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聚会问谙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晚些午小舟一一送别朋友后与问谙散步向老城区家去。
“其实你不用送我的,老城区是有点偏但一路上路灯还是有的,再说假期快结束了得空好好玩玩。”
午小舟饶饶前额略显尴尬的说:“我只是想散散步,锻炼锻炼身体。”说完还伸伸腰甩甩手。
“还能再牵强一点吗?”
“不能,已经最牵强了。”
转角时身后闪过一道黑影,午小舟下意识的搭问谙的肩顺势搂过拥在自己身侧。
问谙奇怪于午小舟的举措但还是没有推开只是问:“怎么了?”
“嗯,那个,那边老是吹风过来,你帮我挡挡风。”说完这个理由午小舟都觉得不可思,但能感觉到有个人一直跟在后面。
问谙以为午小舟是真的冷,正要脱了外套给午小舟披着,但还是有些怀疑:“这季节晚上就是这样,白天再热晚上刮的风总不能是热的吧,你说你出来怎么也不知道带个外套什么的。不过风是往这边吹的吗?我怎么感觉不到。”
午小舟一心关注身后的人影,看到转角停靠的车,午小舟捂着问谙的嘴趁着转角拥着问谙躲到车后面,问谙也没有挣扎,因为午小舟很贴心的在问谙刚准备要挣开的时候给问谙留了手缝,问谙知道午小舟的性子,很信任的配合午小舟。
看着路灯下的人影慢慢拉长慢慢靠近。夜里的老城区安静得只剩那人影的脚步声,午小舟屏住呼吸调整心跳双手拥着问谙在怀里,小心探头的朝人影处看去。
那人小跑过午小舟和问谙藏身的地方,午小舟小小安心之后觉得那人的背影似曾相识,倏然那人停下脚步,午小舟立马埋头于问谙之上,那人环顾四周疑惑的挠挠后脑勺,上前几步转身后几步,没有发现什么后就离开了。转身时那人的那张脸让午小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手还是慢慢的沿着肩去捂住问谙的眼。
直到那人影消失在街头午小舟才慢慢腾腾的放开问谙,午小舟惶恐的看着没有人影的街头,深怕那人重新走回那条路。那条路不是到老城区的必经之路,却是较为方便的一条路,午小舟拉着问谙加快脚步往回走,再快些再快些,甚至小跑起来。
“午小舟,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拉我去哪儿啊?不是说送我回家吗?那街尽头拐个弯再走两条街就到了,现在是去哪儿呢?还有,刚才那人是谁呀?”问谙虽有疑问但还是跟着午小舟跑,午小舟是个怎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问谙自然是清楚知道的。
“阿乾。”听到这两个字问谙定住了任由午小舟拉扯,问谙还是表示怀疑的望着午小舟,午小舟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样跟问谙说,“是阿乾,如果你要找他,现在回去应该找得到。”
黑夜里两人面面相觑,问谙的迟疑让午小舟缓缓放开了手,没有午小舟的紧握问谙确定了自己的选择,主动拉住午小舟的手继续同方向奔跑。
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人放弃你的时候,你却会抓住自己内心最想要的方向。
假期结束了,问谙和尤巷的关系并没有得到缓和,朋友间的打听说辞评语各式各样什么都有,问谙不信只是更加小心的观察小心的讨好尤巷,虽然这样的相处方式会被午小舟‘唾弃嘲笑’,但问谙只是想让尤城不用夹在两人之间为难。
新的一学期没什么不一样的,只是有一天的晚自习是数学老师的,就是问谙最不喜欢的那个老男人数学老师。布满皱纹的脸颊微微泛红,脖子肿胀得远看像只企鹅,衣领口处还有些汗渍,胸口前面还有些油渍和水迹,袖口微微挽起,衬衫下面疏于整理没有别到裤子里这样就像街头上衣冠不整的流浪汉,裤脚有一边是挽起的像小学课本里形容插秧干农活的农民伯伯,最重要的是老师穿了一双拖鞋走路一甩一甩的,就像农民伯伯成了流浪汉还捡了一双不合脚拖鞋。一个老师怎么会这样呢?很明显他喝多了。从老师走进教室的第一步,不用打嗝就身上散发的酒味就很快的从讲台飘到后桌。走路姿势还有些歪东倒西,手里就拿了个手机没有书本教具。老师是真的喝多了。
