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有些头疼了,他最怕的就是被搅在徐阶、高拱和张居正几个人紧张的关系中。说紧张都是轻的,尤其是高拱和徐阶,现在关系近似水火,偏偏他跟徐阶有师承关系。
“跟徐阶、高拱、张居正这些人都远一些,千万别让自己陷进去。”小王爷赶忙提醒道。
“我知道。”况且面无表情。
“按说皇上对你真不错,你一来就给你一个五品锦衣卫的官做,若是单独让你做御医,那身份就差多了。”小王爷道。
况且也很迷糊,本来按他自己的想法,来了只是当张居正的幕僚,仅此而已。
他到北京后,开始时的确如此,张居正见到他就把他至于自己的卵翼之下,以保护人自居。徐阶、高拱那里都向他伸出橄榄枝,他却没能去拜访,张居正对他说新旧更迭之际,还是离这些要人们远一些好,免得招来无妄之灾。
不料过了些日子,内廷有太监来传旨,任命他为御医,五品锦衣卫指挥使,给了他两个腰牌。
他问过张居正,张居正说这是皇上自己的意思,属于圣裁,没有跟他们商量过。
君命难违,自然只好遵命。
不过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吃空饷的,既没有衙门可以去办公,手底下更是没有一兵一卒,不然他还真想组建个血滴子队伍过过瘾。
他曾想过这是不是当年嘉靖帝曾经要直接赐他进士及第,被他拒绝了,隆庆帝也许是轸念先皇遗志,给了他这个待遇吧,可是想想他来北京途中的遭遇,又打消了这想法。
虽说是朝廷闲散人员,待遇却不低,飞鱼服、家常服、正式礼服等等各赐了一套,因为没有衙门,当然就没有给他配置轿子,只是给了车马费等等,看来锦衣卫还是比一般的朝臣待遇要高很多。
他去了吏部一趟,把一些文件都填好,吏部的人看着他就像看个怪物,不知这主是哪来的又是来干嘛的,一进京就弄了个美差,私下都以为他是公侯家子弟,花钱买的差使。
登基大典前,他没想到有机会参加朝会,结果还是朝会前三天,太监传旨,让他准备参加朝会,还给他讲了不少参加朝会的规矩,免得他到时候犯规被御史揪住了出糗。
这次连张居正都不淡定了,坐着想了半天,没弄明白皇上究竟什么意思,以前皇上所有决定,几乎都是跟高拱、他还有陈以勤商量过后才决定的,现在也是无论大小事还是先征询他们的意见,只有况且的事,皇上从来没跟他们商量过一句。
“皇上应该是看在慕沙兄的情分上,格外看重你吧。”张居正最后只能这样解释,毕竟陈慕沙跟嘉靖帝父子都有很深的情谊。
这次况且虽然应诏赴京违背了隆庆帝的意愿,但还有君命难违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何况当时前司礼太监黄锦亲自带队去接况且,况且就算想逃也很难。况且可以说是自己赴京,却更像是被押解进京。
皇上也许是用这个恩典来说明他并不计较况且以前的行为,而且还非常重视他的才学,以后会大用吧。
说了会话,此时仆人开始摆上酒席。
小王爷吹胡子瞪眼道:“我说师弟,你这房子倒是不错,可是里面却是空的,简直就像被盗贼偷光了似的。你又不缺钱,干嘛不多置办些仆人,我们来还得自己带着厨师、仆役,还得自带酒肉的,有你这么待客的吗?”
