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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黄泉篇之南诏

她额心的花钿,乃是父皇赏赐的宝贝,产自强盛富庶的姜国之物。不远千里送到这南诏来,只得这少数的几盒,也都尽数到了她宫里。

这是稀罕物,平日里她若这番打扮出门,可没少被人羡慕嫉妒。朝暮时分对镜梳妆,看到额心的火色花钿,她都会细细看上好一会儿,自我觉得甚是美丽,屈朦也说过瞧着顺眼,配她得很。她心里喜欢,就是晚上睡觉都舍不得擦去,怎么到敖湛这里,就变成丑了!

她气的牙根痒,怒斥敖湛:“你懂什么啊你!这就是咱俩没可能的原因知道了吧,你这眼神着实有问题,美丑不分!”

敖湛嗤之以鼻,一掀袍子,起身道:“我这眼神好得很,不然也不会看上了。”

他一动,忽然一股异香窜入鼻孔。

这股异香,来得蹊跷。经鼻入脉,通了七窍,沁人心脾,浑身酣畅。

敖湛伸出手,一把拽住蠕蠕。

蠕蠕道:“你要做什么?”

那股味道越来越重,好像什么花粉的味道,闻起来实在芳香。

敖湛深吸一口,浓香彻骨。

蠕蠕愕然,十分嫌弃道:“你在嗅什么,跟狗似的。”

敖湛拉着她的袖子,欣喜道:“蠕蠕啊,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特别的味道,很香很香,好似一种花香,忽而近忽而远,清清淡淡的幽香。”

她打着哈哈,笑道:“想来你嗅到的味道,应该是本公主天生自带的体香。这种味道,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好闻?”说着便将右手递到他跟前,作势让他嗅嗅。

敖湛翻了个白眼,根本不予理睬,只道她在同自己笑谈也不当真。凝神静气之时,又是一股幽香袭来,这味道越发浓烈。不多时,整个屋子都里充斥着这种幽香的,熏地人心旷神怡。

她本花类回转,当年轮回时故意少喝了半碗孟婆汤,本以为这样就能记得屈朦,好来寻他。未曾想,那碗汤使她记忆全消,前尘不记,倒是这一身花香味却仍旧被她带到这一世来。

赵晔命中薄子嗣,本有公主十人,却因天灾人祸等原因造就下,香消玉殒了六个,只得四女。而这皇子,就更是稀缺。赵晔年过不惑,只得一个小皇子,却还在年少时不慎溺水而死。自此后,南诏皇室,再无子嗣诞生。

皇帝没了储君,自然难过。但国不可无君,皇子没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剩下的几个公主中挑出佳优者,作为皇位继承人。而这五位公主里,十公主蠕蠕最被看好。

赵晔本想立她为皇储,却因着一些原因迟迟未下决定。

她携一身通体花香轮回,本就属于异类,南诏王宠爱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天资聪颖,出生时又有祥瑞之照。在几个公主里,她显得尤为出众。这是她的优势,却也是她的软肋。

南诏自蚕丛、鱼凫开国立世,尔来也有四万八千岁,代代南诏皇族都有神明守护。是以,南诏皇室,素来极其敬重神明,一向都以神之后代自居。蠕蠕出身之时,天生异象,一夜之间南诏国中所有的樱花尽数开放,奴蛮皇后的产房里传来阵阵花香,引来万千蝶蜂萦绕其外。

赵晔说,她是神女转世,是南诏未来的守护者,也是赵氏皇族的希望。

然而,她这一身奇香,虽为她带来无上宠耀,却也为她平添了不少麻烦。

九州战乱,各国刀兵对峙纷争不断之时,也多妖魔出没。而这南诏的大尤池中,就频繁有水怪出现,扰得百姓苦不堪言。自千百年前,不少妖魔为了方便在人间游行,掳走凡人女子与其通婚生子。故而,妖魔人混为一体,种群不分。蠕蠕得了这通体异香,本就有违常理,百姓不识书理,也不知其中缘由。若是传了出去,反而会招来无端祸患,落人话柄,将她当成人魔混血。

赵晔为了将来能顺利将她推上皇位,不横生枝节,便下令封口,宫中诸人禁止谈论蠕蠕这一奇异体质,对外也是不曾放出半点消息。敖湛不知,也属正常,而屈朦却是知道的。

敖湛突然道:“采青节那日,你可愿去大尤池畔走走?你若愿意,即时我来宫中接你可好?”

见她不语,走追问道:“你为何魂不守舍的?是有什么心事?”