起先红着脸笑眯眯的跟同学说:“不好意思啊……各位……亲爱的……同学……们,今天呢……我之前教过的一个学生……来看……我,就你们……学长来看我,就……吃吃饭……顺带喝了那么……点点酒,俗话说喝酒误事,但是……我……是不会……耽误你们……的学习……的进程的,我这个人……没点酒在讲台……上还……还……站不住的。今天的课……我就……随便……随随便便……讲。”说完老师抽了根粉笔先在自己的裤腿上摩擦摩擦再到黑板上书写。
意料之中的讲得七七八八,没一会儿就体力不支让同学们自习,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到讲台上玩手机,像个小孩子一样边玩还边对着手机笑,没一会儿手机没电自动关机的声音响了,数学老师像个失落的小孩一样看着手机一脸的委屈,满是纹路的脸皱在一起看着喜感十足。没有手机玩课又讲不了,数学老师躺在椅子上双手环抱于肚子上开始打瞌睡,刚开始还好,可越到后面打呼的声就越大,这已经严重形成噪音了,可同学们也只会偷偷的捂着嘴笑然后继续埋头看书。最后还是巡查的老师看不下去了,叫醒数学老师并搬走了数学老师搬在讲台上的椅子以示惩戒,最后还不忘温馨提醒:“老师,晚自习你可以不用讲题,但也不能睡觉啊,只要不睡觉守着他们就行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数学老师小鸡啄米式的敷衍点头。
等巡查老师走后数学老师彻底无聊了,手机没电也没坐的地方,数学老师只得像个有多动症的无聊的小孩埋着头双手交握于肚子前在讲台上踱来踱去。仔细看不难发现,那是极度困乏但又不能睡的缓解式消遣。本以为晚自习就会这样在数学老师的踱来踱去中过去,不想几个外出解手的同学为了方便就直接从后门走进来,这一行为让无聊透顶的数学老师找到了一个让人不无聊的点,兴奋得像个小孩子发现新天地一样指着后门训斥道:“诶诶诶诶诶,刚才……刚才进来的那几个学生……走什么后门啊?丢不丢人啊?给我出去,从前门重新进来,要正大光明的嘛,后门周围的同学,赶紧的赶紧的,把后门关上,走后门很不好的……我跟你们说。”
那是刚刚转热的时节,班上公用面积小人又多,窗子常年失修,空气流通全靠一前一后两扇大门,数学老师下令关掉后门,这让学生们不做题只是坐在那里不动也会狂冒汗,这样的疾苦在通风口讲台上踱步的数学老师自然是不知道的,不仅不知道体恤同学们还大放厥词,毫无醉意说话也不磕磕巴巴:“现在的社会风气就这是这样被你们年轻人给带坏的,你们说说你们班,扳手指头数数,多少个托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凭本事进来的又有几个,但凡有点本事也不用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你们班就是风气这一点不好,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连上课都要走后门的班,我真的着实为你们担忧。”
想着刚才的数学老师还像孩子一样的可爱模样,现在说出这种话还到底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老师,问谙不禁感叹这骨子里的东西真不是能改的。
数学老师越说越兴奋,甚至还充当起记者开始着重采访由问谙带头的几个明显的关系户,起先点名让人站起来,然后明知故问的问人家里都托了些什么关系进的这个班,完全不顾同学的感受再把托关系的老师大肆赞扬一番,极具讽刺的将托关系的老师的过去讲述一遍,最后还不忘结尾:“我就是看不上他这样的人。”数学老师这样的行径无疑会让班上的同学拉开阵营:有关系的,没关系的,关系好的,关系不好的。这首当其冲的便是老师点名的几个,课间同学们议论纷纷,虽然是老话题但从数学老师嘴里说出来还是挺有新鲜劲和议论感的。
最后一节晚自习数学老师又开始重提旧事,这明显让一些同学不满,问谙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翻阅手里的书。
“嘚瑟什么呀,自己侄女还在我们班当班长呢,论关系能有他这个亲,真替他臊得慌。”这话是从问谙身边的一个文静女孩嘴里说出来的,虽然说的是实话但还是惹得身边人侧目,“我说的是实话,班长是他亲侄女,他是班长亲大伯。”