况且笑道:“我就是有厨师、仆役,你同样要用自己的人,干嘛多此一举。”
小王爷还是当年的派头,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自己的全班人马,厨师是必须带着的,喜欢的美食都由他们自己采购,根本不相信别人。
不过有一点他说的没错,况且虽然买了几个丫环仆人的,要在家里待客的确远远不够,他请张居正的幕僚吃过几顿酒席,都是在外面的酒楼吃的。
“况大人,恭喜啊。”厨师上来道喜。
“同喜,同喜,银子一会就给大家。”
况且非常明白事,这些家伙就是没事愿意敲诈他,谁让他给人家一个人傻钱多的印象呢。
“哥,朝会是什么样子啊,你紧张了没有?”萧妮儿当然没见过正式朝会的情形,想象一下还觉得有些激动,更是感觉紧张,要是她在那种场合,估计就得吓得躲墙角阴影里了。
“就是一堆大人物聚在一起,给皇上叩头。”况且想想笑道。
“可别小瞧这朝会啊,大行皇帝可是二十多年不上朝,每举行一次朝会都是国家大典。所以能参加这种朝会都是一种殊荣。”小王爷道。
“大行皇帝的确二十多年没正式上朝,可是权柄从未下移,今上看样子会是励精图治的皇帝,可是权柄现在已经下移了。”况且叹道。
他是受了陈慕沙的影响,对嘉靖帝还是有莫名的怀念,嘉靖帝不管好赖,权柄始终在握,这可是一般皇帝做不到的。隆庆帝刚即位,大权已经有一半落在高拱手里了。
“不谈这个,这些都是那些大人物操心的事,咱们只管喝酒作乐,风花雪月。”小王爷举杯道。
“这次我来,石榴非得嚷着跟我一起来找你,我可是没敢答应。”小王爷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暂时还不能接她们过来。”
况且也想石榴、左羚她们,更想孩子,可是现在形势还不明朗,他感觉危险不但没远离,反而可能会更加严重,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能让石榴她们过来,置身险地。
“我就是这么说的,对了,还有你那个相好的,说是要自己过来找你的。”
“什么相好的?”况且话出口才明白他是说的李香君。
“你装什么糊涂,自己欠下的债转头就忘了,人家可是要找你来还债的。”小王爷又幸灾乐祸起来。
况且笑笑,不知道小王爷是真不知道他和李香君的关系,还是故意装糊涂。
周鼎成一直没说话,只是闷头喝酒。
自从来到北京后,他跟小君又接上头了,两个人经常聚在一起喝酒瞎侃,对外人他就基本无话了。
萧妮儿则不停地问着家里的情况,尤其是孩子的情况,小王爷没事常过去看看,对侯爵府里的情况很了解,他跟武城侯府是有通家之好的,至于陈慕沙那里他更是天天去报到。
小王爷耐心地回答着萧妮儿的问题,说的况且心头更添乡愁。
“其实啊,我觉得要不是皇上任命你当这个官,还不如回南京逍遥自在的生活,在这里既无趣还有危险,相比这里,南京真是天堂。”小王爷唏嘘道。
“那是,南京官场上虽然有种种钩心斗角,有各种权谋,可是相对而言,还是都以享乐为主,哪像这里,一个个都比赛着要吃人似的。”况且叹道。
虽说他自从踏上来北京的旅程后就没想过很快回去,可是比较之下,南京真是生活的天堂,只是南京那些官员们未必这样想,在他们眼中,北京才是他们的战场,他们向往的天堂。
况且想着自己在苏州、南京的生活,真是无比惬意舒适,连神仙都不羡慕,到了北京后,却总有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感觉。
“师兄哪天回去?能多呆些日子吗?”况且问道。
“还得逗留个半个月吧,过些日子,皇上皇后可能要召见我们这些勋戚,联络下感情,这是每当改朝换代都必然有的节目,你可能会被邀请,毕竟你现在是武城侯府里的人。”
“我大哥这次怎么没来?”况且问的是武城侯。
“听说最近边疆不稳,塞外那些蛮夷有些蠢蠢欲动,所以各地的武臣这次都奉旨不得擅离职守,就是怕边关有事。武城侯是南京左都督,当然更不能离开防区了。”小王爷道。
“又要打仗了?”
“大仗是没有的,不过边关消停这些年,该有些动静了,这都是常事,塞外那些蛮夷隔些年要是不闹腾出点动静来就不会甘心。现在主要是俺答部有些动静,有传言说俺答又要叩关。”
况且端着酒杯的手停在空中,英宗朝前后,主要边患是瓦剌部落,嘉靖以来,主要的边患就是俺答部,都是蒙古旧部,主要在大同、宣府之外。
南京虽离这些边关很远,可是一旦战事发生,就有可能抽调南京的军队去边塞作战,所以这次魏国公、武城侯都没有离开南京,来参加皇上登基大典。
这可以说明,边关情况还是很吃紧,要不然不会连皇上登基大典都会搞的如此紧张。
“对了,我听说你们来北京一路上遭遇了好几次刺杀,都是谁指使的,查清了没有?”小王爷忽然问道。
“查清?根本没人查。倒是黄大人被削职了,而且连荫袭子孙的福利都革除了。”况且想到这事就不由得生气。
“黄大人真是够惨的,一般来说新皇登基,原来的司礼秉笔太监必须是换人的,可是以前一般还都能光荣退休,待遇不但不会降低,还会增加一级。没想到黄大人到头来如此悲惨。”小王爷也是唏嘘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