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秉承笑道:“况大人说的是,所以我叫小儿好好读书,以后不要走荫袭的路子,要走科举的路子,考举人、进士,然后做文官。”
让儿子当文官,这是太多武官的内心愿望,连锦衣卫的官员都有这样的想法。
况且心里浩叹,他不想当武官,也不想当文官,他就是不想当官,可是年纪轻轻却当了个挺大的官,而且是赶鸭子上架做了武官。
回到房间后,他坐在床上,想着秦端明向他透露的消息。
邢万军,刑部总捕头。家族势力庞大,长期把持刑部。
官员当官,吏员主政的现象在府县衙门很普通,低级衙门也就罢了,只是万万想不到连六部里也出这样幺蛾子。
他不知道这位邢总捕头跟自己有什么过节,他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以前也没跟刑部的人打过交道,他倒是跟吏部、兵部打过交道,认识几个人。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明天让周鼎成想办法打听,周鼎成在北京熟人多,路子广,什么事不愁打听不出来。
况且家里,萧妮儿正坐在屋里发愁,况且白天自由了,这当然好,可是她却见不到他了。她又不想到锦衣卫那地方去找况且。
“姐姐,你发什么呆啊,想他就去看他,明天我陪你去,他的衙门又没挂杀人刀,就是挂杀人刀又怎么样?有我呢!”九娘劝慰道。
“他那里那么忙,我不想去打扰他。”萧妮儿道。
“他忙什么啊,事情都有下面人办,他就是掌个舵,你真以为啥事都是他自己干啊。”
“可是我替他担心呢。”萧妮儿又道。
“你担心什么啊?”
“担心他的安全,你说锦衣卫的人一下子怎么死了那么多?他现在也是锦衣卫的人,以后会不会也有危险?”萧妮儿垂泪道。
九娘气的真想给她一拳,这没法劝了,非得把况且拴在裤腰带上才放心?
另一个房间里,慕容嫣然却皱眉深思。
周鼎成回来跟她说了纸条的事,得知这一消息后她就一直这个样子。
她担心这件事是勤王派里的内奸所为,这就说明内部出现了不稳定的因素,而且势力不小。
她遭遇袭击,可能也是内奸所为,这次是明显升级了,杀掉锦衣卫的人,然后把脏水泼到况且的身上,事情向着不可预期的方向快速发展。
向上面汇报?可是上面的人究竟谁值得信赖?她现在也摸不清底,不像在江南,她总能找到自己信得过的人,在北方,她对这些人不熟悉,相互之间都不信任。
勤王派本来就是内部比较松散的组织,没有严密的结构,南方、北方两大块各自为政,时间久了俨然两个组织,平时不觉得如何,一旦有事才发现步调不一致,各有打算,这可是个大麻烦。
难道还要回南方调人?这样的话南北方双方势必又要起冲突,内部耗损,后果更糟。
慕容嫣然长于跟人搏杀,动脑子本来就是她的弱项,现在她真的是一筹莫展。
“哈哈,你是没看到那小子的傻样,真的,都被我吓傻了。”
外宅况且的书房里,小君正坐在况且的太师椅上,对周鼎成得波得波的叙说况且被他吓呆的样子。
“你就那点本事,吓人还可以,别的就不行了,再说就你这长相,不用故意,也能把人吓一跳。”周鼎成实在是看不惯这小子的装逼相,鄙视他嘴脸。
“哈哈,你就自己找自尊吧,承认吧,你们离不开我,三天见不到我你们就想的要命是不是?”小君自鸣得意,丝毫不受打击。
“那是,你要是不经常露个面什么,我们一定会想你想的想不起来了。”周鼎成道。
两人就是一对狐朋狗友,既离不开对方,见面又互掐。
“说点正经的,你真能找到那家伙?”周鼎成说的是给况且寄恐吓信的人。
“放心吧,给我几天时间,就能把他挖出来,哪怕他藏在地下。”小君昂然道。
周鼎成半信半疑,不过小君的确是有许多特殊手段,正常人想不出来,也无法理解。
“你们怀疑写信的人跟在城外作案的那家伙有联系?”小君也正经起来。
“应该是,不然没那么巧,这边刚给况且寄信,那面就开始杀人,几乎是同步,显然是一伙的。”周鼎成道。
自从锦衣卫集体殉职时件发生,周鼎成的心一直悬着,况且在镇抚司里待着,那是在皇城里面,慕容嫣然也不能藏在某个地方保护况且,顶多来个快进快出,还得选好时机。这还是况且第一次处于完全无保护状态。
虽然做了许多准备工作,比如在里面安插人,九娘又精心给况且制作了面具,可是皇上若是突然下旨处置况且,这些手段都发挥不了作用。
如果况且在自己的衙门或者在家里,遇到任何情况都能安全转移出去,可是,现在这个底线保证却没有了。
一切只能靠况且自己周旋了。
“老周,你不用太担心那小子,老实说,以前他遭遇的那些事,就是我摊上也活不了,他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嘛,而且不是一桩事,是十多桩啊。我跟你讲,最会装的是他,不是我。”小君知道周鼎成对他的成见。
