗里冲他招手。马天目大喜过望,以为是老天派来的救兵。等他跳着脚,喜滋滋跑到车旁,刚想跨步上去,忽然愣住了。

车上坐着的,竟然是唐贤平。

他不清楚他怎么会坐在车上,也搞不清他怎么会来天津。他亦搞不清楚,怎么会在这样一种尴尬的情境下与他相遇。就那样欠身伏在车门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拧眉与唐贤平对视着。直到唐贤平伸出手,叫了一声:端方……哦,不对,应该叫马天目才是吧!说罢死死将马天目抬起的手攥住,高深莫测地笑着,左手拍拍座位,哈哈笑着说:天目兄,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我吧!

马天目有一些尴尬,又有一些恼火,自然不能抽身而退。抬眼看了看车上其他人,除司机之外,那两个都不认识。但他们脸上似乎并无敌意,全然一副面目和善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看着他。只能转过脸来,对唐贤平苦笑一下。在唐贤平的拉拽下,顺势跨上车去,一屁股座在唐贤平身边。

老同学,怎么会搞得如此狼狈?唐贤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

马天目想了想,只能将自己的境况如实道来。只不过稍加修饰,将自己的遭遇演绎成某个言情小说的章节。马天目说,今天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只不过今天上午,遭到了绑架。

怎么会遭到绑架?车上的人全都竖起耳朵。

马天目一笑,装出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绑架我的人,是另一个女人。我们之前换过帖子,有过接触,今天新娘的角色,差一点就是她了……她绑架我,也没有太大恶意,只不过就是想阻止我的婚礼,这不,把我掳到一个地方,扒了我的衣服,脱了我的鞋子,估摸着时间,再把我放出来,诚心不让我好过……

那为何不赶紧报警啊!

报什么警!马天目有苦难言地说到。

前坐司机伸出一个指头,点着马天目,嘻嘻笑着说:你准是把那个女人给睡了。心里有亏。

马天目只能拉下脸,陪大家笑。

此时车已启动。司机问清马天目要去的住址。但此时马天目嘴里却推脱起来,说,只怕你们有其他的事,不用送我了,我想其他办法,赶回去就成。

但车已启动。马天目只能被绑架般坐在车上。

唐贤平问:端方兄,你从上海回来,就是要赶回天津完婚的吗?

马天目答:是啊。上海一别,本想和你再续旧情,却一时找不到你。离开上海,也就无法同你道别了。

唐贤平颇有深意地一笑,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不又见面了嘛!

见马天目露出迟疑表情,唐贤平又说,难得我赶上老同学的大喜之日。不想送份贺礼都不成……老同学,你不想让我们送,不会是不想邀我去家里喝杯喜酒吧?

马天目说,哪里哪里……你能去,我还求之不得呢!

婚礼虽有拖延,但能如期举行便好。

先前见马天目迟迟不归,两家人心里已凉透半截。有明事理的人暗中让唢呐停了吹奏,准备打发掉。若婚礼真的举办不成,这吹吹打打的声音,不是对喜庆的烘托,反倒是在扇自己的脸了。如今见马天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虽狼狈至极,原因却不便细究。这就又让鼓乐手吹打起来,一场婚庆马上开始。两家人如释重负,所有宾客皆大欢喜。有了先前的风波,喜庆的气氛反倒更添了几分浓烈。

只是有些人仍不免感到遗憾和忐忑。

让马天目的父亲深感遗憾的是,由于马天目半途丢了皮鞋与马褂,没有临时补办,只能穿那身白色西装拜了天地,又拜爹娘。与着龙凤褂披盖头的新娘江韵清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不中不西,不伦不类。惹得台下宾朋憋不住想笑。

而马天目在整个婚礼上的表现,也有些不尽如人意。他显得心不在焉,时刻用目光寻找着唐贤平。但宾朋你来我往,闹闹哄哄,根本看不到他。这就又让他有了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想到在上海的遭际,总忘不掉唐贤平躲着暗处观察自己的一双眼睛。而实际上,唐贤平送了一份贺礼,等婚宴开始之后,便悄悄走掉了。

等家里静下来,呆在洞房里的两个人,才算进入各自真正的角色。

马天目涎着脸,朝端坐床头的江韵清身边凑。一下揭了盖头,想把佳人抱在怀里。不想江韵清出手推了他一把。自己欠身凑到门边,侧耳听听门外有无动静。回头坐下来,虽和马天目挨得很近,几乎脸对脸,却严肃着一张脸,低声说:现在开会!

