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儿随着萧听风离开了离南府。
自从她破了凌霄的案子以后,替凌霄正了名,街头巷尾间对她的传诵赞扬又多了几分。
此案萧听风掺和了一手,从中几番斡旋,最终凝薇没有判死刑,而是终身囚禁于东慈庵,一辈子常伴于古佛青灯间,抖尽这翩翩红尘。
林晚儿轻笑,这眷眷红尘又值几钱?
直到那天,沈南风在东慈庵山下搭了间茅屋。
茅屋建好后林晚儿去看了他一眼,沈南风看着她微笑的道谢,他说谢她给了凝薇一个归宿,也给了他一个归宿。当初他说过要许她一世锦绣繁华,如今看来也只是一句虚妄。
他说,他是爱她的。
他娶她时,正是凌霄走的那些日子,他每日听闻坊间窃语,他是如何成了离南的笑柄,说着凌霄背叛与不洁,故终日借酒浇愁,酒也不知酌了几坛,可还是饮出相思憔悴容,不知凌霄每日镜间弄妆时,是否会对他有爱意浮动。不知她每日风入寒窗时,是否会添衣加暖。
可是凝薇,那个傻丫头也是个痴情人,在温婉缱绻的陪伴间,将一弯爱意慢慢铺展,将他的心一丝一缕韵染,硬是把他从对凌霄的爱痴,思念,心萎身疲中拉出,原来,不知不觉间她那张浅笑温婉的笑靥早已烙印于心,他也不知究竟是何时爱上的她。
得知凌霄被害,他是难过,悔恨,自责,悔责当初没有相信她,却没有想过替她复仇……
都是他的优柔寡断,害了两个女人的一生!
如今这东慈庵既是红尘的尽处,那他便在此建一泥草茅屋,铺一青石小路,能与她共听晨钟暮鼓,便也安之若素,不枉此生了。
林晚儿悠悠的喟叹,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红绮,凌霄的姐姐,最终因为恐惧悔恨而疯了,林晚儿猜想,这两年,自始至终知道真相的她,也不好过吧。
只是情爱终究是何等魅力,林晚儿有些迷茫,爱可以让凌霄守贞自尽,可以让凝薇为夫杀人,可以让沈南风舍世陪伴。
林晚儿摇了摇头,她果然是不懂爱的,她始终相信卦不敢掐指算尽,可畏天道无常 。情不敢用以至深,恐怕,大梦一场……
“姐姐,姐姐!”明月在身旁拽着她的袖子,扰了她的思绪,她微微侧目看着明月一张小脸漾着不解,鼻子眼睛纠结在一起,不禁轻笑道:“何事?”
林间小道崎岖不平,马车随之摇晃,车里的林晚儿半依在车窗口,安稳的看着自眼前而过的一抹抹绿色,明月随着马车不受控制的摇晃着身子,扁了扁嘴,道:“姐姐,你真的要跟他去?”
林晚儿眸光半阚,想起那日萧听风对她说,他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她做好镖师的本分就好了。
三个月,林晚儿答应萧听风保他三月平安。
只是林晚儿越加猜测不透他的用心,以他的武功还用的着她来保护?
而此番他要去隐麒城,他说那里惊现了他最爱的美人山茶的玉佩,此玉佩世上少有,他一定要去见识一番,萧听风说的坦荡,倒让林晚儿心生怀疑。
也许,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她的身份。
看来,十二年前身为平民百姓的爹娘被灭门,恐怕没那么简单。
林晚儿透过车纱看见前面骑马而行的萧听风,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倘若让她调查出来,当初爹娘,姐姐惨死真的是他萧听风所为,她林晚儿发誓定让他血债血偿!
