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婺江,喧嚣烦杂的人群,一张惨白而毫无血色的脸。
这是一张漂亮无暇的脸,眉宇间,可以看得出,她生前的无助与彷徨。
阳光照在她脸上,湿漉漉的头发渐渐风干,却温暖不了她已经冰冷的身体。
这是一糟糕的早晨。
江边没有人再跑步,没有再遛狗,也没有在唱歌跳舞。
只有一群警察,一群记者,一群围观着、指指点点的群众。
“等一下!”
张逸杰来到死者身边,看着她,反复认真。过了许久,只余下一声叹息!
“抬走吧,找一块布给她盖上!”项云飞大手一挥,拍了拍张逸杰的肩膀。
“你怎么看?”项云飞问道。
“溺水死的!”张逸杰简单回答。
“我是问,被人淹死的,还是自己淹死的!”
“都有可能!”
“嗯?”
“有可能是被人按在水中,把她溺死了,然后抛尸江中。也有可能,有人逼她自己跳进水里,她自己溺死的!”
“你是说,不是自杀?”
“这不是明摆着吗?项局不用考我了!”张逸杰苦笑道,“四个死者,都是溺死,而且都在同一个地点,都是女人,而且个个都长得很漂亮,说自杀,你信么?”
“那你说,往哪个方向查?”项云飞继续问道。
“一,她的尸体,没有半分浮肿,死亡时间应该不会长,我看,大概在昨晚凌晨四点左右,安排一些同事,对周围的住户,船只,逐一查访,看看在这个时间段内,有没有目击者,或者可疑人物!”
张逸杰想了想,继续说道:“二,如果我猜测得不错,这个死者,应该也是在金都国际上班,这么重要的线索,当然要去查!他们不是还在营业吗?正好,我晚上去走一遭!”
“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么?那里的相关人员都查过了,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越是这样,我越要去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死掉,而且一连就死了四个人!”张逸杰沉声道,“你们明查不行,那我来个暗访,这么大的事,我就不信,查不出什么来!反正我刚来,没几个人认识我!”
“先前那三个死者,人际关系都很少,我们也审问过,没审出什么来。”项云飞皱着眉头道,“很多时候,危难面前,人都会选择自保,你未必能查出个什么来!”
“事在人为!”张逸杰坚定地说道,“在正确与善良之间,我相信,有些人,会选择善良!”
“好吧!先回局里,把死者的身份弄清楚,通知她家人来一趟!”项云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也该重新考虑考虑,你的工作岗位了!”
“你看着办吧,我想在江边走走!”
“不跟我回去了?”项云飞不明所以。
“不了,心闷得慌,什么职位不重要,重要的是破案,给死者,死者的家属一个交代!”张逸杰黯然道。
“刑侦支队队长,这一系列的案子,由你全权负责,你觉得如何?”
“呃!”张逸杰有些愕然,前不久,此人还对他有诸多不满,怎么转得这么快。
过了半晌,张逸杰开口:“你说了算吧!”
……
江风徐徐,载着万千愁绪,由东往西。
那一具尸体,渐渐远去。
瞬时间,沿江两岸,又热闹起来。有人在跑步,有人在遛狗,有人在唱歌跳舞。
由南而北,张逸杰沿江而上,亦步亦趋。
他听不见跑步的脚步声,听不见狗吠声,听不见人群的跳舞唱歌的声音。
尽管这些声音在他的不远处,但他听不见。
他的脑海,只有那张惨白的脸。
有风吹过,他忽然感觉有些冷,侧脸一看,他看到的,是人群中,一张张麻木而冷漠的脸。
他们在高歌,歌唱和谐社会好,合唱大好河山,歌唱经济在快速发展。
他现在忽然觉得,脑海里那张惨白的脸,相对于此,无比生动。
尽管,她的身体已经冰冷。
环绕在耳边的欢声笑语,此时此刻,他忽然感觉,很刺耳。
心底烦躁起来,他加快了脚步。
来到一个公园,恍如来到另一个世界。
这里,很安静。
有人在看书,有人在打太极,有人坐在一条长椅上,闭目眼神。
张逸杰缓缓而行。
“先生,看你愁容满面,需要我给你算上一卦么?”
“嗯?”
张逸杰顿住脚步,侧脸一看,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墨镜,满面笑容,看着他。
“你不是瞎子?”
“哈哈!”中年男子大笑起来,“昨天傍晚,也有个人问过同样的一句话!先生,带墨镜的不一定都是瞎子吧!”
“你也不是乞丐?”张逸杰皱着眉头,看着中年男子面前的一只碗。
“不是,我兼职算命的!赚点外快!”中年男子顿了一下,“你跟昨天我遇到的那个人,很像呢,不过他比你凶多了,那个人,很冷,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一样,吓得我老头子哟!”
“哦?”张逸杰眉头一挑,“是怎样的人呢?”
“不说也罢!”中年男子摆摆手,“你从下游而来,而今早,那里发生命案,看你的样子,方正刚勇,你是公安吧!不过那人决计与这些命案没关系,不是你怀疑的对象!”
“您真厉害,一眼就看得出我是公安了。”张逸杰深深地看着他,“你说的那人,既然这么凶,我怀疑也是正常!”
“他与你一样,刚来,没有作案嫌疑啊!”
“哦?你怎知他刚来?”
“不是刚来,谁会拧着一个行李包满街乱逛呢,他看上去不像是街上的流浪汉!”
“您也是刚从下游来的吧!看见我在现场,故意在这里等我的吧!”张逸杰目光锐利起来,“说,你是谁!”
“哎!既然不算卦,那我走喽!”中年男子把碗捡起来,“那个女尸,是我报的案!”
“你,到底是谁!”张逸杰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是公安,去查一下不就知道喽!”中年男子扫了张逸杰一眼,“你既然不想算卦,又不想抓我,我走了!”
“你……”
张逸杰看着中年男子远去,叹了一声。
他没有理由抓他,更重要的是,既然此人故意等自己,必有用意。
他暂时不想逼得过紧。
“算了,先回局里,和新同事门打个招呼再说!”
张逸杰自嘲道,往东而去。
……
沿江而下,中年男子哼着越曲,悠然自得。
“砰!”
忽然,他撞到一道结实的胸膛上,如同撞到一座山。
只觉得脑袋七荤八素,嗡嗡作响,他后退几步。
抬眼一看,一个虎背熊腰的青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
他说着,准备从青年的侧面绕过去。
“呵呵!”
青年横移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伙子,你这是干嘛?”中年男子惊疑道。
“老家伙,终于找到你了!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