她此刻满脑子都是屈朦身影,敖湛瞧得不错,此番她确然有些魂不守舍。

忽听他问起,才慌神回来道:“我不去了,大尤池畔哪有什么好玩的,与其跑出去吹风,我还不如好生待在宫里。”

敖湛狐疑瞧着她,知道她是寻了说辞不愿同他独往,也就不再多问,起身笑道:“我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

她本想说一句明日大可不必来看望,不想见到他。只是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去,识他一腔热忱,也不太好拂了他的面子,便只好含笑点头。

敖湛走后,一时间殿中空得很,连累她这心头也越发空荡荡起来。

正空荡着,只听见院里传来宫人的一声禀报,略抬眼皮,只见七公主幽朵儿迈着轻盈的步子,款款而来。

蠕蠕倒了杯茶双手递上,朝她打了个招呼:“七姐姐来了啊,来,喝茶。”

幽朵儿勾着一双桃花眼,煞有介事地将她从头到脚扫个遍,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拧着一双眉道:“你今日怎地没有去乞雨大典?我本以为你必定会在哪儿,还特意赶了个早去与你汇合。好嘛,你竟然没去,害我白等一场。”

蠕蠕望了回房梁,转眼过来诚实道:“前些日子,我和屈朦闹得有些不愉快。我就想着晾他几日再见他不迟,可我实在坐不住,恨不得立刻见到他。”

继而冷嗤一声:“如果不是敖湛那个不要脸的困着我,我早就见到屈朦了。唉,也不知屈朦几日没有见我,会不会思念成疾,茶饭不思啊。”

幽朵儿闻言一口茶喷出来,尽数喷在她脸上。自觉失礼,又赶忙拿袖子擦了擦蠕蠕脸上的水滴,面不改色地道:“是你思念成疾,茶饭不思吧。你放心,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有可能,唯独屈朦不会。”

她长叹一声,呢喃一句:“我就随便说说而已,也没当真。”

幽朵儿忽而道:“你可曾听闻,最近那些有关宫影的消息。我路过古廷时,听得一耳朵。说父皇有心提拔宫影,还让他……让他前去洱苍赈灾。你说,这是不是代表着父皇对宫影的青睐。”

蠕蠕睨着她,往常她三番两次来她宫里,皆为的是找她聊天谈心,倾吐内心苦闷。今次她这么巴巴地跑来,本以为她真的只是因为早先在祭祀大典上没有见着她,念她得紧。可一席话说完,也听得明白,她今日是奔着另一件事而来。

说她原本要跟着 宫影 一同去洱苍查访民情,今年洱苍发了大水,不少百姓遭了殃,宫影被皇上派去赈灾,这一去可能就是数月。

宫影,是南诏长老石慕楠的养子,石长老一生没有成亲,也无儿无女。膝下养的几个孩子,都是南诏中的孤儿。他们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的勇士。而宫影,则是石长老一众养子里最为器重的一个。他学识渊博,有勇有谋,最为难得是,他还是个儒雅的佳公子。幽朵儿自小倾慕于他,立誓此生非他不嫁。可宫影为人木讷寡言,男女之事,更是从来不沾半点,对她的心思也浑然不知。

此次宫影被遣北上赈灾安抚流民,她本想跟着去增进二人感情,却被皇帝赵晔给拦住。

蠕蠕坐在梨花木的靠背椅上,略偏头道:“你,你不会是想要我去向父皇求情,说服他,准许你和宫影一同前往洱苍?”

幽朵儿抬手摸了摸脸,欢喜状道:“嗯,你果然聪明,一点就透。我想让你去帮我和父皇说道说道,让他准了我和宫影一同去洱苍赈灾。你也知道,宫影对我,就像屈朦对你一样,都是视而不见十分漠然。宫影一向觉得我是那种娇气,吃不得苦的女子,此番我若是和他一同前往洱苍,和他并肩作战,他定然对我刮目相待。蠕蠕,你得帮我”

她歪在靠背椅上,竖起耳朵来切切听着,待幽朵儿说完后,半晌,抬头望着她古怪一笑,道:“你往日里总是笑话我,说我对屈朦过于上心,不自矜持,现如今你对宫影不也是如此。”顿了顿,探过半张桌子揉了揉她脑袋道:“父皇让他去洱苍赈灾,定然是想要提拔他,让他担当重任的。这是去做正事,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跟着去能做什么。再说了,是你想跟着宫影去,又不是我,你要我去和父皇怎么说!”

幽朵儿一愣,脑中一道通透的白光忽地闪过。“也对,你去说不合时宜,别到时候父皇认为你对宫影有情可如何是好。父皇一向疼你,要是将你许给宫影怎么办!”

话落,手中的茶盏啪一声放到桌上,蠕蠕慌忙将手收回去,右手搭着左手心猛地一敲,点头道:“对,对。你得自己去跟父皇说,这样间接也给父皇提了个醒,让他知道你对宫影的心思。待到你及笄之礼一过,为你寻觅夫婿时,第一个就能想到宫影。”

幽朵儿茫然了半晌,突然涨红了脸:“你,你想的忒多了些。我还没往那个方向去想,你怎么说这个。”

蠕蠕一双眼睛亮了亮,讪讪一笑:“少来了,你的心思我还不清楚吗?你没忘那个方向想,那你整天围着他转什么?。”

“可我不敢,我怕我说了之后,会吓到他。到时候,他要是心里膈应我,不想再见我怎么办。”

蠕蠕呵了半晌,豪爽道:“你一天到晚只知道在他眼前乱晃,却不和他挑明说清楚。那个二愣子,你若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再说了,你若不让宫影知道你对他的心思,你就是和他一起去了洱苍又能以什么说辞!”

继而拍着她的肩膀做过来人状道:“大胆的去说吧,你看我,都跟屈朦表明心迹多少次了,那次成功了?可我还不是一直坚持,要想成功夺得意中人,就得脸皮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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