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儿轻轻垂眸,压下心中涌起的感动,忽而,她抬起头看着般若,眼中猛地腾起一丝冷冽,一字一句道:“我问你,此事是不是卧龙王做的?”
般若闻言微微一愣,须臾,她神色复杂,最后化成一声轻轻叹息,道:“晚儿,这场局要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这其中牵扯的都是朝堂上厉害的人物,可不管是谁做的,想要萧听风死的人绝不在少数。”
林晚儿心中一疼,般若这句话触到了她的心底最后一点防线,她双手微微颤抖,闭上眼努力的沉下心,须臾,她抬起头,眼中凛起一片冰冷,冷冷的对般若道:“不管是谁,皇帝也好,卧龙王也罢,谁都不可以伤害他,我绝不会允许!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少在背后捅刀子,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转身离去。
般若看着林晚儿倔强的背影,眼底升腾起一片忧虑。
日光正浓,竹林里微微吹来些一缕清风,使得竹梢晃动,两竹摇摆,最终碰撞在一起,谁也不让谁,般若抬起头看着这一林嫩绿,心底无声的嗟叹:
“注定的,谁都挡不住。”
身后突然想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般若想的出神并没有听见。
“你们相认后,你果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阴狠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自般若耳廓倏地窜进心头,般若猛地一惊,急忙回头,看见一身玄衣青玉面具的卧龙王,心中大骇,急急垂下头,道:
“属下不忘使命。”
“那样最好。”
卧龙王一拂衣袖,一身玄色,恍若神诋俯视着苍穹,冷漠傲然,浑身没有一丝情感。
他抬头看着那抹渐渐模糊的白色,喃喃道:“你们姐妹,都一祥倔强,有时这份倔强可是会坏事的。”
般若始终垂眸,只是红唇却是紧紧抿起。
——
林晚儿回到客栈里,明月见她完好归来,心底不由得一松,可看见林晚儿秀丽的容颜上,竟是难掩一抹哀伤。
林晚儿站在窗下,感受着风轻轻勾起她的发,愚弄着她,忽然,她眼底一紧,起身走到门口,推门离去。
“姐姐,你要去哪儿?”明月在身后急忙问道。
林晚儿凤目流转,黑如深潭,紧紧抿起的唇角划过刀锋一般锋利冰冷的弧线,她淡淡留下三个字,便抬腿离去。
“去京府。”
明月瞧着林晚儿倔强的背影,眼里存满了担忧,她无法劝她,明月知道,林晚儿决定的事,任何人也劝不住。
——
京府。
午后日光绚烂,屋内烟香弥散,独坐佳人白衣泛泛。
柳香儿斜倚在厅堂里,手执酒杯,许是酒醉之后,翠眉染上一丝迷离,盈盈美目愁绪更浓。
她放下空酒杯,又满满斟了一杯,黯黯的垂下眸子,泪眼婆娑,她缓缓将酒杯举到眼前,痴痴的看着剔透的消愁酒,仰头又是一杯。
“举杯消愁去,醒来仍泪人。人生只有拆尽愁字,一半秋风去,一半心头藏。”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房梁上悠悠传来,声音有些空灵飘远。
柳香儿双眼蒙上一层水雾,酒醉后更加迷离,她喃喃道:“一半秋风去,一半心头藏。”
突然,柳香儿似乎一下子惊醒起来,手中的酒杯倏地从指尖落下,掉落在桌上,她紧起柳眉,紧张道:“谁?”
林晚儿轻笑一声,从梁上一跃而下,轻轻落在柳香儿身旁。
柳香儿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年,一瞬间眉眼堆满了漠然,眼神冷冷的滑过林晚儿身上,冷声问道:“你是谁?”
林晚儿瞧着柳香儿,此时到觉得她不是个简单的人,临危不惧,竟有几分胆色,怪不得敢去侯爷府要人。
“你是京吟风的妻子。”林晚儿平静的道。
柳香儿一身白缟素衣,不惹半点尘埃,细细柳眉,微微皱起,盯着林晚儿,却是冷厉逼人,道:“你是为了吟风而来?”
林晚儿眼角瞥了一眼柳香儿,突然,林晚儿猛地扬起手腕,伸出两指点了她的穴道,柳香儿立刻动弹不得。
柳香儿冷眸流转,白晳的小脸娇媚怡人却极其冷淡,没有一丝慌乱,她轻轻闭上眼,竟是解脱道:“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林晚儿柳眉微蹩,看着柳香儿冷哼一声,道:“你究竟知道什么?既然京府的人皆说他是枉死,为何要将他的尸体藏起来,不让别人验尸?”
柳香儿抿起双唇,没有睁开眼,林晚儿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你到底在隐藏些什么?”
