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回山,易州西南百二十里,亦曰五回岭。其相接者,曰狼牙峪,又为五回道。《水经注》:代郡广昌县东南有大岭,世谓之广昌岭,高四十余里。二十里中,委折五回,方得达其上。其南层崖刺天,积石之处,壁立直上,有五回道,下望层山,如蚁垤然。
自然,五回岭不可能有四十里高,这四十里指的是路程,从上山开始到山顶的路程,蜿蜒五回才能到达山顶,这个山顶只是群山中的最高一座。五回岭并不算大,南北不过五六十里,南面靠宋域,北面深入辽境四十余里,也算易州与蔚州的交界。
义勇军趁着夜色偃旗息鼓悄悄的进了山,进山之后寻了个有水源的山谷歇了下来。并不是义勇军不赶时间,委实是因为这漆黑夜里山中实在难走。五回岭为界山,没有什么樵夫出没,树林茂密连路都寻不着,山势又崎岖,一不小心就有掉落山崖之险,只有白天小心一些行军了。
不过明日白天定要穿过五回岭的,现在时间紧迫的很,宋义带人驱赶马匹明天下午就能回到雄州,他只要一回到大营,辽国的远拦子立刻就回知道情况有变。所以最迟明日天黑前必须穿过五回岭,然后乘夜奇袭蔚州马场,不然等到辽军有了戒备,这几千人马就只能退回境内了。
天刚蒙蒙亮起,义勇军便食过早餐出发了。路仲达便带着几个哨探头前一里外探着路,宋江带着大队在中间,吴家亮在后面一里外尾随,排成一条蜿蜒的长蛇在山中行进着。宋江看着两边陡峭的山崖,怪石嶙峋,危崖耸立,心中不由一阵恐慌,要是上面有辽军,哪怕只有数百,自己这边怕是要损失惨重。
宋江自己心中也是忐忑,这界山辽军会不会在此放下岗哨,按理说这是必然的,虽然路仲达事前说他从此山经过几次,都没有发现辽军踪迹,可还是心中担心不已。只希望上天能保佑我军平安穿过此山吧。
清晨出发及到正午,大军方才行了二三十里路程,都是累得快要脱力。每个义勇军战士身上装备齐全,可是也意味着不轻,骑军枪兵都有四五十斤重,陌刀兵更发的有七八十斤。幸亏日日都要训练负重行军,不然早就累得走不动了。
宋江见军士们都已经累得不行,下令就地休息半个时辰,进些饮食缓缓气力。众军得令如释重负,纷纷坐倒在树下阴凉处喘息不止。宋江与李纲也是在一棵大树之下各自坐下休憩,宋江还好些,李纲本是一个士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已经累得瘫软在地,这一路都是凭着一口气在支撑着,还是靠护卫着他的义勇兵士左拉右拽,方才跟上队伍,不教拉倒后面。他不想教旁人小瞧了他,躺下喘息几口,待气力稍微恢复些赶紧坐起身来吞咽午食。
宋江歇息一会进了些干粮清水,算是缓过了劲,正闭着眼睛想要小憩一会。哨探回来禀报:“前面五里之外山峰上,发现哨楼两座,路营长已经亲自前去打探。”
宋江当即惊起,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要是被人发现的话,只怕再往前走难上加难!这山中如是有辽军防御,人数定然不会太少,兼之山势险要,易守难攻,与其强攻倒不如后退返回去。不过现在想什么都白想,也没有其他办法,唯有等待路仲达再传回情况,才能决定该如何去做。
两刻之后,又有哨兵来报:“路营长已经探明,两座哨楼都荒废已久,可以前行。”宋江暗道庆幸,真是天不绝我!兴奋之下,立刻命令大军立即开拔,天黑之前必须要赶到五回岭的最北面紫荆岭!
路过哨探所说的哨楼之时,宋江特意上去查看一会。这哨楼修在两座山峰之顶,视野开阔,不过看里面的摆设已经是蒙着积年的灰尘,也不知道荒废了多久了。看来宋辽两国承平近百年,这边界上的警戒,除了河东白沟三关之处还有些,其他的地方早就没了。
蔚州,属辽西京道,辽国初年废田为草,成为较大的产马之地。蔚州南下四十里处有一险关:飞狐口,是辽宋之间的重要关口。
自宋太宗北伐之后,蔚州已经百多年未经战火侵袭,此地驻军也是一减再减。现在蔚州城驻军不过二三千人,飞狐口要隘也只有几百人罢了,飞狐口的东北,蔚州城东南就是本州最大的马场暖泉马场,经年存有战马万匹之多。
暖泉马场和蔚州城、飞狐口正好是个三角形状,与两处各有三十多里的路程,长期驻扎于此看管战马的兵士马丁也不少,足有五六百人之多。不过都是些本地京州乡兵,一些部族之人统带罢了。
夜色深沉,约莫已经三更天了,正是人们最安眠之时。暖泉马场内一片宁静,只有嘹亮的虫鸣和战马偶尔的醒鼻声。
两个老军穿着陈旧的军服,手里都拄着根长枪,打着哈欠靠在辕门上闲聊着,说的都是家中琐事和些蔚州城里的趣闻。他们说得正是兴高采烈,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草丛轻轻的抖动,连边上的虫鸣声都已经止住了。
其中一个老兵正说着去年在蔚州城中寻到的一个婆娘,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讲得唾沫横飞,忽听得“啪啪”的连串声响,自己面前听得正是聚精会神的同伴似乎被人拿着大锤撞了一下一般,抖动一下直挺挺的到了下去!
