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然有一李府侍卫来到大堂,行礼道:“老爷,那红巾军拿下官府的粮仓,将六千石粮食全部发放给城中百姓!”
李善长闻言,精光一闪,嘴角之处,不由掀起一缕饶有趣味的笑意,轻声道:“有些意思!”
这一缕笑意落在李晚晴的眼中,却是如平静的湖面之上,落下一块巨石。湖面顿时水花四溅,波纹一纹接着一纹的荡开。
直忙到下午,六千石粮食全部发放完。定远城中的百姓饿了多日,今日领到粮食,除却欢喜之外,都在想着红巾军确实好。当下又不少人家的壮丁,都奔着县衙去,报名参军。
风凌云与朱元璋见到形势如此良好,相识一笑。只是这时,风凌云又露出担忧之色。朱元璋同风凌云一眼,均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风凌云那一闪即逝的担忧,被朱元璋清晰的捕捉到。他便问道:“凌云你又什么要说的么?”
风凌云道:“这定远我们目前不能久待!”朱元璋乃是高瞻远瞩的人,风凌云的话语,他自是明白的,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想真正的得到定远,只有拿下附近县城,去除隐患!”
风凌云道:“你打算怎么做?”朱元璋哈哈一笑,道:“拔出毒瘤,当然得重治!”
风凌云笑道:“看来你是打算主动出击了!”
朱元璋闻言也是一笑,道:“先让将士们休息一日,明日再做商定!”
夜幕降临,定远城中一片安静祥和,丝毫未被一场大战影响其秩序,这都要归功与朱元璋那条“不能欺凌弱小,不能扰民”的军令。朱元璋与七百多将士,都是暂时住在县衙。县衙的后院有一棵古树,不知何时而栽种,只知道在前朝便有了。
是夜圆月高悬,银光泄下,大树下却是有些昏暗。徐达与红蕊站在树下,并肩而立。红蕊先开口道:“今天又是八月十五了!”
徐达点头,说道:“又是一个团圆的日子!”
“是啊,不知道今天爷爷是否买了酒!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酒!”红蕊说道。
徐达道:“看来你是想师父他老人家了!”
红蕊笑道:“在一块的时候,总是与他斗嘴,分开了又怪思念他的,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
徐达道:“这就是亲情!”
“那我们之间算什么?”红蕊突然转过头去看着徐达,问道。徐达温和一笑,道:“什么都有一些!”
红蕊闻言,也是一笑:“小时候我总是想着你学了爷爷的本事,出来威风一番,大展才华。如今看到山河离乱,民不聊生,倒想着太平盛世好些!”
徐达点头道:“待天下大定,我便与你一起回到柳林,咱们一起侍奉师父他老人家!再也不出来了!”红蕊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一阵甜蜜,靠在徐达肩上,两人在树荫下,相依相偎。忽地,红蕊开口道:“今天元璋自己留下那一箱子财物,其他的将士们不会有意见吧!”
徐达道:“我知道他留下那箱子财物,绝不是独自拥有!”
“你是说濠州那边?”红蕊问道。
徐达点头,不由叹息一声,道:“毕竟我们打着的是红巾军的旗号,攻下这么一座县城,若什么都没带回去,又怎么说得过去?”
“那就直接不回去就得了!”红蕊道。
徐达摇头道:“目前还不是时机,待定远稳定,濠州一定是要回去。一是朱大嫂还在濠州,另外,元璋与郭子兴也还有一个交代,不管是从私人还是当下我们的状况,濠州都是必须回去一趟的!”
红蕊点头,忽然道:“你知道么,风凌云那小子却是有两下子!”
徐达笑道:“说来听听!”
红蕊当下便把昨晚风凌云如何布置,如何杀敌的情况说了一遍。听得徐达直是点头,道:“无论是胆识、谋略、武功,凌云都是这世间顶尖的,只是他这人有个缺点,那就是不太将功业成败看重,是以行事只凭本心行事,有时候过于偏激!”