天色已晚,月光惨淡,并不明亮,夜色独占鳌头。
隐麒城像被黑暗吞噬,只剩下棱棱角角模糊不清,远远看去,似一张张滋嘴獠牙的鬼脸。
林晚儿与明月下了马车,萧听风亦下了马,将车马交给暗卫,与她们借着惨淡的月光同行向城内客栈走去。
走进这座小城,便感觉着阴惨惨的静谧,空无一人的街道此刻扬起阴风,声音极小如小鬼在耳旁磨牙低嚎,令人不寒而栗。浮烟迎面化为露珠浸湿额间鬓发,夜里渗透肌肤甚是冰凉。茫茫水气浸透了隐麒城的夏草林木,混合着暗黑隐约着石桥水岸,肉眼难辨。
“姐姐,过了石桥,前面就是客栈了,只是这个地方怎么有些阴森森的? ”
林晚儿身后的明月紧了紧胳膊,阴冷潮湿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眼睛习惯了黑色,周遭也能看清一二,她警惕的睁大眼睛,不停的环视着四周。
林晚儿未言语,抬起腿欲要迈上石桥,一旁的萧听风挑眉睨了明月一眼,绽唇浅浅的笑着,笑的风华绝代,道:“怎么小妹妹,可是怕了?”
似乎是要印证萧听风的话,他的话音方落,明月颤栗身子“啊”的一声厉喊,撕破小城的静谧,引得林晚儿回身,见明月一手捂着头一手指着水岸一侧,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林晚儿急忙走到明月身旁揽住她,就着惨淡的月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也着实惊了一跳。
只见水岸旁站着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孩,微弱的光将他照的清晰,那小孩三尺见高,一身脏兮兮的黑衣,竟还披着大红披风,皮肤惨白,暗沉的红色纹路斑驳的浮在惨白的脸上,红艳的嘴唇似饮血一般,眼睛竟然也是骇人的红色,直直的看着他们竟咧着嘴桀桀的笑着!
大夜弥天,小孩的眼睛和手中的灯笼竟像是三盏跳动的鬼火,格外渗人。
萧听风冷然绽唇,眼色一厉似冰刀,猛的扬起手腕,情丝绕便从袖中挣了出来,嘶的一声划破黑色直直向那小孩缠去!
那小孩见状目露凶光,冲着他们龇牙咧嘴的比划着,看着直直而来的情丝绕,突然诡异一笑,撇下灯笼向水里跳去,咚的一声窜入水中。
林晚儿快步跑过去,低头看向水面,原本安静的河水溅起一层涟漪,那小孩竟是消失的连影都没有。
萧听风收回情丝绕,拈起手指捡起地上的灯笼,竹骨编织白纸糊绕,底端竟画着一条盘蛇,笔锋幼稚,这是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灯笼。
林晚儿淡然的睨了一眼灯笼,拍了拍她怀里面色如土明月,轻声道:“去客栈吧。”
林晚儿拥着明月随意的走进了一家客栈,萧听风见着简陋木质的小客栈,皱着眉头以袖掩鼻,不满道:“晚儿的眼光还真是别具一格。”
林晚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林某只是关心侯爷的安危而已,树大招风,还是小客栈安全。”
萧听风闻言喜笑颜开,眉眼舒展,笑吟吟道:“难得晚儿如此关心,本侯今夜就住这了。”
林晚儿没有理会他,拥着明月向柜台走去。
店小二在柜台里昏昏欲睡,萧听风走上前,将手中的灯笼啪的一声扔在柜台上,拈着手指掩唇,不满的嘀咕道:“小二,你不做生意了么?”
小二被这一声响吵醒,见来了客人,连忙堆上笑脸,一脸谄媚道:“来来,几位大爷,住店……”
店小二突然顿语,看见柜台上的灯笼,脸色骤变,浑身发起抖来,似乎是看到了恐怖的鬼怪,灰黑的脸儿吓的像颜色染的似的,一搭儿红一搭儿青,没一会他竟的跳了起来,向客栈内跑去,边跑边叫嚷道:“鬼子,鬼子,送灯来了,鬼子送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