“这我知道,可是不管他运气有多好,总有用光的时候吧。”周鼎成愁眉苦脸地喝着闷酒。
“那就祈祷他现在还有好运气吧。”小君笑道。
小君不是不担心况且,要不然就不会经常耗费功力去况且那里探望,不过他能感觉到,况且身上有股魔力,总是能化险为夷。
按小君的看法,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况且就是这样的祸害,就是把所有人都祸害死了,他还能活得好好的。
这心思要是被况且知道,非得跳着脚跟他拼命,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祸害了。
这是北京城的一个无眠夜,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依然不时能听到远处的哭声。
接下来几天,况且依然是白天去第六卫办公,晚上回到南镇抚司接受看管。锦衣卫为所有殉职者举行了公祭仪式,况且作为新成立的锦衣第六卫的指挥使自然也得参加,还在门边的为家属募捐纸上写下五千两的捐款数额。
现在锦衣卫临时主持政务的就是从城外回来的唐遂,他是最高级别的官员了。
皇上下了一道优厚抚恤锦衣卫殉职人员的旨意,但对锦衣卫的官员任命却没做任何安排。
许多官员心中忐忑,这不是什么好现象,说明皇上真的准备对锦衣卫开刀了,要大力清理整顿,然后才能任命新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同时补齐另外的官员。
“允明,有没有什么消息?”指挥使司徒登悄悄来到况且的身边问道。
“什么消息?”
“谁会接替路大人的职位啊?”
司徒登当然没想过自己有什么机会,他还差着好几层哪,不过要是上面的人升了官,他也有机会调一级,弄个指挥佥事当当。
锦衣卫体系中,最高官员为都指挥使,然后是左右指挥同知,再就是左右指挥佥事,接着才是各卫的指挥使。
锦衣卫的编制中有五个卫,却只设置四个指挥使,因为有一个卫是直接归都指挥使指挥。
现在除了关押在狱中的秦端明外,外面只有司徒登、龚继业两个指挥使,指挥使的编制空出了一个,指挥同知的编制也空了一个,这两位都死在了城外。
至于那些千户百户的编制,空额就更多了,需要另外选人来填补,但这权力不在锦衣卫手里,必须皇上亲自任命。
“司徒兄,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吧,我可是在里面关着,你在外面,还天天在宫里当差,你若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况且笑道。
“这可未必,你那可是独立的第六卫,跟我不一样,另外你还有别的关系呢,消息比我灵通多了。”司徒登是暗指况且跟张居正的关系。
“真的不知道,我现在跟外界断绝联系了,安分守己接受看管。”况且道。
司徒登一笑走开了,显然根本不信。
此时唐遂和龚继业也都走过来,跟况且见过,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久闻况大人是年少才俊,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唐遂笑道。
“就是,久仰,以后请多多关照。”龚继业也很客气。
况且只得同样客气地回答,心里暗道:久仰个屁,以前你们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吧?
“这个,能不能移步别的地方,我还有事跟况大人商量。”唐遂道。
“好啊。”
况且不知这位初次见面的指挥同知大人要跟自己商量什么,就跟着他走出公祭祠堂,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况大人,这个口不好开啊。”唐遂还没说什么,先就一脸的难为情。
“大人有什么指教,直说就是。”况且满头雾水。
“没别的,就是曹大人据说跟您谈过一次,就是经费的事,这个……实在是……”唐遂吞吞吐吐半天,还是说不出来。
“大人,想挪用些经费出来给家属做抚恤金吧?”况且明白了,这些人是都拿他当冤大头来宰了。
“是啊,我已经火烧眉毛了。况大人说经费用光了,我也开不了这个口了,可是听人说况大人昨天又新得到一批经费,能不能暂借小弟三万两用用,等过些日子咱们这里恢复正常了,想办法申请些经费,然后归还给大人。”唐遂道。
况且心想:尼玛,当我是一头小肥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