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定远,朱元璋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他命令徐达带众军士归营,而自己却是急着向着自己的住处奔去。因为他知晓,在那里有一个在乎他的人,同样,他也极其在乎的人在那里为他担忧,等着他归来。
郭宁莲望着那宽厚的背影,非但没有任何怨言,反而露出赞赏之色,只是心里又暗暗为自己叹息,为何这人不是自己先遇上的。风凌云与郭宁莲同病相怜,此时他见郭宁莲神色,不由想起商轻雨。从秋末枫的话语中,商轻雨被罚,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马秀英正在门口,望着街道两旁,眼中尽是担忧之色。这时,朱元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秀英的脸上,笑容绽开,只是不知为何,眼泪也流了出来。朱元璋跳下马背,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让你担心了!”
马秀英只是紧紧抱住朱元璋,看着浑身是伤的朱元璋,不知该说什么。
傍晚,马秀英做了两三个家常菜。虽是简单,但夫妻二人却是觉得胜过任何佳肴美味,因为这里面,有家的味道。
时近仲冬,夜间无月,寒风呼呼狂刮,马秀英端着一盆子炭火,与朱元璋坐在一起,说道:“听他们说,今日还真是惊险,也幸得宁莲妹子及时赶到!”
朱元璋点头道:“我确实欠她一条命!”
马秀英犹豫一会,终是将心里想法给说了出来:“我想若是以后宁莲妹子在你身旁照顾着,我就放心一些······”
“你要说什么?”朱元璋打断她,不由皱起眉头。马秀英接着道:“我想让你娶了宁莲妹子!”朱元璋闻言,呆在当地,之后便是笑道:“秀英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妻子给丈夫纳妾的!”
马秀英白了他一眼,道:“说什么混账话,我是认真的!宁莲妹子嫁给你,也是妻,不是妾。”
朱元璋神色严肃下来,道:“你不要多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再说人家宁莲妹子那等漂亮的美人儿,又如何肯跟我这等丑陋汉子?”
马秀英闻言,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心中五味陈杂。
风凌云坐在屋顶,左手拿着一个酒坛子,满目尽是相思之意。七八年里,他皆是在探寻沉浮宫所在。只是到如今,依旧不知这传承千百年,令人闻之生畏的古老江湖门派处在何地。若是知道,这一刻,他已顾不得其他,只要去看看商轻雨如何了。
漆黑的夜,不解人之相思,只是呼呼刮着狂风。风凌云拿酒坛,咕噜噜的喝下几大口,双目神光迸发,射向苍穹。他想:“若真是有天意一说,那他得感谢天意,是天意让他遇上了商轻雨,成了他此生的牵绊。同时他也很天意,天意让他遇上商轻雨,但却是给了他们如此身份,以至于如今他什么都做不了,只得坐在这里想商轻雨。”
风凌云一头长发已经被狂风给吹散,顶出几缕发丝扑下,缠住他的面容。他整个人都有些凌乱,不知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只是不停的拿起酒坛子,为肚子里灌酒,只求这酒能有几分力,能麻醉自己片刻。
“抄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李白这诗仙,诚不欺我!”风凌云身上酒味甚浓,嘴角掀起一缕苦涩笑意。
“哼,你这不是举杯消愁,简直是要将酒坛子给吞下去!”郭宁莲自屋檐一侧走来,她步履轻盈,于狂风中奔走,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风凌云头也不回,只是仰头,又灌了几大口酒,道:“郭女侠来此有何赐教?”
郭宁莲叹息一声,道:“你我同病相怜,又何须多问?”
风凌云知晓她有意于朱元璋,只是朱元璋早有良配。同自己一般,只得苦苦思念着心上人。风凌云道:“你至少还可以看见他,而我,却连她的影子都见不着,也不知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最糟糕的是,我竟然连累她受罚,如今怎样都不知晓!”
风凌云说出这几句话来,只觉心间隐隐作痛,又灌了几口酒水。郭宁莲道:“什么你呀我呀他呀的,到现在你都还没告诉我那个她是什么名字!”
风凌云摇头道:“说了也是无用!”
郭宁莲忽地笑了起来,道:“你不说我也知晓,那人叫商轻雨,是沉浮宫四大命史之一的冬使!”
风凌云望向她,道:“你怎么知道的?”郭宁莲道:“在濠州时,你与她还那位道教南宗的弟子李晚晴的事,可是传遍了整个江湖的,本姑娘虽然不关心江湖事,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
风凌云闻言,心神一动:“是了,定是如此,她才会受罚的!”
