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廉爷爷又一次,用手绢擦拭眼睛的时候,一位侍应生,从后面的过道里缓缓穿过,彬彬有礼地为客人们换掉了空酒杯,并为一些只喝热水的宾客,续满了热水。
他为廉爷爷续杯的热水,初看上去,与其他人的热水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杯底,有一串微小的气泡,轻缓地窜起,又散开。
在侍应生离开之后,廉爷爷随手,拿起了那杯热水,喝了几口。他的目光,一直关注着,台上的宋桐和廉邵康,并没有留意到,水面漂浮的,一小串异样的气泡。
在主宾席就坐的宋父和宋母,看着台上的宋桐,眼中,同样闪着感动的泪光。
虽然宋桐没有嫁给宋旭,但是不管怎么说,宋桐也是他们,悉心照顾大的女儿,能够看着她,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也让他们充满了感动与欣慰。
他们只希望,宋旭,也能早点放下过去的感情,早些走出来。
在宋父宋母身边,宋旭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他如同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台上,被梦幻的光影,打上了一层柔光的宋桐。
穿着婚纱的宋桐,美得不似人间之人,仿佛是天上的仙子一样,优雅、动人。
他多希望,站在她旁边的他啊!
可惜,这永远都将是一个奢望了。
宋旭依然无法相信,宋桐是爱廉邵康的,可是,那天,宋桐已经和他说的明明白白了。她不爱他。
就算他不想接受,也只能接受。
同样的,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宋桐是爱廉邵康的。只有宋桐是爱廉邵康的,宋桐嫁给廉邵康,才能获得幸福,他才能输得,心甘。
宋旭痛苦地叹息了一声,将红酒,倒满一杯,然后,全部喝了下去。
在他想要再倒满一杯的时候,安亚男,拦住了他。
“宋旭,别喝得太多,这是宋桐的婚礼,你不能失态。”安亚男担心地,低声提醒。
她相信,这个时候劝宋旭,喝多伤身,是没有用的,只有为了宋桐,他才能控制自己。
果然,在她这样提醒后,宋旭苦笑了一下,压抑住了,想要继续喝闷酒的冲动,无奈地说了声:“好吧,那我不喝了。”
安亚男这才松了一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宋旭的肩膀。
台上,宋桐和廉邵康,准备交换戒指。
现场所有的人,对这一刻,都翘首以待,获权对婚礼进行图文转播的媒体,也将镜头,聚焦到了他们的身上。
就在这时,主宾席上的廉爷爷忽然觉得,心口发闷,微微往前倾了倾身体,想要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稍稍活动一下,缓解一下心头的不适。没想到,前倾之后,眼前一黑,就直接昏倒了。
摔在地上的一瞬间,廉爷爷的心脏被大锤猛击过一样,“砰砰砰砰”地跳个飞快,他感觉喉咙仿佛被人狠狠地掐紧了,几乎只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拼尽全力,也只能睁开一条微小的缝隙。
他所能够看到的,是惊慌包围他的宾客,和从台上,匆匆冲下来的宋桐,与廉邵康。
他真的很想张嘴,和他们说话,可是他清楚地感觉到了,生命在飞快地流逝,感觉到了,自己对身体的无法控制。
和上一次昏倒不同,这一次,他似乎,真的无法掌握住自己的生命了。
他真的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老天至少应该让他看到,宋桐和廉邵康完婚啊……
“爷爷,爷爷!”
宋桐和廉邵康,大声地呼喊着廉爷爷,然而,廉爷爷却再也听不到了。
廉爷爷瞳孔,开始扩大,很快就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他的人生中,最后一个看到的画面,是一张,模糊的,却又熟悉的,带着冷笑与心痛的面孔。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来!”宋桐跪在廉爷爷身边,为廉爷爷进行初步急救,一边施救,一边对着人群大喊。
安亚男最先反应过来,拨出了“120”急救电话。
其他宾客都被这个变故吓到了,纷纷低声讨论,廉爷爷这是怎么了。
很快,“120”救护车就赶到了现场,将廉爷爷直接送入了最近的顶尖医院。
宋桐、廉邵康,廉奶奶,廉民达廉小波,还有所有,与廉家沾亲带故的观礼亲属,都赶到了急救室外,等候消息。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张抢救,医院最终宣告,廉爷爷经抢救无效死亡。
廉邵康看着医生拿出的“死亡通知单”,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廉奶奶从医生手中,拿过笔,就要在上面签字,廉邵康一把将笔抢过来,狠狠地摔了出去。
“不可能,爷爷不可能死,你为什要签字!”廉邵康愤怒地质问廉奶奶。
紧接着,就向急诊室里闯了过去。
“这位先生,您不能这样做!”