开会?马天目愣了愣,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低声说,这新婚之夜的,开什么会!你不怕“闹洞房”的人听到!

江韵清再次往他身边凑凑,几乎坐在他怀里。马天目的手不由自主搭在她的腰际,却被她反手拨开。嘴巴凑在他的耳边说,这样不会听到的……你必须向我坦诚交待,今天到底做了什么!你的这一番举动,是否合乎一个党员身份的要求!

马天目听到这儿,方才明白江韵清喊他开会的意图。知道这一段时间以来,因没什么重大事情,那例行的“党小组会议”,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开过了。今天虽有大事,却是二人的“洞房花烛”之夜;像这样的良辰美景,人一辈子又有几回!开这种“会议”,也算是荒唐。却只能压抑着自己暗潮涌动的情绪,将这一天来无故失踪的原因同江韵清细细讲过,并分析了吴忠信不肯与之相认的原因。话语中自然有着对能找到组织的把握……等讲完这些,先前聚集在心里的情绪已然平复,呆呆坐在床头,险些忘记了自己新郎官的职责。

直到江韵清几乎偎在他怀里。心里的暗潮随即澎湃起来。涎着一张脸,嘴唇贴在江韵清腮上,拿腔拿调地问:娘子,咱们的会议可以结束了吗?

江韵清绷着脸:可以结束了……

马天目抱住她,说,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商讨一下“洞房花烛”的事了?

江韵清推他一把,幽然说道:你闹了这么一处,除了我能够原谅你。大概全天津卫的女子,没有一个可以接受的……

马天目说,我所娶的,不就是全天津卫,那唯一的一个嘛!

同类推荐
  • 三国之惧内王爷

    三国之惧内王爷

    大家好,我是陈王,我很威风,我很有钱,可是,我活在汉末,而且,我老婆很彪悍。
  • 扫水浒

    扫水浒

    《扫水浒》,又名《扫水浒传》,都头郓哥著。金批本水浒续书,共五十回。作者在创作过程中整理并参考了历史上关于宋江起义的诸多零星史籍文献记载(正史典籍、文人笔记、墓志铭等)、民间传说、近现代相关水浒研究著作及论文等资料,加以合理想象,力求还原梁山泊大聚义后由盛转衰及梁山好汉归宿的全过程,为读者呈现出了梁山大聚义后,基于历史材料的另一种发展可能性。
  • 思考与人生

    思考与人生

    故事是一个很有哲理性思想道理,善良有一种做人内在美,这种美不是争执,孔家中几个孩儿中最小最为宠爱的是孔融,孔融天性善良和谐,没有邪念,思想品德高尚,从小就立志成才之本。受益为孔子儒家学思想感染,也就是有对做人的道德和仁德之分,做人要讲道理,除恶从善,为人民做善事的基业。“人之初,性本善。” 都是有很深刻的说法,善良创造人类文明的建设,它塑造了人类起初是很古朴的文化,也是自然的朴实,善良,纯洁,对人要友善,对人与人之间,从善弃恶,孔子与老子的思想虽然观点不同,但他们所做的人道理是一样的,做人是以“礼德 ”来学做人,以“孝道”为“仁德志,” 孝敬父母,对朋友要讲信誉和友好往来,待人宽厚,除恶善待对英勇为国献躯立志才能成为有理想,理想是一个人从事在才华出众得到“威望”的人,有所作为的“贤人,”威望是积累的储积,积累毕生的付出努力创造终身智慧潜能才华
  • 三国之先锋廖化

    三国之先锋廖化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这歇后语有两层意思,一是蜀汉后期人才凋敝;二是廖化能力平平。然而廖化真是一个平庸之辈吗?人们对三国的了解大多来自《三国演义》,那个时代群英荟萃、名将云集,区区六十万字的小说确实很难面面俱到。所以很多时候廖化的出场都只是简单的露个脸,甚至露脸只是为了衬托别人的光辉,如在关羽过五关斩六将时。而真正的廖化却躲在历史的迷雾里,你可曾知道“千里走单骑”的不只有忠义化身的关二爷,还有忠孝两全,只身一人背着老母千里寻主逃回蜀国的廖化?本书将以蜀汉三老将之一的廖化为主人公,向您展示一个不一样的,却是相对真实的三国......
  • 赵氏骄阳

    赵氏骄阳

    《赵氏连城璧三部曲》第一部,赵氏家族的故事由此开始。“华夏文明看春秋,春秋大义看晋国。”他是晋国第一位军政大权集于一身的正卿。经他之手,赵氏一家独大,专擅晋国大权。他行事刚猛,手段霹雳,烈如骄阳。然而,手持权柄却无法抵挡命运的无常——真爱被牵连,友人托孤命丧敌手……传奇一生,炽热可畏。得失荣辱,交相辉映。
热门推荐
  • 重生后我总在被谋杀

