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语以对,却不甘心地继续沉默。
虽然我不得不面对卑微的命运,不得不承认,姜靖坤已经是上天对我不错的恩赐,我还能奢求什么?
但是,命运多舛,已经练就了我坚硬如铁,无论什么时候,坚持不让自己倒下!
姜靖坤见状,急欲发狂,将我揽入怀中,温热的脸庞紧贴我的脸,一行热泪从我的脸上滑过,激动得全身颤抖,低声说:“紫苑,请你相信我,相信我!我此生此世,定不负你!”
有君如此,我本该心满意足,可是,我摇头:“不!靖坤,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勉强跟你在一起,我做不到!”
“不,紫苑……”
姜靖坤还想再说什么,我转身回头,“麻烦你跟你爸妈说一声,我还有事,先回我公寓去了!”
走进客厅里,我跟姜老夫妇打声招呼后,拿起手提包,径直走掉……
夜色深浓如墨。
我刚回到公寓,立刻接到石恒福的一通电话,他慎之又慎地交待我,明日一早一定到石家与他见上一面,说是有关美织张家的重大事件与我商量,具体情况当面告诉我。
我不得不答应,这一夜,又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清晨,黑云压城。
春季的大雨即将来临,空气温热,令人闷得接近窒息。
郊区,石家老宅客厅里,石恒福和往日一样,泡上一壶好茶,清香溢满屋。
他的脸色和天空一样黑沉沉,以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姿态等着我的到来。
卢氏和石卢生、小葵都已经出去了,似乎担心呆在这里,将有什么大事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一壶茶将近喝完,沉默了半天,我终于憋不住,发问:“老爹,你昨天深更半夜打电话,叫我这一大早回来,说要谈张家的事,张会长和夫人不是已经回去了,还能有什么事?你倒是快点说,别光顾着喝茶呀!”
石恒福仍闷不吭声地饮茶,一手从茶几下抄起一封信,丢到我身上!
我低头一看,竟是一封来自H国的快件信,上面的字体娟秀,我仔细辩认,赫然看清,写的居然是韩乔的名字!
我的心突然间砰砰剧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韩乔与张俊奎的婚期已经确定,这种年代,有什么事不打电话,非要写信?
我打开信封,一看,满满的两页纸的H语,一时间,又一个头两个大!
外语不行,吃亏啊!
石恒福似乎看到了我的满脸苦恼,微微抬头,瞟了我一眼,不疾不徐地说:“这封信,是从你现任老板王之云那里拿过来的,王总说,韩乔说得很清楚,你对她是个巨大的威胁,希望你能兑现你回国前给她的承诺,早点把你的问题解决了,大家都不再烦恼!”
“什么意思?”
我想不出,我已经跟张在庆夫妇解释得那么清楚了,还能对韩乔造成什么威胁?
“什么意思?!”
石恒福嗤然一笑,从未有过的淡漠和严厉,“紫苑,你虽然在工作上很有天赋,有创意,但生活中,我不得不说,你给别人带来太多的麻烦,甚至可以说是灾难!”
我瞬间无语,低头看着我看不懂的信封文字,心潮汹涌。
他语重心长,一字一顿:“张俊奎请八字这事,最终还是捅到了韩乔这里,令她惴惴不安!她说你既然说跟姜靖坤有感情,那就早点结束与别人的纠缠,否则,你自由一天,对别人就多一天威胁!她还说,如果你一天不结婚,那美织与唯一茉莉就推迟一天合作,以她的能力,搅黄二者的合作那是轻而易举!”
我震惊得呆在那儿,瞪向石恒福,难以置信!
石恒福唯恐我不放在心上,加重语气:“紫苑,这件事,你当我逼你也罢,你跟沈洪的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本来韩乔这事我还想替你压一压,可是,昨晚姜靖坤打电话给我,诚心诚意地说明了他的理由,紫苑,姜靖坤没怎么不好,你就跟他走吧,离开东城,江成伟的事也算了了!”
“老爹,这跟江成伟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心早已灰飞烟灭,剩下的一抹残冷身体,感受着人世间的另一种残忍。
石家在我心目中,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连他们都不再容得下我,那我在东城,就再无容身之地。
但是,最后一根续命的稻草正在摇摇欲坠。
石恒福与我对视,双目如电:“你不傻,明知道江成伟的人天天跟踪你,他跟沈洪干仗过后,正在侍机报复,你更加危险了。过几天沈洪就跟何汝琪结婚了,何汝琪昨天发话,不让你再住花园号,你要上哪里去?又去哪里,能躲得了江成伟?除非你真想嫁给他!”
他最后这句话,如陨石砸向地球,一字一个大坑:“总之,你要么选江成伟,要么姜靖坤,我这回,就以你你父亲的名义做主了,你不承认也得认!”
沉默。
茶泡了又一壶,喝了一杯又一杯。
氤氲的水气像毒气弥漫,慢慢地,丝丝缕缕,将我的最后一线飘忽的希望扼杀殆尽。
终于,茶叶没味了。
在石恒福换茶叶时,我低声恳求:“老爹,我不结婚,离开东城行不行?”
“不行!”
石恒福斩钉截铁,字字如刀,令我剜心泣血:“你不要一遇上事就只懂得逃避!你走了,唯一茉莉怎么办?他们还等着跟美织合作呢!我们怎么办?!你一走,要是出事了,我们上哪儿要人去?!你只有结了婚,有了家,才能断除一切祸根!”