郭宁莲抢过风凌云手中的酒坛子,道:“我知道你的酒量好,可这东西喝多了对身子不好。”说着,她自己却是喝了大口,又道:“只是这还真是消愁的好东西。”
风凌云道:“你不必愁,今日若没有你,朱大哥生死难料,此时你去向他说明,或许他会娶你也不一定!”
郭宁莲摇头道:“我喜欢他顶天立地的样子,却又如何忍心去以这种手段得到他?若真是那样做了,我郭宁莲便不配喜欢他! ”
风凌云接过酒坛子,跃下屋顶,道:“如此,那便慢慢的去磨吧!我出去走走!”
郭宁莲望向黑夜,如宝石般的大眼睛闪着明净光亮,良久,只听她自语道:“喜欢,并不一定要占有,只要远远的看着他一切都好,那便就好了!”
风凌云自然没有听到郭宁莲的话语,他此时正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大街上。
空幽的街道上,衬着那道孤独寂寞的身影,他那混乱的呼吸声,那一次次急速的心跳,或许也更加衬托出这夜之漆黑,这夜之孤寂。
黑夜无声,唯风声忽起。是谁迈出沉重的步伐,走得艰难又似乎极为稳健?是谁,在这深冬寒夜里紊乱了呼吸?还是他的呼吸声乱了这夜?
夜无语,他也无语,唯有一缕缕相思,久久缠在心里。风凌云平生多情,却为情恼,如此夜,他又该如何去解这相思之苦?
这漆黑的夜,这寂静的街道,似乎都没有尽头。风凌云不时拿起酒坛子,凑在嘴边,不停的饮下烈酒。只是不知何时,这坛中已空空如也。风凌云不禁一声苦笑:“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何以慰相思?”
他话语刚落,街道一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这话真是又酸又臭,是在想你的晴姐了么?”
风凌云听着那声音,心中一阵狂喜,叫道:“轻雨!”
这时,只见在风凌云前面,一身着水墨色的衣衫的女子正踏步向他走来。夜虽然漆黑,却挡住风凌云一双明目,风虽然寒,亦是冷不了风凌云一颗炽热的心。他的心、他的神,他的一切,在这时皆在那道俏丽的身影之上。世间再无其他,只有他与她。
“轻雨!”风凌云再次呼唤一声,情不自禁的将佳人揽入怀里,什么礼节,什么恩怨,在这时都已抵挡不住他拥抱她的心。
商轻雨伸出芊芊玉手,扣在风凌云背后。这是她第一次这般拥抱一个男子,也是如此投入身心的去拥抱一个男子。这一辈子,也她也只会拥抱这个男子。
层层乌云压下,风却是停了,天空中飘起鹅毛大雪,打在两人额头之上。冰凉传至心间,却是彼此温暖。
“你怎么会在这里?”良久,风凌云不禁问道。商轻雨冷哼道:“你管我,都说了不许去醉梦楼,你还去,来定远是来找你晴姐的吧!”
风凌云闻言,不知为何,心中竟然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他轻声笑道:“怎么,你不是来找我的么?”
商轻雨瞪了他一眼,道:“你管我呀!”
风凌云握住她的玉手,二人一同迈出步子。雪越下越大,但落到两人边上时便都又像是被弹飞出去一般。显然二人内力修为,均是到了一流之境。风凌云说道:“我听秋末枫说你被罚了!”
商轻雨道:“若是我真的被被罚了,禁足不能出来,你会怎么样?”风凌云道:“我会将这天地给翻过来,直到找到你!”
商轻雨听了心下一喜,但面色不露,只是冷冷道:“油嘴滑舌!”
风凌云笑道:“这你就说错了,我今日所吃的东西,半点油都没放!”
商轻雨被他逗得噗嗤一笑,道:“你是不是与别的姑娘也这般说话?”风凌云道:“当然······”商轻雨神色不由变冷,风凌云接着道:“不是了!”
“你······”商轻雨举起玉手,作出打势,却没有打出。风凌云哈哈一笑,道:“这样才对嘛,平日里你一副冰山样子,你那些手下见你那般,都不敢跟你说话!”
商轻雨叹息一声,道:“非是如此,他们又怎肯听我一个小女子的话?师父说了,只有让他们害怕,他们才会听话!”
风凌云道:“我见你并不是每个时候都如此,譬如经常跟着你那八人!”商轻雨道:“他们与其他人,自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