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匪徒用长长的枪杆搭在方紫苑的肩膀上,一字一顿:“说,你什么时候给?”
一千万,这个可不是小数。
沈士品深深皱起眉头,且不说公司眼下有没有那么多现金,即便即刻去取,银行还不一定有。
沈洪脸苦涩如糙石:“你们也知道,现在公司财务往来都是转账,哪有那么多现金?!你给我一点时间,容我去筹钱!”
“这么大一个集团,一千万现金拿不出来吗?别唬我了,你就是想拖延时间去报警!”匪徒深以为然,“要是被我们的人发现你报了警,钱我们不要了,人我们马上给你碎了!”
“别别!你个白痴啊,找个懂行的过来说话,现在全世界除了澳门赌场,谁有那么多现金?!你既然不想要钱,非要跟钱过不去,信不信由你!”沈洪喘了一口气,尽量让思绪理顺,“我们财务有多少现金,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看看!你要的是一千万,一千万,不是一千啊!”
他加重语气,越发阴沉,“你不让我筹钱,我上哪里拿钱给你?!如果你不想要,何必打这个电话!”
沈洪说得又狠又冷,一再提醒匪徒,不要跟钱过不去。
电话里,匪徒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那粗哑冰冷的声音又说:“好!我给你半天的时间,不过,手机必须一直保持开机,否则,我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刻先杀了她!”语气更谨慎,“还有,全部要五十二十的散钞,不要一百的,省得你拿一堆假票来糊弄我!”
“好!”沈洪应下,匪徒立刻挂断了电话。
沈洪飞奔到电脑前,一看,对方使用的是网络电话,根本就没有办法查到。
无奈,沈洪用网络给一些人发出几条信息,然后离开办公桌,准备出去筹钱。
沈士品拦在他面前,心情沉重,轻声说:“儿子啊,一千万可不是小数,你怎么轻易就答应了?”顿了顿,“前两天我看一下,咱们账上能取的流动资金也就四五百万,开年以来帮成琪填了不少,恐怕都是有去无回,剩下的你怎么办?”满脸的愁色,“还有,就算是筹够了钱,交易的时候怎么办?你可要多加小心!”
沈夫人也是一脸沧桑,看着沈洪。
沈洪表现得更加平静,安慰说:“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转向父亲,“爸,,绑匪说我们家被监控了,你回去查查,看看到底是谁,敢动到咱们家头上来!”
沈士品点了点头,轻轻地拍了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郑重而声沉:“你照顾好自己,我们家有我在,不会有事,最重要的,你一定要安全回来!”
沈洪点头致意,算是与父母亲告别,走出办公室……
沈洪心里总算有一丝安慰,无论父亲如何严苛专制、如何不近人情,在道德水平上,仍保留最后的底限,从他不阻拦沈洪去救人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太阳高空照耀。
可沈洪抬头,却觉得那光线那么刺眼,刺得他火辣辣的疼。
曾经,有个人经常像他这样,仰望天空,满眼的希望,但她却生死未卜。
沈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被人勒索的对象,可被绑架的人,偏偏却选择了别人,而他仍要全力以赴地救她。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上天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一定不能再错过。
从银行出来,沈洪提着满满一皮箱的散钞,却还是无尽的苦愁,这年头,要说有钱,有的是人有钱,可一下要拿出这么多现钞,银行也为难,何况,沈氏最近流动资金确实不多,好不容易请求银行行长帮忙,取了两百万的散钞出来,让匪徒看了一眼。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距离一千万还有八百万的距离!
想了想,沈洪分别打了几通电话出去,石恒福答应帮他一百万,丘家和章家分别出五十万,唯一茉莉的王之云听说是方紫苑需要,意外地,居然也帮他取了一百万,立刻让财务和司机专门给他送上门来。
但是,仍差五百万,怎么办?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从哪里再筹这么多现金?
这时,他不由地想起一个人来,眼下人命关天,他也顾不上什么了——高远一听说方紫苑出了事,二话不说,立刻从北京几大银行取了钱,坐飞机千里迢迢送过来,然后到花园号酒店等候消息。
一步一步地,匪徒见沈洪果然筹集到越来越多的钞票,被满满一大箱的钱看花了眼,相信沈洪没有报警,相信他真心实意想换人,没有再虐待方紫苑,告诉沈洪等待交易地点的通知,只许他一个人前去……
夜幕降临。
海边的密林里深黑如墨,连海上的天光和城市的灯火遥远得像星尘般的荧光。
三个匪徒带着我藏在一个渔民废弃的小屋里,观察周围的动静。周围静寂如空,连虫鸣声都特别低微。
我知道这几个匪徒手上有枪,而且为了钱,他们极有可能交易的时候就会开枪杀人。
我耿耿不安,没办法不替沈洪担心起来,我宁可他不来救我,到了崖顶上,我自有办法自救,可眼下,我手脚还被绑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大,情况好像不妙!”出外探查的老醋急匆匆地跑进来,脸色难看,“沈洪是没有报警,可江成伟的人追来了,一直暗藏在不远处的林子里,要不是我熟悉江成伟的伎俩,差点没发现他们!”