“急诊室不可以硬闯!”
“这位先生先生,您如果硬是要闯的话,我们要叫保安了!”
医护人员全都上去,阻拦廉邵康。
可是廉邵康完全不想去管什么后果,他只想去看他的爷爷。他不相信,爷爷会就这样死了!
明明医生说,爷爷还有三到六个月的时间呢,怎么会突然就死亡了!
而且死亡通知单上写的,是突发性心脏病,爷爷病的是脑部,跟心脏有什么关系!
那是他和宋桐的婚礼,是爷爷最盼望看到的事,爷爷怎么可能,死在他们的婚礼上呢!
“都给我让开!”廉邵康甩开医护人员,直接冲进了急诊室里。
宋桐也觉得有些蹊跷,也跟着闯了进去。
不管闯进来的后果是什么,他们必须第一时间,看到廉爷爷的情况。
万一有什么猫腻的话,还可以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急诊室外,廉奶奶看到宋桐和廉邵康闯了进去,有些担心,也快步跟着走了进去,其他人,也纷纷要求进入,但都被后赶来的医院保安,给拦了下来。
廉邵康和宋桐,闯进急诊室,就看到一具遗体,盖着白布,静静地,躺在急诊室内的手术床上。
廉邵康整个人,都因为无法接受廉爷爷的死亡,情绪过于激动,而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他站在廉爷爷的遗体旁,迟迟不敢揭开白布去看。
只要不打开,爷爷对他来讲,就还活着。
他真的很怕,看到爷爷冰冷的遗体,那,会打碎他心里,全部的,仅存的希望。
“邵康。”宋桐紧紧地拉住了廉邵康的手,用力地握住,来给他传递力量。
廉邵康的眼泪,不断地,在眼眶里打转,还是无法下定决心,面对那个残酷的现实。
爷爷,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啊!
虽然傅雯倩,也是他的血亲,可是从实际来讲,傅雯倩就只是一个,和他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啊!
只有爷爷,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爷爷,是真正尊重他,看重他,疼爱他的亲人了啊!
宋桐看着盖着白布的遗体,内心之中,同样五味杂陈。
这个事故,发生的太突然了。
虽然廉爷爷之前,昏迷入院时的症状,也像心脏病发作,但是实际检查之后,可以判断出,是脑部疾病诱发的。
而这次,医院给出的结论,完全就是心源性猝死,没有任何脑部诱因,或者其他外因,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宋桐听到廉奶奶进来,轻轻,晃了晃廉邵康的手,低声提醒他:“我们至少要看一下,拍照存一下证据。”
廉邵康紧紧握了握拳头,最终,咬着牙,点了点头。
他不相信,爷爷会就这样抛下他,在最盼望的婚礼上,撒手离开。
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宋桐于是,立即揭开了廉爷爷身上的白布。
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纸一样的廉爷爷,静静地,躺在急诊室的手术床上,看起来,平静而安详。
廉爷爷上半身,没有穿衣物,胸口,可以看到有用过除颤仪的痕迹。
宋桐快速观察了几眼之后,拿出手机,快速打开了具有时间戳记功能的拍照软件,从不同角度,为廉爷爷的遗体,拍摄了多张高分辨率的全身照。
后进来的廉奶奶看到宋桐拍照,脸上的表情,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指着宋桐,大声呵斥:“你要干什么,修涵人都已经走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亵渎他的遗体!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宋桐冷冷地看着廉奶奶,没有回答。
她拍照的时候,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一直没有想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但是直觉告诉他,廉爷爷的突然过世,一定不只是意外猝死身故,这样简单。
医护人员看到外界秩序被控制住,很快也都跑了进来,看到遗体上面被盖着的白布,被揭开了,而宋桐和廉邵康,充满审视与不信任地,看着他们,马上围拢到了廉爷爷的遗体旁边,对他们解释。
“请家属们相信我们的专业能力,廉老先生,确实是因为心源性猝死导致的突然离世。”