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越来越阴暗,乌云集结,像准备下雨。
当我洗漱好从卫生间里出来时,沈洪已经煮好了肉茉青菜粥作早餐,摆了两碗放在茶几上。
他惬意悠然地靠沙发背坐着,拿我的手机翻页查看新闻,见我出来,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淡淡的说:“刷个牙洗个脸有那么久吗?我还以为你掉洞里去了,再不出来,我就要冲进去打捞!”
我又失声笑了,洋洋洒洒地向他走去,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粥碗里的长勺子,搅动碗里的粥,吹了吹气,粥还是热腾腾的。
我慢悠悠地说:“女人洗洗漱漱项目多,哪像你们男人,除了洗个脸,就是剃个胡子,哪有那么多麻烦事!”
我左手托着腮帮,假装一副垂人怜爱的模样,右手拿着勺子划圈搅拌碗里的粥,“你看我,事算是少的,洗面奶洗个脸,擦个润肤露,挺多再修个眉毛擦个润唇膏什么的,要是换成别的女人,说不定还化个妆,没有一两个钟头出不来,像这样难道你还要冲进去亲自动手不可?!”
“呵呵……”沈洪也失声朗朗一笑,放下手中的手机,打量我已经梳得柔顺垂直的黑溜长发,见我把额头前方和两边头发拢起,梳了一圈小发辫结在脑后,眼中不禁露出好奇,“看你挺好打理,怎么那么久?”
他低头看看眼前的粥碗,“这不是怕你出来的时候粥都凉了吗?”又继续审视我的头发和面容,“这辫子那么难编,就直接散着就好了,应该挺好看,哪还用得着那么麻烦?!”
“我可不喜欢披头散发,万一疯起来,真就是个疯婆子了!”
我语气清淡如水,勺起碗里的粥尝一口,感觉粥凉了些,便慢慢地勺起来吃。
沈洪闻言扑哧一笑,笑容朗逸如风,语气却严肃认真:“那下次教我编好了,等我学会了,天天给你编!”
“嗯?!”
我差点喷饭,急忙憋住,放下勺子,笑着呛着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过了一会儿,我才感觉好了些,横眉瞪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编什么辫子,小心变成娘娘腔!”继续喝起粥来。
“我只给你一个人编,有什么关系?!”
沈洪仍一派“悠然见南山”的气势,拿起勺子,动作流畅地抚动碗内的粥,“按你的歪理推断,那以后我天天亲你,抱着你睡,那我还能变成女人不成?!”
“我去……咳咳!”
我再次被呛到,笑意难以抑制,一手捂嘴咳嗽,一手做出一个要丢勺子过去砸他的动作。
“别!”沈洪立刻放下勺子,双手高举作投降状,大笑:“好好好!我不说了,食不言寝不语,再说下去,能把你呛晕……你吃吧,我也吃,不说了!”
见他开口求饶,我笑笑着,这才放下勺子,两个人一起吃起早餐来……
天空下起毛毛细雨,淅淅沥沥,雨水扑飞到地,腾起一地的泥土芬芳。
我和沈洪共撑着一把蓝色的雨伞,慢腾腾地走下楼梯。
李梦颖的车是辆普通的越野车,她撑着一把花雨伞,矗立在车旁等候,面朝楼梯口的方向。
她见我和沈洪不急不燥地款款向她走来,脸上浮起一尘不染的清丽微笑,目光直视,直到我们走到她面前,才说:“看你俩这架势,真不像是要去办公务,忽悠我陪你们逛街倒是真的!”
“二位女士,请!”
沈洪应声,故意做个绅士模样,一手撑雨伞,一手替我和李梦颖打开后座的车门,作势请我们上车。
“啊?!”
看到我带头先上了车,李梦颖在身后却一脸惊愕,不明所以,看看沈洪,似乎在问他什么意思。
沈洪悠悠然,缓缓地解释:“那我们三个人,就我是男士,难道我不开车,让千金大小姐给我俩开车吗?”
“你有驾驶证吗?”
李梦颖质疑,浅笑大方,“我从电视上看得一清二楚,当时记者拍到你从沈氏出来时,身上所有的口袋都被翻得清洁溜溜,你的证件哪里来的?”
这话质疑颇得有道理,我也关注地朝他望过去。
空口无凭,沈洪似乎担心她不信,一手撑雨伞,一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绿色封皮的证件,大度泱泱地笑着说:“你看吧!”
他把东西塞入李梦颖的纤纤玉手中,“不仅是驾照、身份证、户口簿,都可以补办,挂失就行了,这点小事有什么难!”
“原来是补办的!”
李梦颖好奇过后就失望,瞄了一眼证件,递还给他,边收雨伞边登上车,“好吧,你开就你开吧,正好我和紫苑好久不见了,好好说说话!”说完,整个身子进车内坐下,把收好的雨伞放入门上的插筒里。
沈洪替她关上车门,大步流星,动作利索地绕过车头,收雨伞登上主驾驶座位,调整座椅镜子等,便启动车子,倒车调头,朝市中心的方向开去……
汽车飞驰在路上——
沈洪专注地开着车,李梦颖的娇颜泛红,微扫了前方的身影一眼,细长的黑眸柔亮清澈,目光转回我的身上,浅笑如莲,声音轻柔:“紫苑,上次在特勤队我们见面太匆忙,我没能跟你好好说私话。”语调微沉,“自从我们在北京分开后,这两年多,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跟我联系?”