老醋来到黑老大的身边,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黑老大猛然腾地一下起身,冷冷地瞪向屋外,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想了一会儿,冷静地说:“他们不会刚刚来到,应该早就发现了我们,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
他幽灵般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看来,江成伟还是挺在意这个女人,所以不敢冒然动手!”走出两步,到门外探望,“这样最好,我们有这张王牌在手,不怕他乱来!”
老醋心定了一些,急忙说:“雇主给我们订好了机票和出国证件,只要钱一到手,我们立刻远走高飞,离开这个鬼地方!”恨得低嘶如鬼咽,吐了一口唾沫,“妈的,老子受够了,吃了十年牢饭,又受了姓江的几年的压榨,终于要解脱了!”
“断天崖那里怎么样?”黑老大没他那么冲动,比任何人冷静,“船安排好没有?”
“那儿果然是个好地方!”老醋转脸看向我,笑得阴森诡异,“这个臭娘们果然有点料,应该是之前来过这里,否则怎么会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
他向黑老大解释,“从这里朝南走两里路左右,就有一条小路直接上崖顶,那里最好交易,崖下是万丈海水,杀不死也得淹死她!崖旁边石壁上有条小路直通码头,那里的渔船晚上没人,只是个木门锁着,我们一撞就开了!”
“好!那我们拿到钱后,立刻杀了她,从小路那里下去,应该没有人发现吧?”黑老大筹划着。
“不会!”老醋十分自信,“这地方危险,平常都没有人来,而且渔船就在底下,距离不过两三百米,崖上小路很弯很险,易守难攻。到时候,我们一个人先走,到底下把守,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你跟江成伟几年没白跟,果然学了点真本事!”黑老大禁不住夸赞老醋,“就这么办!”
他扫老枪一眼,似乎对这个人已经不是十分信任,“老枪,等下你跟我在崖上,负责看着这臭娘们,别让她搞什么鬼!”从老醋腰间掏出短枪丢回给他,“老醋,等下沈洪来,你在后面盯着,他要是带有其他人来,开枪警告他,他要单独来便罢了,非要带上其他什么人,把那些人给我崩了!然后交易的时候,你到底下去守着,以枪声为信号,我一杀掉这臭娘们,你立刻上船启动!”
“是!大哥!”
……
无边的黑暗延伸,只有几十米宽度的断天崖上,疾风呼啸而过,刮得人摇摇晃晃,两边脸颊生疼。
回头望,只见一片黑乎乎密不透风的林子延伸数十里,看不到尽头。
陡峭的崖壁下,海风卷起海水,浪高达三四米,拍在石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像鬼门关的呼嚎声。而崖下另一侧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一些船影。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恶浪,别说是海豚了,连鱼都没有几只。
崖壁上千疮百孔,都是海浪和海盐侵蚀出来的痕迹,从崖上跳下去,不摔死也可能被浪撞击到崖壁上拍死,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我心中却有了这样的想法,那是我唯一自救的办法。
匪徒已经决定非杀我不可,我不能连累沈洪受伤,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崖上跳下去,可在那儿之前,我得想办法解开手脚上的绳子……
“沈洪,到哪儿了?”黑老大拿起电话,躲在黑暗中的崖石后面,等着沈洪送上门来。
“来了!”沈洪大喝一声,突然间在崖顶前面的密林前出现。
只见他身后不远处突然有个黑影一窜,直抄崖壁上的小路下去了。
黑老大知道沈洪确实是一个人来了,所以老醋才奔往崖底准备去了!
黑老大从崖石后面走出来,持枪对准沈洪。而老枪则挟持着我站在崖顶边沿上,短枪的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的太阳穴。
我的嘴上依然绑着胶布,手上的粗绳未解,脚上又被绑上紧紧的粗绳。
我的两眼昏花,两天不吃什么东西,加上被几个匪徒来回折腾,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心里暗暗下定决定,不管怎么样,跳下去后,我一定要坚持到靠岸……
突然间,沈洪身后一阵异动,没等黑老大反应过来,头戴着全封闭头盔的江成伟也持着一把五四手.枪突然出现,站到沈洪身后,瞬间抓住沈洪钱箱的另一端把手,枪口却是对准黑老大,身体躲在沈洪身后,大喝:“妈的!老子这辈子最恨被别人要挟,我可不是沈洪,要想拿钱,把女人给我送过来,否则女人我不要,钱你别想要,大家拼一拼,看谁的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