那文静女孩的同桌没有说话,只是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字给文静女孩看,那时问谙还没有近视,侧目一瞥:心照不宣。那文静女孩的同桌倒是个懂事的人,问谙喜欢懂事的人。文静女孩看到字后感觉到自己的有失分寸只得悻悻而去。倒是那个同桌问谙留意了一些:覃芷允,名字说不上怎样人倒是个懂事的人。
就在问谙以为她的生活跟班上的同学并不会有什么交际的时候,覃芷允走进了问谙的世界。问谙对于懂事识时务的人有着莫名的好感,一开始的好感让问谙并不拒绝覃芷允的靠近,问谙没想过和覃芷允的关系能处得像午小舟那个圈子一样,但对于覃芷允这个接触不多的圈外人问谙并不排斥。
接触一段时间后问谙发现覃芷允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圈外人印象,也并没有一开始那时的懂事,有时还有些偏执和忸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不谙世事做着穷民窟平凡女孩坚强不屈引人注意嫁入豪门白痴梦的傻姑娘。对于那种人问谙是打心里不喜欢的,但只因为覃芷允无意中说了句:其实你的内心挺脆弱的。那瞬间问谙觉得自己被看透了,对覃芷允便是掏心掏肺的好,自己吃着好吃的会带给覃芷允,自己看见好看的也会想着下次带覃芷允看,得空会请覃芷允去吃小火锅,朋友聚会也是常常带着覃芷允,周末还会邀请覃芷允到家里和尤城尤巷一起吃饭。一开始的覃芷允并不起眼,只是跟在问谙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吃饭,朋友们也不太会注意,午小舟也只当问谙的普通朋友,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问谙有一个尾巴、同学、朋友:覃芷允。
对于覃芷允这样的人最先看透的是尤城,每每覃芷允到家里尤城都会客客气气的,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几次想跟问谙谈论覃芷允这个人,问谙都是维护正义般维护覃芷允,甚至还会开玩笑问尤城是不是吃醋了,还向尤城保证自己是直的不喜欢女的。这样的保证让尤城哭笑不得,但还是会担心问谙会受伤,从开始的提醒到后面的防范,尤城能明显的感觉到问谙对覃芷允偏爱程度的增加以及覃芷允得寸进尺的态度,或许,问谙需要覃芷允这样的人来帮助成长,尤城决定放手,放手让问谙成长。我们终将长大或是因为一个人或是因为一件事。
就算过去很多年问谙还是记得那天,那是问谙第一次知道原来人是可以这样的。
“其实你的内心挺脆弱的。”
这句话从覃芷允的口中说出,只可惜不是对问谙而是对其他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如同当年的问谙第一次听到这话一般,惊喜狂热,肢体上的慢慢靠近言语上的亲昵,若有若无的两人在靠近,像两块相吸引的铁磁,覃芷允不光是个懂事的人还是个聪明的人,很好的运用了磁场效应,换成吸引对方的一面就能让人深陷。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这样的话真的很有魔力,仿佛对任何人说都能说到心坎里去,问谙一直以为是覃芷允看透了自己,不想原来是自己看错了覃芷允,是自己太傻还是覃芷允太聪明,问谙不想太过于去计算,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更加蠢笨,但那时的问谙还是不会自我排解,只得自己闷在心里独自难受。
晚些时间站在阳台看着外面狂风骤雨,狠狠的摔打在玻璃上,似怒吼似乞求,但雨终被关在屋外,就像问谙拼命去敲打那透明的玻璃墙却还是困在一定的思绪圈里。问谙环抱胸前,手指深深的扎进手臂里,没有痛的感觉,似行尸走肉。嘴里一直重复:其实你的内心挺脆弱的。越嚼越有味。
“怎么了?”尤城拿了两杯茶走到问谙身后,看到问谙异常的神情便上前询问。
“没事。”问谙双手渐渐松开自由垂落,手臂上指甲留下的月牙印十分显目。
尤城知道问谙开始真正的懂事了:“是因为那个叫覃芷允的吗?”