这是一个令我尴尬的问题,不仅沈洪没问过,我也很少跟人提起,尤其是涉及到我敏感的东西。
我望了前方的沈洪一眼,他虽然认真地开着车,可李梦颖一提“这两年多”这个词,他的身形就动了一下,很明显在关注我们的谈话。
见我沉默,李梦颖不禁尴尬:“怎么,不方便说吗?”
她白嫩如雪莲的脸庞微滞,扫了前方的沈洪一眼,似乎立即感觉到了什么,“你离开两年,这招呼可跟谁都不打,害得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要不是杨箐清告诉我你出国了,我还在找下去!”
听她这么说,我脸色窘迫,难堪地笑了笑,问:“你不是在艺术学院上课吗?那么忙,找我做什么?”
李梦颖一脸的惊愕,没想到这话是我说出来的,脸色阴沉下来,声音微低:“我真把你当朋友,在北京没有什么人可以联系,就想找你玩。”
她即刻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脸色更加难看,“还有,你居然骗我,我不追究便罢了,你总得解释解释吧!”
在李梦颖眼里,既然我已经跟沈洪在一起,即使真有什么不方便也不再是问题。
我避无可避,忐忑不安地浅浅一笑,轻声说:“我去了摩洛哥,高家有业务在那边,我们过去协助开发业务!”
想起我误导她说高文是我亲生儿子一事,我羞愧得脸一红,“高文的事,当时确实不是有意骗你。那时候,我和江成伟的事没法解释得清楚,我不想让你难过,所以就顺势让你误会我和高文的关系,免了解释!”
李梦颖秀眉紧蹙,显然觉得我解释得还不够,继续深究:“你明知道我和江成伟没什么,有什么解释不了的?”眼神黯淡下来,“他只是碍于我爸的情面,不敢得罪我,换成其他女人,他不爽早就人赶出去了,哪还容得我进出他的房子!”
我又看了沈洪一眼,他仍专注地开着车,没怎么反应。
我缓缓地说:“那天早上你见到那样的情景,我如何解释得清楚?!”难过地笑笑,“那天夜里,我喝醉了酒,被人拉进江成伟经常光顾的酒店,进那污秽场所里,毫无知觉,浑身无力,瘫倒在那小姐房里的沙发上,任人摆布。
“如果不是江成伟及时赶到,我都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在这里跟你好好说话?!”我脸色难堪如被挤迫,“江成伟把我带出酒店后,我就彻底昏迷了。我醒来后,就是你所看到的样子,江成伟又成心说那些话气你,你让我如何解释?!”
“你喝酒怎么能喝成那样?!”
李梦颖听起来似乎也觉得心惊胆颤,没料到其中过程竟如此复杂,眼中迷惑蒙雾,“莫非被人下了药,还是真的酒量太浅?”
沈洪似乎也在注意地听着,这件事他也脱不了干系,但那时大家都闹着玩,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
我又浅如涟漪一笑,无所谓:“我喝的酒不多,喝水多了,被人在水里下了药。当时晕乎乎的,就想早点回家,结果一上的士车,那司机就开车直奔酒店那地方去了。我怎么下车怎么进的酒店都浑然不觉,可能后来药效散了一点,才勉强有些神志,但还是动不了……”
“天啊!”
李梦颖张大嘴巴,难以置信,打量我的全身上下,“紫苑,以前在学校里,我见你很少露面,能得罪什么人,竟下这么狠的手?!”
她望了沈洪一眼,见沈洪毫无反应,目光又转回我身上,“难道就因为这事,你跑国外去了,不跟我们这些人打个招呼?”
说到这里,我难堪得想遁形,脸上一阵愁容,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我去非洲,主要还是业务上的事,高家人待我不薄,他们说那边需要人,我就过去了!”
“是啊,那边条件很艰苦吧?听说都是沙漠,水源很少……”
李梦颖随着我一起,俏脸浮起一丝苦色,“紫苑,真没有想到在你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还一直在怪你不搭理我……”
我苦涩地笑了笑,仍一副无关紧要之色,似乎一切已经过去,抬头看她真诚关切的娇颜,问:“你怎么样,在学校还顺利吗?你进了文工团,挺好的吧?”
李梦颖渐渐放松,浅笑如春风,缓缓回应:“相比你,我那算好多了!”
她似有感慨,语调微转,“我们不出去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竞争有多么激烈!在我们东城学校里,我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舞蹈好手,可在艺术学院,那里人才济济,我曾一度被排挤到了末流!”
李梦颖轻叹一口气,深深地望进我的眼内,“所幸我运气不算太差,最郁闷的时候,找不到你,还有杨箐清经常陪我开导我,所以努力走到今天,也算是对自己的爱好,对家里也有所交待了。”
我细想,李梦颖现在有文工团的台柱之称,工作待遇应该不会差,再看眼前她如此自信飞扬的模样,一切应该都好起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既然现在好了,你可以考虑真正该属于你的未来,为什么还要一心扑在江成伟的身上?”
李梦颖闻言,扑哧一声失笑,娇颜如牡丹怒放,美煞凡间,扫了前方的沈洪一眼,不急不缓地答:“这个就没办法了,我中毒太深,已经没的救了!”
她笑着,莹光却在美眸中闪动,一闪而过,“我跟江成伟认识太久,我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遇上他,他来找我爸办事,那时候我爸还不是市长,来往还没那么要紧!”
她遥望前方,眼中一片痴迷,“那时正值夏天,他一身白衣大褂,刚从医院下班,仙气飘飘,进入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