老军正吃惊时,自己胸口猛的一疼,急忙低头看去,一截亮闪闪的箭尖从胸口冒出个头来,只觉全身力气象淌水一般流了出去,身子再也站不直,噗咚的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个老军刚刚倒下瞬间,辕门外面十几丈外草丛中齐刷刷的站起一排的黑影,安静的大门冲了过来。再他们身后的夜色中,更是站起无数的人影,速度的向辕门疾跑。
与此同时,暖泉马场数个大门都在上演着同样的事情!
义勇军前哨解决了门口卫兵,砍倒大门护持着大门两侧,大队将士打起火把直接涌了进去!整齐有序的一队一队分开,将军营内的营房团团围住。
“什么人?!”在营中巡哨士兵大声厉呼!回应他们的只有一片冰冷箭矢!
上千只的火把映照下,整个军营亮如白昼。正在营中入睡的马场兵丁们纷纷被惊醒,有几人闻得外面惨呼之声,抱起刀枪就冲了出去,立时招来一顿强弓硬弩攒射,纷纷倒地不起只剩走在最后的一人连滚带爬逃了回去!
各个营房兵士们都已经被自己伙伴叫醒,齐齐涌到门口一看,直吓得魂不附体。只见屋外数千身着黑衣的军马已经把自己包围,无数寒光闪闪刀枪弓弩指着自己所在之处。
每个营房的门前各有义勇军士不断喊着“降者不杀”的话语,几遍之后,大部辽兵见形势逼人,都只有放下兵器出来降了。只有少数几个房内,强硬一些的辽兵依旧不降,更是持起刀枪弓箭准备负隅顽抗。
对付这样的敌人,义勇军自有自己的法子!
宋江看着那几个一直紧闭的房门一挥手,上百军士各抱着一大捆干草迅即跑到离房子十步外,大力扔了过去。不到片刻,那几间房屋周围便堆满了干草堆,四面围住的义勇军齐唰唰后退十步。
宋江面无表情下令:“烧!”
手持火把的士兵开始从四面点燃草堆,正是盛夏时节,点火最是容易不过。火头四起,几息时间久连成一片,火焰瞬时升腾起来,把几座房屋掩在熊熊烈火之中。
已经投降的辽军,心有余悸的看着数丈高的巨大火焰,听着房内无助的挣扎声音和疯狂的嘶喊声,都是侥幸不已!幸亏自己聪明知道早些投降,不然也要像他们一样变成烤猪。偶尔可以看见有人冒着烈焰冲出房门,可立刻就被弩箭打翻,倒在大火之中化为灰烬!
宋江再不看那已经被烧红的房屋一眼,转过身看着这群蹲在地上的俘虏,冷冷的问道:“你们的头目是谁?”
这群俘虏基本都是北地的汉兵,都能够听懂他的话,大家都已知道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实际上凶残的很,那么多人被他挥手间活活烧死。面对这么冷面心黑的将军谁也不敢说话,生怕惹得他一时不愉,会重蹈那些人的覆辙!
宋江见众人皆是低头不答,命人随意抓出一个俘虏带到身前,皱眉问道:“你们这管事的是谁?”
那人战战兢兢的不敢不答:“将...将军,管事的在房里没出来,想是该被烧死了。”
宋江看看那热腾腾亮堂堂烧的火红的房子,又继续问道:“那你来看看,这些蹲着的人里面谁的官最大?”
那人颤抖着四处打量,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人们纷纷低下头,生怕他会点出自己。
那人看了一圈略微犹豫的摇摇头道:“将军,我是刚来不久的,大多不认识。”
宋江微微一笑,这个时候了还要心存侥幸,宋江现在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干耗,这边办完还要立刻袭取蔚州。不管这人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都只能算他倒霉了!宋江想到挥手召来两个兵士,淡淡吩咐道:“杀了,扔进火里去!”
两个士兵叉手遵令,一转身抽出手中的钢刀,一刀就把那人捅了个对穿。
那人被刀捅翻之时还犹自不信的看着宋江,脑子竟然还没转过弯来,他为何立刻就要杀自己?为何不多问几句?他想不明白,不过也不需要他想清楚,因为宋江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兵士用手握着钢刀在那人体内一搅然后拔出,那人嘴中“赫赫”出声眼见是不活了。两个军士把那人尸首抬到屋旁,直接扔进了大火之中,熊熊烈焰随即将那人身体吞噬。
宋江走了几步,站到俘虏们面前:“你们都看见了,我这个人的耐心不太好,只要你回答得我不满意,便和他一样的下场,你们要记清楚!”
数百俘虏蹲在地上噤若寒蝉,都低下头不敢再瞧他一眼。
宋江随手一指:“你,站起来。”身旁亲兵立刻进去将他所指之人拉了起来。
宋江微微眯眼,脸带微笑:“你告诉我,现在你们这谁的官最大?”
这次被他点到的是一个老兵,起码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了,鬓角都已经苍白。
老兵哆哆嗦嗦看看四周之人,带着哭音指点着答道:“是...是他,他是我们这的副管事,小将军之外就是他最大了。”
宋江点头道:“很好,那这里面还有没有能管事的?”
人就是这样,告密这种事,既然已经说了一个,也就不在乎多说几个,老兵越说越顺溜:“将军,有的有的,还有他、他,还有他,这几个都是分管几个马栏的管事。”
宋江嘉许的看了他一眼,叫兵士把几个被点出的管事拉到一旁审问,自己站在这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些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