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极善之人,世间极恶之人,凶君与佛祖,两个各在一个极端,相差了百万年,如今却站在了对立面上。
百丈高的佛祖化身盘坐于无尽海域之上,手持极其神秘的九品九生印,一朵朵大道金莲生出,绽放在整个海面,每朵金莲中都有一尊菩萨,口诵真经,经声响彻诸天。
凶君盘坐在佛祖的手心中,身上的煞气散发而出,变成了白色,使其宛若置身云雾之中,隐隐露出一丝神圣的意味。
他的一生每时每刻都伴着血与泪,从年仅十几岁的少年一路杀到现在,不管是老人、孩子、女人他都毫不留情,要杀便杀人满门,造成了无边杀劫,留下赫赫凶名。
只要有消息称他可能路过哪个城池,那便是万人空巷、鸡犬不留的景象。
世人百般说他,咒他,恨他,可凶君从不在意这些,他总是奔着仇人,奔着杀人而去。他把仇人杀光,把报仇的人杀光,甚至把想报仇的人杀光,为的就是停下。
他杀的太凶了,杀得整个世界都畏惧他,最后甚至不再称他为恶人,而是称他为凶人,盖世凶人!
可仇人太多了,怎么杀都杀不完,一茬接一茬,简直不雨后春笋冒出来的还快。
凶君一路杀过来,身上沾染了无尽的戾气与煞气,气盛之时,百万冤魂厉鬼沉浮在他身后。
后来他遇到了天一,天一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至少对凶君来说是如此。天一从尸山血海中走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的只是淡然,或者说是一种漠视,一种对天地万物的漠视。
天一踏着满地残躯,来到凶君身前,全然不顾他一身的血腥味与身后成山的尸体。
“为何你在杀人的时候没有任何感情,既不憎恨,也不痛苦,更无解脱。”
宋西风愣了一愣,他的画像早已传遍了大陆各地,各家大人都拿他的事迹吓唬小孩子。世人别说当面见他,就算听到的他的名字都会吓得浑身一颤。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小女孩,毫不在意的来问他这种事情。
“我杀他们,只是因为他们会杀我。” 即使宋西风内心疑惑,但他还是回答了小女孩的问题。
天一叹了口气,说道:“无情之恶才是大恶。”之后天一便默默的跟在凶君的后边。
凶君对人的恶意极其敏感,根本不需要目光接触,仅仅凭感觉便能知晓别人对他有没有杀意。
凶君之所以没有杀天一,只是因为天一从未流露过一丝一毫的憎恨之情,甚至惧怕之情都没有过,而对于这样的人,凶君是不会下杀手的。
对于天一跟着他的理由,凶君只问过一次。天一只是回答道:“感觉,我感觉你是一个极为特殊的人,是这个世界的变数之一,将来可能对整个世界有着巨大的影响,当然你中途身死也并无可能。”
两人就这组成了一个奇怪的组合,一路旅行,游历大陆。路上凶君还是在杀人,而且杀了很多人。天一对此没有任何表态,只是淡淡的跟在身后。
在几年的游历过程中,两人都有了不知不觉的改变,总结来说,就是他们变得更加像“人”了。天一脸上逐渐带着笑容,凶君杀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凶君曾经问过天一:“有人说过,强者独自前行,弱者依偎而行。是我们两个变弱了吗?”
天一一边玩着手中的柳条,一边不耐烦的说道:“呸,什么变弱了,只不过是两个孤独的人走在了一起而已。幸也不幸,不幸也大幸。”
对此宋西风愣了楞,之后开怀大笑。
此时凶君的气息已经大幅度改变了,他神色平静,宛若一尊佛陀。但是他的双手僵持在那里,似乎准备合十,可又好似在抗拒。
佛祖的威势众人已经见过,早已超脱了世界之外,九条天龙一手就被他镇压了。没人怀疑他能渡化凶君,这对神明化身来说和摘下一片树叶同样简单。
可此时凶君竟然还在抗争,这令人惊讶不已。
剑壹不解的说道:“就此接受佛祖的渡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是更好吗。”
天一大笑了几声,说道:“杀了就是杀了,既无后悔又何来放下,百万年过去,就连佛祖也有算错的时候啊。”
这时凶君身上的煞气已经被打磨了个干净,眉宇间都露出一种身死中神圣意味。
“砰!”
凶君的眼睛突然立了起来,盛大的气息油然而出,这种气息不是煞气,也不是佛门中人那种独有的,而是凶君独有的气息。
他双手举天,如有气吞山河之势,竟然生生退离开了九品九生印。
即使以前年轻中可怖的气息不再,此时见他脱困而出,都不由的倒吸一口灵气。
唯有天一笑出了声音,说道:“百万年前,佛祖特别为你准备了这道化身,为的就是渡化他,让他成为佛门的守护者。没想到却徒做他人嫁衣,使凶君一身煞气完完全全转变成了自己的力量。”
“阿弥陀佛”
这时佛祖化身一声轻叹,并没有追击大不敬的凶君,而是双手合十,缓缓淡化,无量的佛光早闪耀,炫目的睁不开眼睛。
剑主感受很深,说道:“佛祖在主动化道,竟然打算把之前吸收的岁月之力,全部送还个这个世界。”
对此,刘柳柳说道:“姐姐,看来是你错了,佛祖慈悲为怀,只是想化解凶君的死结,并无渡入佛门的打算。否则这道佛祖化身要的话,凶君不可能摆脱。”
剑佛跟着诵了一声佛号,喃喃的说道:“如露如梦,该散去的终究要散去,但是佛祖为我照亮了前路,传下了无量法,那《摩柯无量经》我以记下,定会传遍天下佛子,绝不保留。”
最后佛祖化身彻底消失,化成了一片又一片晶莹的花瓣,大道轰鸣,宛若在哀悼与挽留。
凶君落到了海面上,什么都没有说,一直默默注视着佛祖消散,一次视线也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