林晚儿负手顿在柳香儿身旁,她一袭白衣若宛若山涧的娟娟泉水,双眸清澈,可若细细看去,却如草原上吹过清冽的罡风,冷厉逼人!
柳香儿抿起嘴角,仍是一字不语,只是小巧的俏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哀愁。
林晚儿瞧着她,突然两指拈成一朵指花,手腕轻轻一转,墙上挂着的一张女子的画像便落在她的手上。
柳香儿听到一声响动,睁开眼却看见林晚儿手中的画,眼底倏地蔓上一丝紧张。
林晚儿满意的看着她的神色,绽唇嫣然一笑,轻轻将画像在她眼前展开,只见画里的女人素雅恬淡,额前一点绿色花钿,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倚在昭君榻上,眸子半眯,懒懒散散看着窗外薄薄细雨打在芭蕉叶上。
眉目传情,笔峰温润,可见画此画的人分明用了绵绵的情意勾勒。
画角写着一首诗,林晚儿轻轻将它念了出来。
“斗草阶前初见,穿针楼上曾逢。罗裙香露玉钗风。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好一首情意绵绵,看来作画的人将情意都写在了这首诗中了。”
柳香儿闻着那首诗脸上痛苦之意弥漫开来,眼中却又蔓上一层水雾摇摇欲坠,红唇一张一兮,却还是咽下口中的话,转而轻咬朱唇。
林晚儿有些动容,却还是强迫自己凛下心,她抬手猛地收了画像,握在掌心,转过头在柳香儿心头撒下一把盐,沉声道:“待我去见京吟风,否则,我就毁了它!”
柳香儿猛地抬头,眼中晶莹的泪最终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可是红唇却还是紧紧抿着,不肯言语。
林晚儿冷下凤眼,手下倏地紧了几分,画像顿时吱吱作响。
柳香儿心中骇然,急急摇头,带着一分祈求,哭嚷道:“不要,不要毁了它,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那你就带我去见京吟风!”林晚儿红唇低沉的吐出这句话,赤裸裸的威胁。
柳香儿涕泪涟涟,眸中纠结,半响,她缓缓点头,眼中泪水流的更凶。
林晚儿别过头,不忍看她眼中的悲伤。
——
柳香儿带着丫鬟缓缓向祠堂走去,祠堂门口守卫的人看见柳香儿白天来到祠堂,不免有些惊奇,问道:“夫人,你要现在去拜祭老爷么?”
柳香儿眼神腾起一片水雾,微微闪烁,有些茫然慌乱,身后的丫鬟急忙扶住柳香儿,关切的道:“夫人,你怎么了?”
柳香儿在丫鬟的提醒下连忙回神,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守卫的家奴道:“我方才做梦梦到了吟风,我想见他。”
守卫的家奴脸上浮出一丝不忍,皆被柳香儿的痴情动容。
他们打开祠堂大门,对柳香儿恭敬道:“夫人请,老爷已去,夫人还要节哀才是。”
柳香儿点了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向祠堂内走去。
当她们走进祠堂里,大门倏地关上,丫鬟低垂的眉眼也随着屋门落下而抬起,眼神变的清冽起来。
柳香儿对一身丫鬟打扮的林晚儿冷声道:“那幅画,可以还给我了罢。”
林晚儿轻轻勾唇,道:“还不到时候。”
说罢,她走到软蒲前,看了一眼软蒲前的地砖,眸色微沉,抬腿在地面上踩了两脚,突然,对面的墙向两面裂开,果然,露出一间暗室出来。
柳香儿诧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你……”
林晚儿不理会她的诧异,扬了扬眉梢,在柳香儿眼前晃了晃袖中的画,闪身走近灵堂里。
灵堂里一片黑暗,只有白烛闪着微弱光芒,一口大红棺材有些阴森。
林晚儿抬腿走向棺材,看向棺材里的京吟风,见他脸色惨白,却保持的很好,应该是撒了药。
她俯身缓缓检查起他的尸身,见京吟风脖颈两侧有两道微弱细长的淤痕,一直延伸到颈后。
林晚儿黑如点漆的眸色之中,满是冰冷,这细长的伤痕竟然和萧听风的情丝绕如出一辙,看来为了陷害他,竟是用了一番心思!
林晚儿冷哼,眸子滑向他的双手上,她想起了孟长翁的话,他说过京吟风的双手有些诡异,林晚儿沉下凤眼,伸手去挑起他的袖子来。
可没想到,祠堂里的柳香儿突然深吸一口气,林晚儿蹙起眉头,寻声看去,见她抬起素手掩住唇,目光闪烁不定,竟是紧张起来!
这更加证实了林晚儿的猜侧,京吟风这双手上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