红蕊道:“能凭本心行事,这也是他的优点!”徐达点头,表示同意。两人再说一会,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经过一日休息,七百将士个个龙精虎猛。在朱元璋的严令之下,无人敢去惹事。
风凌云一大早便起来了,他打算去李府拜访李善长。想看看这位当世萧何,对当今局势如何看待。李府门前,风凌云再次通报了姓名。守门的侍卫认得他,但这次风凌云直言要拜访的是李善长。那侍卫顿时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进去通报了。
片刻之后,那进去通报的侍卫出来了,说是李善长愿意见他。其实风凌云并没有多大意外,他向那侍卫道了一声谢,便随着他走进李府。这侍卫不由再次瞧了风凌云一眼。往时不管是何方神圣来拜访,李善长均是拒绝不见。如今这名不经传的小子,先是见了李府少爷李祺,后有见李善长,莫非真的与李府有什么关系么?
风凌云随着侍卫走进大堂。李善长见到风凌云到来,站起身来,眼中有些激动。再见故人,尤其是当年对他犹为照顾的长辈,风凌云的眼眶不由发热。他顿时跪了下去,叫道:“小子风凌云,见过李叔!”
李善长急忙将他扶了起来,激动道:“好啊,凌云,你长大了!”
风凌云使劲的点头,李善长道:“孩子,这些年为何不回来看看李叔!”
风凌云鼻子微微发酸,道:“我这不是来了嘛!”
李善长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当下便吩咐下人准备宴席,给风凌云接风洗尘。
宴席之间,李晚晴、李祺二人均是在座。李晚晴看了风凌云一眼,透着责怪之情,道:“你怎么也同那些红巾军胡闹?”
风凌云只得低下头不敢说话,李祺见状,只是偷偷的笑。李善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将来道教南宗也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李晚晴闻言却是一惊,莫非是道教南宗也要卷入天下之争么?李善长继续道:“这没什么稀奇的,当年传闻八阵图出现在羽山,道教南宗北派皆是派人前往,想来你们南北之争,或许有一天会变成天下之争,只是站位不同,最后谁成谁败,也不好说!”
李晚晴道:“道教南宗与北派同是纯阳真人传下,只是教义之上有争议,不至于到你生我死的地步吧?”
风凌云道:“这个没人说得清楚,毕竟权力二字,就算是崇有贵无的道家,也会有掌门与长老等职位。”
李善长诧异的看了风凌云一眼,道:“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等看法,莫非这次与红巾军一起,就是奔着功名而去的?”
风凌云自然不会告诉李善长他的真实目的,他这时道:“李叔对朱元璋攻下定远怎么看?”
李祺这时也停下筷子,看向李善长。李善长心道:“好呀,这么直接么?”他脸上不显声色,道:“以七百人大败将近三万元军,打下定远,这等功绩,古往今来确实少有。”
风凌云心道:“好啊,我这一问,像是一拳打进空气,看似威猛,实则是不着力,空掀起一阵狂风。”他道:“这真是李叔的想法么?”
李善长道:“莫非事实不是如此么?”
风凌云顿时无言以对,此时他才真正领会到这当世萧何的厉害。
风凌云知道,此时不宜再谈朱元璋的事,于是便转移话题,向李晚晴道:“晴姐什么时候回天台山?”
李晚晴正思虑着先前风凌云说出的关于“权力”二字的问题。听到风凌云的声音,回过神来,道:“就在这几天!对了,你与太师叔祖似乎有一些关系?”
“晴姐为何这般问?”风凌云不会跟她说自己是风浩天之子,李晚晴自然就不会风凌云与云华真人还有一层关系。当年韩尚童、秋末枫等人围攻李府时,云华真人曾现身解困。那时二人仿若陌生人一般,风凌云自问也不曾说漏嘴过,他想不清楚为何李晚晴今日会突然发问。
李晚晴道:“我记得上次掌门派我去濠州时,太师叔祖忽然出现,问我行走江湖时,是否见过你,或是听到你的消息,若你们两人不相识,他为何会问我?”
风凌云不想撒谎,可是这次他不得不撒,只听他道:“几年前我在西湖时曾遇到他老人家,受过他老人家指点,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我!”
风凌云的话是假的,可是感情却是真的,他确实感激云华真人。是以就算是李善长如何了得,也辨不出风凌云所说的是真是假。
宴席罢后,风凌云便要告辞了。李晚晴本欲劝他不要在跟着朱元璋他们了。只是话都口边,终究是只道了一声:“保重!”
望着风凌云远去的身影,李晚晴的脑海中顿时又出现陆羽的样子。这两人都是非凡之人,只是一人名不经传,一人名动江湖。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希望能轰轰烈烈的做一番大事。但又向往安静宁和的生活,或许就是因为这矛盾心情,她最后终是没有说出劝说风凌云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