呵!
我内心深处,血淌成河,低声如蚊吟:“是啊!我是祸根,何苦祸害别人?!”
我想笑,却更像哭:“老爹,你让我走吧!除了你,我再也不欠谁的!我走了,一了百了,以后,你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我……”
“废话!”
空气里突然一沉,石恒福猝然暴怒:“你以前所做的任何事,我都替你挡着!任何灾祸,我替你解围!可现在这事,谁也替你不了!你除了结婚这条路,别无选择!你有了家,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有什么事,也扯不到我的头上!”
“可你看看,现在,”他的每个字都像钢针一样直扎入我的肺腑,“保育院有事,找我!唯一茉莉有事,找我!我跟沈氏集团合作,何汝琪因为你,总找我麻烦!你应该很清楚,何汝琪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不想让我石家倾家荡产,流落街头吧?!”
是啊,养大于生!
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就是有一对好父母亲,让我来到这个世上;第二件幸运的事,就是走投无路时,石家收养了我,让我得以苟延残喘。
别的事不说,何汝琪的威胁绝对比任何承诺管用!
我不能让石家因为我,再次惨遭厄运。
即使有一颗金刚之心又如何,逝去的找不回来,一副空荡荡的躯壳有何可珍惜?
我点了点头:“好吧,我听你的……”
夜深人静。
沈洪一直和家人坐在客厅里,任家人讨论什么,他都不吭一声,非要他回答不可的,也是“嗯”“啊?”胡乱混了过去,却也不躲着,让沈家人备感奇怪。
直到全家人都去休息了,沈洪觉得何健长这晚上真的不来了,这才也上楼睡觉。
他预感,何家人这次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退婚,必定会等到约定三天时限的最后一刻才会出现。
他们对他的恨,如浪滔天,不折磨他到极限,绝不罢休。
不过,沈洪也不着急,何家迟早会投降,早晚都一样。他洒脱地换了睡衣,准备上床躺下。
这时候,手机又响起来,居然又是付昌顺的电话:“沈总,准备睡了吧?没有在开车吧?”
听这话,如果人近在眼前,沈洪真想给他拍个拖鞋过去,悻悻地说:“有什么事,快点说,别扯那没用的!”
付昌顺暗暗笑了笑,口气却一本正经:“我现在要说的事,比白天更严重,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还是确定一下比较好,您要是有个闪失,我一万个脑袋都担不起!”
“去!”沈洪没好气,听出来付昌顺在调侃他,“没在开车,有屁快放!”
付昌顺笑了笑,即刻收回去,又变得严肃:“我看到姜靖坤接方小姐走了,房也退了,我看他俩这事八成是真的,您别怪我多事……”
付昌顺稍稍停顿,言辞更谨慎,“我不想跟您胡掰,在打电话给您之前,我问了石总,石总居然也知道这事,说方小姐刚给他打电话,姜老夫妇约定明天晚上到他家吃饭……”
“胡说八道!不可能!“
沈洪心里“咚”一下,瞬间坠入冰川谷底,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相信,方紫苑真的转身就嫁给别人去了——
“你要是危言耸听,回头我让你比上次江成伟揍的还惨!”
沈洪语调沉稳,听起来却阴狠恐怖。
付昌顺忙道:“我知道,我哪敢?!我实话实说,不信您自个儿问去!”
“好了!就这样吧!”沈洪迫不及待地挂断电话,紧接着拨通石恒福的手机,却是关机了。
事情似乎真的不妙,平常石恒福不会轻易关机,除非真的有事,或者故意避开某个人,才特意把手机关了。
也许,他接到付昌顺的电话后,就已经意料到沈洪会给他打电话。石恒福是何等人,他的精明无人不知,这段时间接沈洪的电话肯定没好事,到头来谁也睡不好,不如关机,容后再说。
沈洪极度无奈,躺到床上,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有关方紫苑的一切不停地从脑海中翻滚而过。
本来他就是不轻易承诺的人,以前跟方紫苑认识没多久,他跟何汝琪的婚事就被提了上来,尽管他如何不情愿、如何拒绝,终究敌不过父亲的专制权威!
原本他还抱着平和解决这件事情的决心,可现在看来,不仅父亲这关过不了,何家父女俩也不是省事的料。而方紫苑迟迟得不到回应,终于心灰意冷,离他而去了。
事实上,他之所以退回赌注,正因为知道那是高远送给方紫苑的礼物,他就是希望她能早点把礼物退回去,少些或者甚至断了与高家的联系--
方紫苑不停地与高家来往,这令他极度不舒服,尤其想到:高远经常出入方紫苑的房间,即使是无意,长此以往,有一天极有可能阴差阳错,两个人就会搅在一起。
但许多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意料,他没想到,方紫苑居然也准备好了他的东西要还给他。
他不得不怀疑,方紫苑对自己信任到什么程度,对他的感情,更值得怀疑!
他更没想到,一说到他和何汝琪的婚事,方紫苑就认定自己是个登徒浪子,认定他不过是个玩弄别人感情的伪君子。
任他再如何解释,在她心里,自己不过是朝云暮雨、随时而变,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她。
他多么渴望,能和她一直和平相处,那种感觉,美妙的滋味,像人生从此甘露不断。
她自然一笑,像天地间的清湖花海般完美,令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刹那间和诣美丽。可是,那一刻,得之又何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