    重生后我总在被谋杀

    她本是卑微懦弱的被欺凌者,重生后竟然回到了十三岁!她不再伪装,修炼学霸身份,拾起心爱的跆拳道,站到同龄人望尘莫及的高峰。伤害她家庭的人,她要好好还回去!可再次死亡让一切顷刻覆灭。改变、崛起、荣誉全部随着死亡化为灰烬。再一次重生,她要坚定的抓住他的手,得到她应得的荣光!可为什么结束她生命的正是她想保护的人?!
  • 反派:女帝看到我记忆,人设崩了

    反派:女帝看到我记忆,人设崩了

    穿越修仙世界,凌星尘成为了反派魔帝。开局被正派男主带着十大女帝围攻,命悬一线。临死之际,凌星尘献祭灵魂,灵魂碎片破碎。过往的种种记忆,顿时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当凌星尘所有的记忆曝光,十大女帝的人设崩塌了!
  • 肤浅又痴情

    肤浅又痴情

    甜甜的文哦,,特别甜呢!一见钟情、双向奔赴、各种甜、各种宠,女二性格被改变、撒娇、短片双女主
  • 我的徒弟都是大妖孽

    我的徒弟都是大妖孽

    意外来到仙元大陆的,叶倾川尽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废柴宗主, 但是自己收了七个绝世妖孽当徒弟。不但能给自己自己刷宝,还能给自己长脸,大徒弟从自己劈的柴里悟出至高剑道,自己才能到达剑道巅峰。二徒弟从自己炖的菜里领悟无上丹道,自己才能成为绝世丹圣。三徒弟和自己扯谎成为无敌占卜师,自己才能验算万物。四徒弟跟自己打铁成就最强炼器师,自己才能铸造红尘。.........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只有师尊是废物吧?
  • 城宝图密码之五仙传奇

    城宝图密码之五仙传奇

    记载了羊城已经尘封了千年秘笈和宝物的《城宝图密码》,在即将被公开之际,遭不明势力干预和企图独吞。误打误撞获得线索的少男少女们,能否解开谜题,保全财宝,成就一段传奇佳话?
  • 儒生有白丁

    儒生有白丁

    谁说昭南城最尊贵的女人就不能目不识丁?她偏是。殷诚岚活了匆匆十九载,硬是把“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不知哪朝哪代的民谚给践行了个彻彻底底,这可苦了一大堆想给她议亲的好友亲朋们。
  • 唯我龙家

    唯我龙家

    至于内容简介作者就不多说了,内容的精彩并不是笔墨可以形容的,想看的就去看看吧,大力支持哟!欢迎加入唯我龙家更新通知群,群号码:103550143 微信搜索公众号“唯我龙家”
  • 我的不死族女友

    我的不死族女友

    你有女朋友吗?想要女朋友们,去墓地吧她在等你!
  • 至尊仙途

    至尊仙途

    “乾坤在手,长生我有!”一个山贼,资质平庸的他,却得到一本上古功法与乾坤图,依然走进了修真界,一路荆棘,步步凶险,为了修炼,他杀人夺宝,为了修炼,他勇闯险境,切看他如何披荆斩棘,位列于群山之列,逍遥在天地之间!本书原名《乾坤缘》、《乾坤图》!
  • 冷面男主爱上撒娇女主

    冷面男主爱上撒娇女主

    (王姒宝)女主现就读大学圣夜学院,跟平常的狗血剧情一样,女主在大学之前只交往过一个男朋友,没错,是个渣男,嘴上说着配不上女主,却在分手不到一个星期勾搭上了,他的同班同学,更狗血的是他们俩还是小学同学,连小说都不敢写到剧情发生在女主身上,没错,女主失恋了。之后就像正常的小说剧情一样,女主故地重游想着之前的事情,找闺蜜喝大酒,哭诉,额。在过去了3年,女主决定要振作起来,不能为那种渣男伤心,于是就在生活中邂逅了男主。(李子颐)男主在过去的几年里因为长有一张帅气的脸,从小到大都有无数的追求者,但是那些俗物都入不了男主的眼,为了让那些烂桃花离自己远一点便每天都冷着一张脸,【顺便说一下女主虽说不上国色天香,但也是长的还可以】男主万万想不到他一直等的那个人将在不远的将来把他吃的死死的,女主也没有想到他的真命天子马上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