“你怎么知道?”问谙接过靠近自己的尤城手里的那杯茶。
“只有你不知道而已。”尤城站在问谙身边,像刚刚的问谙那样看着窗外的风景,淡淡的喝了一口茶,像个年迈的老人用看透世间的口吻述说着,“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种人,像覃芷允那种的人会遇到很多次,她并不是天生就会那样投机取巧的做人,她也经历过很多才成了她现在的自己。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可能会很难接受,但对她来说,这只是她的生存规则,经过时间摸索来的便捷式交际方式,节省沟通成本更快达到沟通目的,她省却的不止是时间还有精力。”
“所以,为什么是我?对我不需要那么多的歪歪肠子。”尽管刚才问谙还是一脸坦然,但听到尤城如此功利的解释却还是乱了阵脚,冷笑着质问终究还是不愿相信。
尤城看着乱了分寸的问谙,心想还是个孩子的模样:“就因为那句:其实你内心挺脆弱的?”
“对,就是因为那句话。”问谙开始在尤城面前毫不掩饰的争辩着,“你知道吗,当她跟我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我感觉我被看透了,我感觉她是懂我的,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吗。我多看重她,我把她当作我最好的朋友,把我身边的人介绍给她认识,我甚至让她走进我的生活,我以为她是懂我的,她是明白我的,但后来我才知道,那句话她不止对我说了,我感觉我被利用。”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的种种表现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把她当朋友的。”尤城肯定问谙的付出,但也沉顿了一下,随后提出关键问题,“试问一下,如果她不说那句话你会像之前那样对她吗?”
问谙沉思了一会儿,几次想要开口辩解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彻底沉默了,沉默最好的回答了尤城。
“这就是那句话的作用,她甚至不需要去浪费时间去跟你接触加深了解。”尤城埋头转动手里的水杯,看不出是喜是恶的情绪下开始赞扬,“覃芷允,她是个聪明人,比想象中厉害。”
“厉害?是可怕吧。”问谙冷笑道。
“如果我说我也曾是这样的人,你还觉得可怕吗?”尤城侧过身子去把杯子放到一旁的独桌上,双手插进裤包,成熟老练还带着阴险狡诈,狡黠里掺杂着无奈遗憾还有自卑继续说道,“其实说实话我和覃芷允是一路人,懂得巧妙合理的利用周边资源,可这些是我们的错吗?我们只不过想要生活得容易一些。我们背负的远比你们看到的多得多,我们没办法像你一样恣意人生,我们只有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过完这辈子,这就是我们的人生,我们怎能不会去变通不会去简化呢。”
问谙心疼这个在她面前吐露真实情绪的男孩。
“问谙,如果你是活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问题的话,那你真的要好好感谢你的妈妈和你的朋友,他们把你保护得很好。”尤城的手从裤包里缓缓伸向窗帘,猛的拉上窗帘屋子里黑了,“经过这件事你该学会长大了。”
尤城没有开灯,问谙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听着窗外的雨声雷声,黑夜里,问谙几次挣扎,一鼓作气抓住尤城那双紧握打颤的手,许会儿黑夜里的人影紧紧的相拥在一起,紧紧的在依偎着彼此。
“我爱你。”
“什么?”人影渐渐松开,尤城的手搭在问谙的肩上。
“尤城,我爱你。”
“你在怜悯我。”
“不是……”尤城的亲吻让问谙没办法说下去。
多年后问谙还记得那个吻,软软的甜甜的还和杂着眼泪的苦涩,那是问谙第一次认真的对一个人说我爱你,也是第一次收到要长大的讯息尽管之前的成熟都是装出来的。
多年后的尤城有些后悔,那是第一次没有准备草率的亲吻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如此坦露自己的卑劣和不堪,第一次明知道是怜悯却还是强力说服自己那是对自己的一种感情。尽管知道那个姑娘对自己真实的感情是单纯的喜欢同情怜悯,却还是因为那句言语上的我爱你奋不顾身。
我爱你,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在尽我所有在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